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衣裙的紗是極昂貴的,產自江南,千金一尺。薛氏房中就有一匹,她不喜那寡淡的顏色,就一直壓在箱籠裡。
薛氏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那白得縹緲的裙裳,如果她沒有記錯,林氏自從進府後就再也沒有穿過白衣了。如今,她卻穿在身上……
“碧蘭穿了我的衣衫,我真不知蘇府是如何教導丫鬟的……”林姨娘見薛寶珠定定的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口中喃喃。
“林氏,你都入府快四年了,口中還蘇府蘇府的叫著,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沒將蘇府當成家嗎!”
薛寶珠厲聲道:“碧蘭是你的丫鬟,縱使沒教導好亦是你的過錯,不要總推給別人!”
林姨娘就不吭聲了,只盯著碧蘭的臉怔怔出神,她實在想不通,碧蘭為什麼會死,又為什麼要將自己裝扮成她的樣子,明明她們之前的計劃並不是這樣的。
是哪裡出了差錯?林姨娘想不明白,她所有的聰慧和心機都被碧蘭的死給凍結了,現在的她一籌莫展,無計可施了。
薛氏不肯放過她,只咄咄逼人道:“秦姨娘的孩子是你害的吧,碧蘭的死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林姨娘說了一句:“與我無關。”就不肯再多說話。
“來人,將棲霞院給我搜一遍,給林姨娘看看證據!”
趙嬤嬤就帶了人去搜查。不久就在碧蘭的櫃子裡找到一包紅花,拿給了林姨娘看。
“你還有什麼話說?”薛氏質問道。
林姨娘並不回答,只臉色蒼白的看向碧蘭身上的那套淺粉色衣裙,這是她最常穿的顏色,蘇瑜最喜歡了。
為什麼碧蘭要穿,還畫了她最常畫的桃花妝?
林姨娘走到碧蘭的屍體旁,問:“為什麼?”
林姨娘的異常嚇壞了本就因碧蘭的死而戰戰兢兢的下人,有人受不住暈厥了過去,這人就是碧喜。
薛寶珠看著心煩不已,見林姨娘不肯承認,就叫人將林姨娘關進了房中,不許有人放她出來。
林姨娘很是順從,沒有任何掙扎。也是,如今所有的證據都不利她,她只能拒不承認,等待轉機。
薛寶珠叫人將碧蘭的屍體送去處理,回房又寫了書信叫人給莊子上的蘇爵送去,才有空去理會從舒雲院回來的採青。
“夫人,秦姨娘大鬧不止,白薇姐姐讓我回來問你該怎麼辦?”
薛氏現在極其煩躁,聽了採青的話頭疼的都要炸開了,哪裡還管的了什麼秦姨娘。就回道:“你們勸勸她,實在還是鬧,就別理她了。”
採青得了話,就從薛氏院中離開,去向白薇傳話去了。
杏兒有些猶豫道:“夫人,杏兒可否回去了?”
“你回去做什麼,你可是重要證人,老太爺和太夫人回來後還要找你問話,就跟在我身邊吧。”
杏兒只好還留在薛氏屋中做背景。
這天夜剛來時,薛氏洗漱好就和趙嬤嬤躲在房中商量計策。
房中已點了燈,火光卻不甚好。薛氏手中拿了剪刀,去剪那蠟上的燈線。
趙嬤嬤在一旁,言中有話的對薛氏道:“這燈和人是一樣的,要修剪修剪才能如意。比如這燈線,太長了就不好了,總要主人去把它剪掉一部分,才能不影響人照明。”
剪刀“咔嚓”一聲響,多餘的線就掉了,蠟燭果然亮的更好。
薛氏早要人去莊上送了書信,算算時間這會兒就該到了,不過天已晚,道路又難行,莊子裡的人今兒是不會回來的,再快也要到明日。
“給她看過了嗎?”薛氏問。
“看過了,聽說嚇得不得了,這會兒子都要得失心瘋了。”趙嬤嬤從薛氏手裡接過小剪刀,小心放好了,才又笑說:“她都承認是她和碧蘭合謀害的秦姨娘,想來明兒個也反悔不了了,好些府裡的老人都看著呢。小姐放心。”
薛寶珠實在不能容忍林姨娘繼續在府中風光,想到死去的碧蘭那張畫了妝的臉,再想想林姨娘,她就心裡害怕。
為了以絕後患,她就叫人將秦雲筠產下的那個死胎拿去給林月看,只要她心中有鬼,就不會無動於衷。果然,她就承認了,承認和碧蘭合謀。
不過,還有一件事壓在薛寶珠的心裡,不吐不快。
“嬤嬤,碧蘭是不是和採月有什麼關係?”
猛然再聽到這個名字,趙嬤嬤心底一驚,想到採月,她臉色扭曲了一瞬。
蘇採月,那是七年前的事了。趙嬤嬤目光深遠的望向了前方,那裡是薛氏的梳妝檯,有一面鏡子正對著桂嬤嬤的方向,鏡子裡頭映出了燭光,恍惚間出現一張春花般明豔的年輕姑娘的臉。
七年前,那時永逸侯府小姐薛寶珠和蘇府少爺蘇瑜剛剛成親,趙嬤嬤也跟了來。
本以為年輕夫婦即便不能如膠似漆,也定然會相敬如賓,可誰知完全不是這樣。大婚三日過後,蘇瑜就不再進薛氏的房了,反而整日在書房裡睡。
採月就是在書房裡伺候。她原本是蘇瑜的大丫鬟,後來就成了主子的通房。在蘇瑾還未進王府時就跟著蘇瑜了,從小和蘇府少爺青梅竹馬,感情也是不一般。
採月雖出身卑微,卻是個極為出眾的女子,趙嬤嬤每每見她,都覺這小小的丫頭氣質不同。採月喜著粉衣,面上常描桃花妝,整個人看起來就如新春剛出的桃花一樣,鮮嫩,清媚。她整身的裝扮比之別府的小姐也毫不遜色,如此與眾不同,自然被趙嬤嬤給注意到了。
蘇瑜愛附庸風雅,採月會紅袖添香,這二人整日膩在一起,比那新婚的新人還要如膠似漆,他們一日日的甜蜜如舊,還當蘇瑜未婚前時候一樣,倒把個永逸侯府嬌寵大的薛氏寶珠給冷落了,如何不叫趙嬤嬤下了狠手。
七年了,那採月的墳頭草都不知有多深了。
可是這時候偏偏又出現個碧蘭……
“想必是來尋仇的!”趙嬤嬤思忖著說。現在想來,那碧蘭的眉眼和採月倒是有些相似,她扮上桃花妝竟比林姨娘還要像了。
林姨娘和採月只是氣質相像,眉目倒不是很像。這碧蘭如此相似採月……
趙嬤嬤心中已有了些猜測。
“尋仇?”薛氏驚呼,她想起碧蘭那僵死的身子上套的那件繡滿桃花的粉衣,害怕道:“不可能……採月都死了,她……難道……她來複仇來了?”
外間還有奴婢,趙嬤嬤怕人聽見再傳出什麼不好來,以指擋唇道:“可小點兒聲吧,讓人聽見了。”
薛寶珠還是惶惶,碧蘭的死,桃花面妝,還有碧蘭錯穿的桃花裙,無一不讓薛寶珠驚恐。她雖然出身世家,可從未如何接觸這後宅的種種計算。她娘永逸侯老夫人秦氏精於謀算,把後宅裡的那些通房,姨娘治得服服帖帖的。她爹的那些個小妾,年輕的時候都沒有留下個一兒半女,老了就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