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曉石讓他這一抱，高大的身體當場就是僵了。正結結巴巴地不曉得該說什麼話的時候，小塵兒沒有聽到回答，就自己掀開了黑布。

「啊，是你啊。」

那充滿了失望的聲音讓鐵曉石的頭又低了下。他就曉得，朋友妻不可戲……

「我記得你喔！」小塵兒卻還是笑著說了。「你家的饅頭好好吃！」

他記得我？他原來還是記得我的！既驚又喜，鐡大將軍就是抬起頭後……又連忙低頭看了過去。小塵兒還沒有他肩頭高呢，只怕他現在低頭吻去，也只親得到他的額頭……

……無恥啊，鐵曉石！鐵大將軍當場又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你怎麼一直打自己？」始作俑者的小塵兒卻沒有放開他，只是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著鐵大將軍。

「因為我……我……」想起了少年討厭壞人，鐵大將軍連忙咬著牙，又重新低下了頭。

「我叫小塵兒喔，我們來做好朋友。」少年笑著。

好朋友……他願意跟我做好朋友……猛然抬起頭……又低下頭看著少年，鐵大將軍就連頭都要昏了。

「看起來呆呆的，光生得高有什麼用。」小塵兒翹著二郎腿，一邊吃著瓜子，一邊跟身旁的小月兒說著。

「可是小塵兒好厲害喔，可以跟他說到話。」小月兒一臉羨慕的樣子。

「當然了，他還是我的好朋友。」小塵兒可跩了。「改天我要他把饅頭送來，我們一起吃。」

「小塵兒你真好！」小月兒開心地抱著小塵兒。

「……」（清文）

「天作……清……清香……弄人……醉，梅……有三分……三分……勝雪……嬌……」

傻傻站在宮裡的長廊，鐵大將軍結結巴巴地雙手拿著一張梅花短籤，對著柱子說話。

「小……小……小塵兒公子……這送……送……」

「曉石？……」

「啊！」

皇甫少華的手才剛放在鐵大將軍的肩頭上，鐵大將軍就高聲驚叫了一聲，彷彿見鬼了一樣地看著眼前的皇甫少華。

皇甫少華也給他嚇得呆了，兩人愣愣地互看了一會兒，還是鐵大將軍想起了對方是誰，連忙就是跪下行禮。

「臣，鐵曉石，拜見皇上。」

「都跟你說幾次，只要不在殿上都不用拘禮了。」皇甫少華嘆了口氣，把這個表哥扶了起來。

「君臣之禮不可廢。」鐵大將軍認真地說著。

如果跟他說有用，這石頭腦袋就不會這麼有名了。皇甫少華一點都沒有點化頑石的雄心壯志。

「你剛剛在跟柱子說什麼？」

「沒！」鐵大將軍連忙把手上的短籤藏在了身後，可配上登時紅透的俊臉，豈不是欲蓋彌彰。

皇甫少華卻是呆了一呆。不得了，這石頭動了春心？今年夏天有可能會下雪喔。

「對方是誰，朕替你作主。」姑且不論是下六月雪還是紅雨，皇甫少華可緊張了。如果不幫幫他，只怕這鐵大將軍一輩子都對美人開不了口啊。

然而，聽得皇甫少華的話，不曉得為了什麼，鐵大將軍卻是當場頹喪了臉。

朋友妻，不可戲，如果他把小塵兒的名字說出來，不只是皇上為難，他又怎麼對得起清文。

「多謝皇上好意，這只是曉石的一個痴夢……」看著眼前那高大魁武的青年，一雙朗目隱含淚光的時候，皇甫少華就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不關風與月。

「真的嗎，好可憐喔。」

鐵大將軍的慘況，皇甫少華自然是跟枕邊人說了。不由得小月兒也是一臉的痛惜跟同情。「少華，你可要幫人家啊。」

「我也想幫，可連一個名字都問不到，要從哪幫起？」皇甫少華只是嘆氣。「曉石的脾氣很硬，認定了這樣就是這樣，誰也改變不了。只要他咬牙不說，三百大刑加身他都不會鬆口的。」

