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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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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冷珏沉默不語地環著懷裡的蕭月,顛簸著朝莊裡行去,碌碌的馬蹄車輪聲裡間或幾聲抽馬的低喝,晨光穿過窗簾搖晃起的縫隙打下兩道微光在褲腳上挑逗地來去。

晃得人心亂。

冷珏沒有皺眉心裡卻是不適地微揪,亂的很。

蕭月動了動嘴唇,眉心起著皺微微翻騰,手肘上的衣褶在他腹上輕蹭。

冷珏垂下眼,目光柔淺地攬得更深,卻硬是不願移眼到他唇上。

看來昨兒還是醉了。

冷珏面無表情橫抱著尚睡著的蕭月穿行過一片低身行禮的僕役,無言踏過雙開的沉木門,不忘記在花廊參差的光影裡瞧了瞧蕭月的面色。

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不禁在中庭裡止住步子探指揉著奶執地眉頭,終於見深鎖的眉間微松。

抬眼正待走去院裡,卻看見祭端著本書側坐在庭裡的青石上悠悠念著。

天才擦亮,青蒙的天色還退的將去不去,天知道這老妖怪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三兩點飛花跳過青蔥的枝頭,落在青巖上鋪成巖上鉛華。祭沒有費心拂去衣角的沾花,袍角已經落出花色的邊了。

“師傅。”冷珏走過去低聲喚了聲,礙於懷裡還抱著個人不便行禮。

“恩。”祭稍稍掩了書抬眼過來,正聽見蕭月一聲低顫的呻吟。聲音嗆在嗓子眼裡聽著嘶啞驚心。

“他怎麼了?”祭讓出大半塊石頭示意冷珏將他放下。

冷珏稍做猶豫。

祭頗是玩味地瞟著他,將身下的錦墊讓出擱在石上,“可以放了吧?”

冷珏掩飾地移開眼,將蕭月小心放在墊子上。

祭伸手細細握著蕭月的腕子探著脈,細瘦的腕骨讓他心裡微疼。

這個孩子。

蕭月的眉頭又蹙,眉心的褶子打出些微的影,喉間有不安的低喃。

“看來發了噩夢。”祭把微涼的指頭摁在他頭上四處囧道輕揉,眼光落在蕭月腰上。“我給的玉佩呢?。”

冷珏依言把懷裡的玉佩摸出——今早上匆忙給他換回男裝將配飾都去盡了——,遞給了祭。

祭接過玉牌,編做鉤掛的紅繩磨得泛白,隱隱綻了幾根細絲,顫巍巍毛糙了輪廓。玉入手冰涼,水透的玉板一片光滑,涼透了他的指尖。

這玉板上本該是有字的。不過早就教他磨去了。

他將玉貼上蕭月囧露的脖頸,放在他前襟上,青白的玉壓的衣衫微凹,玉面上隱隱滲出了衣襟滾邊的金絲模樣。

蕭月的眉頭愈蹙愈深,幾乎將兩道眉擰作一股。

祭覺得指頭上的脈象急變了幾次,便瞧見蕭月的前額披了層薄汗,胸膛起伏地幾乎要把玉板抖落下去。

冷珏忙扶好了玉又把指尖擱在蕭月的眉心,揉開他扭起緊縮的眉,拭去他額上的薄汗。蕭月的身子稍稍軟下了些,還是僵直的緊。

“怎的好好個人昨兒還活蹦亂跳今個就成死魚一樣,你做了什麼好事?”祭弔起眼角看他,冷珏只覺得冷汗洇衣,想起昨夜低低咳嗽了聲。

祭的搖頭,竟是難得露出幾分縱容神色,長睫打下幾分影,不追問了。

“冷珏,”他將懷裡的書塞進冷珏手裡,“給我念,就這首。”

冷珏疑惑地看了眼書頁,終是被祭迫人金眸裡無可置喙的確定逼的無耐,長長卷了口氣,終究是低聲誦唸起來,聲音打在窸窣的樹下蔭出的溫良木香裡。

“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

“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面。”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

“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

“不對,給我放慢了,放柔了好好念!”祭毫不客氣,帶租指的指節穩穩擊在他額上,亮響好大一記,“再來!”

“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

“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面。”

……

蕭遠愣站著,腳底是薄薄淺淺一層青水,微一抬腳就是一片漣漪破水,霧氣裡便是一聲輕靈的水響。

這是哪兒?

