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已經不轉了,想到什麼說什麼。說道後面,不由哭喊著。
白遲薇卻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聽她說完又轉頭望著窗外,片刻之後也哭了,哭著輕聲說:“我不想死的,我也想活著。可是你看不到嗎?那麼多人在我背後推我,那麼多人……在推我。”
聞言,程繪秋驀地瞪大了雙眼。
——“繪姐姐,你會不會真的不是自殺的啊?”
“我記不清了,只是覺得當時有人在背後推我……”
程繪秋情緒一下失控,大喊著:“沒有!沒有!沒有!你的背後是我,是我!你回頭看一看,除了我這裡再沒有別人!白遲薇你快醒一醒!”
白遲薇抬手摸了摸眼淚,真的依言稍微轉頭看了看程繪秋,笑著,張了張嘴。
在程繪秋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究竟說了什麼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朝前傾倒。
“白遲薇!”程繪秋臉色陡然一變,伸手想要抓住她,然而,自己的手就像一抹光影毫無阻礙地從她的身體穿過。
程繪秋俯在窗邊,眼睜睜地看著她墜入黑暗之中,淚都凝固住。
這時,程繪秋才想起來她剛剛跟自己說了什麼。
她說:“我忽然懂你了。”
死死地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那裡像是被人活生生撕開,鮮血淋漓!
不知道你有沒有經歷過那種感覺,明明已經痛苦到幾乎要死掉,卻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
“啊!”拉扯著自己的衣服,只能痛苦地吶喊。
她站在八樓,卻還是清楚地聽見了那聲皮肉撞到地上發出的悶響。
不消片刻,自己的手漸漸變得透明。
程繪秋宛若失了魂一般,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盯了幾秒,眼見著就消失的時候,才猛地一驚,當即折身準備下樓。
方肆!
然而,剛站直身體,腳已經動不了了。
很快,在三教裡面上自習的學生被大爺全部趕了出來。抬眼望去,不遠處的路上卻有黑壓壓的一群人像是中了邪一般,個個眼睛冒光地朝這邊湧來。在昏黃的燈光下,猶如一群見到食物的喪屍。
程繪秋忽而想起了小時候在爺爺奶奶家的日子。因為在農村,蚊子多,她常被咬得渾身是包。後來她學到了一個方法,把正在咬她的蚊子打死後,不把留下來的屍體和血跡擦去。以儆效尤,屢試不爽。
或許但凡是個活物,看到同類的屍體和血,總該有些畏懼……
但,人好像除外。
不禁笑了,想來她當初死的時候,應該也曾驚動過這麼多人匆匆趕來圍觀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她的思緒,程繪秋脖子有些僵硬,慢慢地回頭。只見方肆和孫叔站在一坡臺階之下。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兩個人皆露出驚恐的表情。
其實她從店招上摔下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了,白遲薇就是她的陽面。終於等到自己的陽面本該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但她卻在來的路上想過,如果真的是白遲薇,那算是讓她當一輩子游魂野鬼也沒關係。
然而,她還是沒能攔住她。
“你來了?”程繪秋柔聲問道。
方肆看著她的身體的顏色越來越淡,連呼吸都不敢了,一聲不吭,直接朝她衝了過去。
看著他拼盡全力跑向自己的樣子,程繪秋忽然明白了許峭走的時候的那種心情。
走之前,能讓你這麼急切地跑向我,也值了。
就在他竭力伸出手想要抓住的時候,指尖剛碰到她,卻發現自己像是碰到了一個水中的倒影,水面一亂,所有的影像都消失不見。
程繪秋最後聽到的聲音是,他聲嘶力竭地叫著她的名字。
“程繪秋!”
嗯,這下真的是沒有遺憾了。
*
兩天之後。
陽光明媚,微風習習。
前段時間生病的大白透過全校學生的捐款在獸醫院接受了治療,現在已經痊癒出院了。此刻正躺在臺階前,舔著自己的爪子。
它不知道是,兩天之前它站的地方還淌滿了一個人的鮮血。
當然,不知道的不止是它。
看那些從它身旁或笑鬧或平常經過的人……
應該這裡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第53章 chapter 53
七月的渝城, 連著數日高溫不下,既悶且溼。早晨八點,太陽已經明晃晃地刺眼。
“叩叩叩。”自從女兒去世之後, 家裡已經許久不曾有人來, 今日卻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正在收拾家裡的程媽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去開門。
只見門口站了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子, 眉目乾淨,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 清清爽爽的。見她出來, 很有禮貌地問了句:“請問這裡是程繪秋家嗎?”
一聽到女兒的名字, 程媽心裡不由一痛,緩了緩才道:“是。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程繪秋的大學同學。”
程媽正想跟他說繪繪已經不在了, 一聽是大學同學,應該是知道的,便說:“你好。”頓了一下,將門打開了些, “先進來吧。”
“謝謝阿姨。”
進屋之後,程媽招呼著,“隨便坐。正在收拾屋子, 家裡有些亂。”說完折身去給他倒水。
方肆在鋪了涼蓆的沙發上坐下,坐定之後忍不住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這裡,就是她曾經生活的地方。
房子的面積並不大,但裝修得很溫馨。沙發背景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照片, 仔細一看,發現基本每一張都她搞怪或大笑的模樣。惟獨中間的一張全家福,站得還算規矩。
看著照片裡的她,方肆忍不住輕輕彎了彎嘴角。
程媽端著水走來,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牆上的照片,心下更肯定了剛剛冒出來的那個想法。她曾經聽真真說過,繪繪喜歡過一個男生,只不過參軍去了。想來大概就是這個了,現在應該是服完兵役回來了。難怪看著一副教養很好的樣子。
想著想著又默默地嘆了口氣。女兒都走了,想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把水杯放在方肆面前,“來,喝水。”
方肆這才收回視線,“謝謝阿姨。”
程媽點了點頭,在他旁邊的主沙發上坐下,嘆道:“本來繪繪走了之後,這些照片都收起來了的。但都掛了這麼久,都習慣了,見不著會更想,於是乾脆就這麼掛著了。”說著說著,眼眶微微溼潤。
“嗯。”方肆沒多說話,只是應了聲,表示他在聽。
眼角的餘光掃到一個很熟悉的東西,不禁扭頭看過去。不大的客廳卻在角落裡擺著一張麻將桌。只不過上面沒有麻將,擺了些書本。
想起他曾去找過她,每次向人問,幾乎每個人都叫他去麻將館裡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