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趙衡，曲航！’魏多多和呂奇朝著他們兩個人跑了過來，魏多多激動的抱了他們兩個一下，‘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趙衡這時才猛然驚醒，他拉住魏多多的手臂，‘張小舒呢？他怎麼樣？他沒出來是不是？’說著就要再衝進廠房。呂奇伸手拉住他，‘趙衡你別急，張小舒沒事，他和孫海濤在一起。我們剛剛還見了的，現在大概是回學校了吧！’放開趙衡又對旁邊的曲航說，‘陳敏手臂受了點輕傷，鄭千里陪著她去醫院了，他讓我告訴你一聲。’曲航輕輕點頭，不發一言。

趙衡拿出手機，撥通張小舒的電話，‘張小舒，你沒事吧？現在人在哪兒？’

電話那邊的張小舒聲音是冰冷的，冰冷的讓人懷疑這根本不是那個一直微笑著的溫和男孩，‘我在孫海濤床上。’

趙衡一驚，手機差點從手中掉落，‘張小舒，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在孫海濤床上。’張小舒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異常的清晰，‘就像五年前一樣，就是你又一次把我推到他床上……趙衡，’是孫海濤，他顯然是從張小舒那裡搶過了手機，‘你別聽他胡說，不過你今天實在是……，算了，你快過來，我們在宿舍樓旁邊的那個小花園裡等你。’停了一下，又接著說，‘叫上曲航，有些事情早就應該當面談清楚了。’

趙衡和曲航趕到的時候，張小舒和孫海濤正沉默的坐在那個花園的亭子裡，曲航也不理會眾人，徑自的坐在臺階上，坐在他重新看見趙衡和張小舒的地方。趙衡走到張小舒面前，蹲下來，望著他琥珀色的澄澈眼睛，溫柔的輕聲說，‘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張小舒猛地站起身，冷笑著，‘別再說對不起了！趙衡，你對不起我什麼！這五年裡你對我百依百順，體貼入微，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就是今天的事，又有什麼，曲航，’張小舒伸手指向坐在一邊的曲航，‘他不止是你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去救他我只有感激，怎麼會怪你？趙衡，你覺得抱歉，是因為你最清楚自己的心意，因為你知道剛才在那個廠房裡，你一點也沒想到過我！不如你今天就直接告訴我，你現在喜歡的到底是誰？或者說，’張小舒苦笑著低下頭，‘你一直喜歡的到底是誰？’

‘張小舒，’曲航站了起來，‘趙衡喜歡的是你，用不著懷疑。沒錯，我是喜歡他，剛剛才表白過，’曲航對著他艱難的挑了挑嘴角，‘也是剛剛被拒絕。’

張小舒驚訝得抬起頭，目光在趙衡和曲航的臉上來回逡巡，最後停留在了趙衡的眼睛裡，‘是真的。’趙衡嘆了口氣走上前，拍了拍張小舒的手臂，‘我當然喜歡你，我說過會一直照顧你，就不會食言。今天是我不好，疏忽了你，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可再不要開這樣和別人上床的玩笑傷害自己了！’

‘玩笑嗎？’張小舒嘲弄的一笑，‘這根本不是什麼玩笑！’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目光變得異樣的銳利，‘趙衡，你知道從我們交往到現在你對我說得最多的是什麼嗎？我告訴你，是對不起。一遍又一遍，五年前的那個晚上你說；高一時為了去追一個長得像航航的人把我獨自扔在郊外時你說；知道航航寄給你的那些信後，在我生日那天跑去B市時你說；航航和韓昭在教室，自習室裡卿卿我我，你一個人躲去系辦時你說；哈爾濱看冰燈從未開心笑過時你說；從九寨溝莫明其妙的跑開時你說；還有你踢球受傷後我們單獨相處的第一句話，是要我求孫海濤幫航航開脫，後來想起忘了我暈血的事，忘了我有多擔心時，你又說。這次，我拼命的在那裡找你，看見你沒事，開心的幾乎哭了出來，可你看不見我，你就從我身邊走過，我站在你背後，離你那麼近，伸手就可以摸到，可又那麼遠，遠到對你來說我好像根本不存在。沒有意外，我得到的又是這三個字。反反覆覆，趙衡，’張小舒冷笑，‘我現在開始懷疑這就是我的報應，當年的我卑鄙的利用了你的這一點抱歉，結果這麼多年我能得到的也不過就是抱歉！’

趙衡，曲航和孫海濤都沉默了，張小舒話語中過多的資訊讓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異和傷痛，秋夜的風在樹林裡輕輕穿行，嗚咽著離去。

‘趙衡我相信你是有些喜歡我的，只是可惜在出現狀況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的永遠不會是我。我曾經以為只要我一直的把你留在身邊，就可以成為你最重要的人；我曾經以為只要你在我身邊，就算不是你最重要的人我還是可以非常的幸福。可是不行。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們不在T大該有多好，那樣我就算有時會難過，可還是能夠忍受，而且，所得到的快樂遠遠的超過了那種偶然的心痛。而你，也不用這樣左右為難，掙扎閃避，只需要慢慢淡忘就好了。這真是一個命運開的大玩笑！他讓我們在一起，就在我以為只要慢慢等待就可以的時候，又將航航送回到我們面前！衡衡，我實在是太累了，我再也承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看見你們在一起，再受不了在心裡比較你對航航和我態度上微妙的差別，再受不了你在航航出事的時候把我忘得一乾二淨。趙衡，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部都源於初三的那一年。你還記不記得為什麼會喜歡上我？今天我想你坦白的告訴我，要是沒有五年前的那件事，你今天會不會和我在一起？如果沒有了那些歉疚，責任，你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那不重要。’趙衡目光深沉，‘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當時是為了什麼在一起，已經沒有關係了。而且，假設的那種不存在，永遠也不可能取代現實，永遠也不可能幫助我們得到真正的答案。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我原來也是這麼想的，’張小舒輕聲說，‘可直到今天才發現不是這樣。那種一開始就建立在同情和悔恨基礎上的感情太脆弱，就算再努力的維繫，也始終搖搖欲墜，而且總有一天會耗盡我們所有的心力。衡衡，我今天就可以讓那些假設成為現實，讓我們幾個都得到解脫。’張小舒深吸了一口氣，‘五年前的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或者說，不是像我故意誤導的那樣，’張小舒直視著疑惑的蹙起眉心的趙衡，堅定甚至帶著些殘忍，對趙衡，也是對自己。

他緩緩的開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趙衡，那根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