霧氣裡漸漸幻出個破敗的小院,銀杏葉金黃璀璨襯了一院蕭索。

院裡跑著個半大的孩子,泛白的衣領箍著小小的脖頸,儼然已是不大合身了,卻還是侷促地綁在身上,看樣子便是用舊衣改的衣裳,滿院撿著落葉,卻是靜悄悄沒出聲的。

院門口立著個女人,在涼風裡披著羅衫華緞盛裝高髻,億門口向外張望著,瘦削的身子瑟縮在秋風裡卻一動不動站到傍晚。

他聽見那孩子靜靜走過去,把手裡的披風遞給女子,喚她,“娘。”

那女子一臉愁容算是撥雲見月露出一擦淺笑,卻只是把手裡厚重的披風捲起抱在懷裡不曾穿上,“蕭月乖。”

母子倆背後站著一個小婢子,見狀也是不忍地皺起眉。

而院外掃著落葉的僕役,目不斜視連院門外的數丈踏都不踏,任由葉子重重疊疊搭起毯來。

他愕然看著眼前的幾人,一時竟不知是身在院裡院外。

眼前一日一日飛快晃過,有時能是從天微明看到暮色四合,那該是些不一樣的有笑聲有交談的時候,有時又是隻有一個時辰便是一日過去,總是千篇一律看見女子億門口不聲不動。

這似乎是某人零碎的記憶一般,辨不出年歲。

他只知道眼前天地飄了六次雪,開了六回花。

那孩子已經長了不少,雖說還是細細瘦瘦,已經隱約辨認出少年的模樣,藍衣坐在女子的塌前,持著女子骨瘦如柴的手。

蕭月看的心裡莫名的疼。

他記得起初那是雙十指如蔥的柔荑。

片刻少年起身朝屋外奔走,低聲同那婢女說了幾句話,匆匆跑出小院往外去了。

蕭月越看心下越是恍然,恍惚間幾乎以為在狂奔不止的人正是自己。

那少年踩著一地花泥踉蹌著跑過院外的路,翻過後山,跑向後院。

熟悉的叫人心驚。

這是赫連山莊。

那少年跌跌撞撞衝進大廳裡,春花燦爛的中庭潺潺流水外的廳門黑洞洞,看著幾分悚然。他衝進廳裡瞧見主位上正坐的人目如霜刀,透骨微涼。

身後幾聲輕笑。

他突然覺得心口揪疼,戰戰兢兢不敢回頭,一股寒氣瀰漫,似乎一回頭就是萬劫不復。

他僵著身子,一點一點向後看去……

“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

那嗓音溫潤柔緩一瞬間穿過重重的春光打進廳來,直穿他的耳廓擊他心上。

“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面。”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

“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

眼前的霧氣竟在這聲音裡重又升起,一切重複氤氳,他只隱約看見身後有個人影,旋即散去無蹤,他眼前又是那漫天霧氣加著水響。

最後倒是連霧氣都無了,他沉進綿香的黑暗裡。

看見蕭月舒展開眉頭沉沉睡去,祭稍鬆了口氣,將玉乾脆系在他脖上,捆緊了束帶。

“冷珏,記好了,這玄玉沒什麼大用,但是定心神卻是毫無問題的。以後常給他帶著。我看他好像記起些什麼東西了,估計是醉狠了,你又……”祭深意地目光從他臉上爬過,“以防萬一,都帶好。記起那些事兒倒不算什麼,我怕他想起些不好的東西受刺激。”

冷珏頷首,重又抱起蕭月。

祭不經意看見蕭月的臉,倏然一驚。

他眉宇正中隱約看見一條鮮亮的紅線,色似豔血,沒入髮際,直指青天。祭立時立起喚住了冷珏,“等等。我給他塗些去酒氣的藥。”

祭慢條斯理從懷裡摸出一隻玉瓶,目光閃爍冷冽的看他眉宇的血線。

手裡挖上清亮玉色的藥膏,祭緩緩塗上他鬢側的額角,然後一點點抹向蕭月的眉心。

指尖略一發力,祭含混地念了兩聲,那血線齊根被他抹斷,瞬息暗淡不見。祭把玄玉擱好,順手捏了把蕭月的頰,“好了,省的他醒來叫頭痛,叫的人心煩。”

冷珏無言的點頭示意,轉身朝屋去了。白袍微揚一枚飄轉間,他沒有看見身後祭瞬間蒼白下來的臉色。

祭深喘了一口氣,趺坐回青巖上,調著呼吸,連金眸都泛起了水光,只好閉上低喘。

待他再睜開眼,又是仙風道骨滿面淡然。

“九霄宮燒平了,莫辰碧玥死了,鳳小小也不在了。恩,應是不會有什麼再讓他想起這些個事兒了。”他細數了須臾,招手喚來僕人,“你,去,把我院裡的紫藤蘿燒了。”

“燒了?”饒是知曉這祖宗xing情怪癖,那僕役一時也被他的命令怔忡。

“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麼多廢話!”祭一勾眼角,那僕人忙低下眼避開他的銳氣,迭聲應著去了。

祭看他遠了,又倒回石上。

“我說小月兒,你可千萬別再去琢磨這檔子事了。”他搖了搖頭,乾脆扯過件披風和衣躺下,“一記起這些醜事,就見你命犯五行,血線沖天,端的是滅族斷根的血光之兆啊。來這麼一回,就要拆了我這老胳膊老腿了。”

他可沒那麼多十年的陽壽,好天天折來給他逆天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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