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老財硬壓著按了手印兒啊。
餘老頭真想唱段樣板戲,表達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徐娟子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三千塊,分給大房的債是三千塊,那這三千塊將來少不了還要分給她。三千塊啊,餘樂山一年多的工資……
齊鬱楊把欠條收好,謝了鄰居們,鎖了門出來,和餘老頭一起去了保衛處。到了保衛處,齊鬱楊找到王福運,把自家的難處說了說,“……我姥確實不像話,可她到底是我媽的親媽,要是真把她送派出所,我媽心裡肯定過不去。王伯伯,你說我家咋攤上這樣的老人了呢,到底該怎麼辦,愁死人了。”
王福運家老孃也是個不省心的,聽了齊鬱楊的話大有感觸,“就是這個話。這些做老人的要是能不讓人操心,就算燒高香了。”
他給齊鬱楊出主意,“是你親姥姥,真送派出所也太那個了。要不伯伯替你嚇唬嚇唬她,讓她往後不敢來搗亂?”
“伯伯,太感謝你了!還是你會辦事!”齊鬱楊一臉崇拜。
王福運樂呵呵的,“這有啥。伯伯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這點事能不懂。”
齊鬱楊再三道謝,又告訴王福運,她爸媽順便從南方帶了些文具盒過來,這些文具盒樣子新,本市沒賣的,玲玲見了一定喜歡,晚上送兩個過去。
王福運生氣了,“伯伯幫你,可不是為了這個。”
齊鬱楊甜甜笑,“伯伯當然不是為這個,我也不是為了這個啊。我爸常說,他在廠裡上班的時候和王伯伯關係好,王伯伯一直很照顧他,再說我又很喜歡玲玲,所以我才想送她的。”
王福運眉花眼笑,“玲玲是招人喜歡。”
和齊鬱楊聊了幾句,親自送齊鬱楊出來,“放心吧,伯伯和你爸是老交情了,知道事情該咋辦。”
餘老頭在臺階下蹲著抽菸。
徐娟子焦急的在一旁等待。
齊鬱楊愉快的向他們揮揮手,走了。
餘老頭一愣,“這是啥意思?跟人家說好了,還是沒說好?”
徐娟子急得嘴唇發乾,“欠條都寫了,還不放人?”
保衛處出來了個年輕小夥子,“哎,你倆過來。”叫餘老頭和徐娟子。
餘老頭和徐娟子忙過去了。
見到餘老太的時候,他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餘老太平時是多有氣勢的一個人啊,現在也不知是被誰嚇的,哈著腰一臉驚恐,好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兒。
王福運和齊鐵庚是認識的,餘家的事他知道一些,對餘老太反感極了,一通教訓,“餘小妮是你閨女不錯,可餘小妮結婚成家了,她家是她家,不是你家,你明白嗎?你拿餘小妮的東西不叫拿,叫搶,懂不懂?按你的行為,本來應該移交派出所按違法犯罪處理的,念你是初犯,年紀又大了,這回暫時不追究,以後如果再犯,兩罪並罰,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餘老太點頭哈腰,諂媚的笑。
餘老頭不忍心再看,轉過了頭。
老婆子是受了什麼罪,嚇成這樣了。
王福運又叫出餘樂水訓了一通,然後就讓餘老太和餘樂水走了。
徐娟子急了,“我男人呢?餘樂山呢?”
王福運厭惡的瞄了她一眼,“餘樂山是本廠職工,他在本廠家屬院鬧事,性質嚴重,暫時不能放人。你是餘樂山的家屬吧?你先回去,餘樂山的問題怎麼處理,廠裡還沒決定。”
徐娟子扯著嗓子就要哭喊,被餘老頭喝住了,“嚎喪啥,你還有臉嚎喪?沒見你奶都累壞了嗎,快扶你奶回家歇著。”
王福運不幹了,“怎麼著,廠裡都放人了,你們還不趕緊回餘家村,還想在廠裡住著?好,既然你們這麼想在廠裡住著,乾脆別走了!”
餘老頭、餘老太和餘樂水大驚失色。
住在這裡別走了,那不是還被關著嗎?
“走,我們走,我們這就回餘家村。”餘老頭當機立斷。
“回,哪怕沒有車了,我們走路也走回家。”餘樂水積極表態。
餘老太心裡在哭泣。
她今天受了這麼大的罪,想在孫子家裡歇歇也不行?
“回,咱回。”她抹起眼淚。
徐娟子還想鬧,王福運冷冰冰的扔下一句,“別管她,讓她鬧,她鬧得越厲害餘樂山處分越嚴重。”徐娟子被唬住了,乖乖的和餘老頭餘老太餘樂水一起出了保衛處。
王福運衝外頭呸了一聲,“呸,一幫吸血鬼。”
讓餘小妮讓了工作還不算,接著讓齊鐵庚讓工作;齊鐵庚讓了工作,又要齊鐵庚的平房;工作和房子都讓了,嫌齊鐵庚投機倒把,見了面不和齊鐵庚打招呼,可齊鐵庚的錢還照花不誤。
這都什麼人。
餘老頭不敢去餘樂山家,可這會兒天都黑了,公交車早就沒有了,他也沒辦法坐車回家。沒辦法,只好去找他五兒子餘信。
餘信都沒讓他們進家,“我老丈人來了,在我家輔導樂天寫作業。爸,媽,你們還是回家吧。”逃跑似的進了他家,門一關,再也不出來了。
餘老頭、餘老太氣了個仰倒。
沒辦法,只好又折回到機械廠家屬院,跟門崗說了半天好話,讓門崗把徐娟子叫出來。餘樂天來的時候騎了輛腳踏車,徐娟子和餘樂山也有輛腳踏車,兩輛腳踏車推出來,餘老頭一輛,餘樂水還騎車帶著餘老太,披星戴月的趕路回餘家村。
餘老太一開始蔫兒蔫兒的,出城不久,就恢復了。
她坐在腳踏車後座,喋喋不休的說著她的宏偉藍圖,“咱家現在有兩進新院子,往後得再蓋三進,五個兒子一人一進新院子,村裡誰比得上?”
“小妮不敢把我怎樣,我是她親媽!今天放了我,明天讓她把老大老二樂山也放了,咱照樣全家團聚。”
餘老頭悶頭蹬著腳踏車,不想搭理她。
餘老太沒注意到餘老頭的神色,越說越高興,“……有小妮這樣的閨女,咱怕啥?沒錢了管她要,她能掙錢!”
餘老頭實在忍不了,抬起頭一聲大喝:“你能出來,是拿錢買的!我要是不寫欠條,楊楊那丫頭能給你說情?”
“啥欠條?”餘老太慌了。
“啥欠條?”餘樂水也很關心。
餘老頭長長嘆了口氣,把齊鬱楊逼他寫欠條的事說了,“……我要是不寫欠條,你倆明天就到派出所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
“我的那個老天爺啊。”餘老太有板有眼的哭唱聲打破沉默,驚飛了樹上的倦鳥。
餘老太一哭唱起來都是非常持久的,今天卻才開始沒幾聲就停下了。
一聲沉悶的巨響傳到餘老頭耳中,跟打雷似的。
餘老頭嚇得不輕,“可不敢下雨,下了雨泥路更不好騎。”
餘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