「……欸，有了！小塵兒跟他是好朋友，我找他幫我們問問。」小月兒的眼睛閃啊閃的。

「……小塵兒？」皇甫少華卻是不置可否。「我跟曉石比兄弟還親，他連我都不說了，會跟小塵兒說？」

「不不不，少華，別小看小塵兒喔。」小月兒搖著手，一副看人外表決定一切是不準的樣子。

「小塵兒在我們那兒是有名的逼供手。村長要問事，那些外來人不說的時候，就是叫小塵兒去的。有時候可血腥恐怖了，小塵兒有本事把那些人的手指頭一根根切下來，隔天再一根根接回去，等到後天再切……」

「停。」皇甫少華阻止了這會讓杏花村的美麗印象毀滅的發言。「不可以傷害曉石，他做人很好，也幫過我很多忙。」

「可是他如果真的不說該怎麼辦？」小月兒為難地說著。

「也只能說是命了。」皇甫少華嘆著氣。

＊＊＊

小塵兒在睡覺，而鐵大將軍則是坐在他身邊，充當著遮陽的屏障。

看著安心睡在自己yin影下的小塵兒，鐵大將軍一顆心都要化了。

然而儘管萬般柔情細細纏繞著小塵兒，鐵大將軍的梅花短籤還是送不出去。

整整十天了，他每天都來宮裡，只巴望著有一天小塵兒有空。然而，十天中有八天他都跟小月兒還有清文玩，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正想跟他說句話，小塵兒就說他要睡午覺，等會兒再說。

只見那秀美而白皙的小臉就在自己面前，鐵大將軍低頭專注地看著，只覺得天底下怎有如此完美的人兒。

那小小的鼻子是那麼地惹人憐愛，與那天柔弱嬌憐的樣子不同，這幾天的小塵兒活潑又有生氣。然而，無論是哪個樣子的小塵兒，都讓他失了魂。嬌弱樣子的小塵兒讓他只想為他撐起一片天，給他安全而堅實的堡壘，而那陽光般的笑聲卻直接溫暖著他的心，讓他一整天都飄飄欲仙。

小塵兒，如果今生有你相伴，該有多麼令人心迷神往。但是，我既不會玩又沒情趣，也比不上清文那樣能讓你開心，一年有九個月上戰場也不能陪你……是了，也難怪你會選清文，我本來對你來說就一無是處……

越想越是傷心，鐵大將軍擦起了眼淚。

「你哭什麼啊，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討個公道去。」眼睛只睜了一點點小縫偷看他，小塵兒如此說著。

「沒有……沒有……」鐵大將軍低啞著聲音說著，可那可憐的樣子分明就是說著有。

「你怕什麼啊，跟我說啊。就一個名字就好，最多就三個字，說了又不會死。」小塵兒有些不耐煩地說著。「還說什麼我們是好朋友，就連一個名字都不說，我要生氣了。」

「……」鐵曉石說一是一，儘管已經雙目通紅，還是堅決地搖著頭。

「……鐵曉石！」小塵兒看起來真是生氣了，他霍地一聲坐了起來，就是沉聲說著。「不要以為我答應了不傷你，你就跩起來了。告訴你，你今天不說，就別想回去家裡！」

「……我不能說，說了以後清文會很傷心、很生氣的。」鐵大將軍沙啞著聲音。

「……喔，什麼嘛，原來是清文，你早說啊。」小塵兒真是給他有些受不了。

「不！不是清文！怎麼會是清文呢，他可是我表弟……」鐵大將軍連忙否認著。

「……那到底是誰，你一句話分三次說，我怎麼聽得懂。」小塵兒叉著腰。

「……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鐵大將軍說一是一，咬牙說著，大有隻求玉碎不求瓦全的氣概。

「……你真是氣死我了！你這討厭鬼！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小塵兒真是氣壞了，他丟下這惡狠狠的一句，就是走開了。

留下一個傷心欲絕的鐵大將軍，獨自飲淚。

「我就說吧。」清文嘆著氣。「他逼問不出來的。」

「你們又不讓我用刑，我怎麼逼供啊！」小塵兒生氣著。

「是誰說這樣更好，有挑戰xing的？」清文涼涼說著，就是伸出了手。「願賭服輸，一人十兩。」

小月兒淚汪汪地把銀子交了出去，而小塵兒則是還在掙扎。

「才一次而已，再給我逼問個幾次，一定成功的啦。」

「好啊，一次十兩。」清文不以為意

「下次我一定成功。」咬著牙，小塵兒也交出了銀子。

「給你一個提示吧，小石頭這人吃軟不吃硬。」清文倒是大方。

「我曉得了！」捏緊了手掌，小塵兒對著小月兒說著。「小月兒別哭，下次我一定成功。」

「嗯！」

第二章

「啊？生病了？好端端的怎麼會生病？」小塵兒大有惋惜之意。

「不曉得，小塵兒，少華好像也很擔心的樣子。」小月兒跟自己的好朋友報告著。「就那天被你罵完以後吧？聽說才回去，就嘔了一口血。躺著休息到晚上，就出氣多入氣少了……」

「欸欸欸，我要說清楚，我真的沒有動手喔。」看著眼前兩位把自己當兇手的少年，小塵兒連忙說著。

「大夫說要他們家要早點開始準備了。」清文嘆著氣。「可憐他重病在身還不得安寧，這幾天騎兵隊的人總跑他床邊聽交代，看樣子真是不樂觀。」

「……我又沒有罵得很兇……」小塵兒嘀咕著。「應該是風寒吧，那天他不是淋雨淋了一個晚上？」

「……不管病因是什麼，再不退燒他就死定了。」清文嘆著氣，把一個藥包放在了他手上。「我去看他，他就只會對著我流眼淚，一再說一些要我什麼好好照顧你之類的。我跟我師父討論過後，他開了劑靈藥給我，我瞧他也挺掛念著你，就給你帶去了。」

「我？」小塵兒指著自己的鼻子。

「好啦好啦小塵兒，你就幫幫他吧。」聽到有人要死了，小月兒哭得可傷心了。「村長也叫我們要多作好事啊。」

「是這樣沒錯……」小塵兒嘆了口氣，還是把藥收下來了。

＊＊＊

「小……小塵兒！」

病榻上奄奄一息的鐵大將軍，一見到竟然是小塵兒來，當場就要從床上爬下來，嚇得幾個服侍的婢女連忙七手八腳地合力就把鐵大將軍押回了床上。

「你外公家挺大的嘛。」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小塵兒把藥包放在他桌上，痞痞地坐在了他房間桌旁。

「你們先出去。」鐵大將軍交代著，於是幾個婢女含著眼淚離開了。

「你怎麼來了？」鐵大將軍很溫柔地說著。

「清文說你快死了，要我來看看你。」小塵兒隨便說了，接著就是捶起了自己小小的肩膀。

又是清文嗎……有些喪氣，又有些無奈的，鐵大將軍苦笑了一下。

然而，他不能不感激清文，如果在他死前，他連小塵兒的面都見不到，他真的死不瞑目。

「你生的是什麼病啊，是因為我的關係嗎？」小塵兒問著。

問者無意，聽者有心，鐵大將軍的一張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不……不……是……是……」

「到底是不是啦。」小塵兒又聽到他在結巴，就是沒有好氣地走了過去坐在他床邊。「都要死了，還這麼不幹不脆。」

……是啊，他自己都要死了，還這麼吞吐懦弱啊。鐵大將軍不自覺的嘆了口氣。這幾天他也曉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只不曉得還能有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