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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煙花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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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大打發走了畢老二,便一併把我和煙然叫上他那輛紅色法拉利敞篷跑車,油門一踩,一溜煙朝外面駛去。

我就像一隻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的小鳥,終於又看見藍天白雲、車水馬龍、高樓大廈了。我貪婪地看著久違的外面,煙然倒是一臉從容鎮定的樣子,風吹得他的頭髮直往後飄,如煙花一般絢爛。

跑車風馳電掣般地在高速環路上開了很久,最後繞到一家西餐廳門口。我抬頭看了一眼,這是一座歐式拜占庭流派的建築,典型的尖塔高聳、圓形拱門、繪著聖經故事的彩色大玻璃,像一座富麗堂皇的教堂,門前的停車場停著各類名車。我沒來得及多看,就給煙然拉了進去。

當我們從圓拱大門口的紅地毯一路走進去的時候,我們便進入另一個雍容華貴的世界。餐廳正中間是一架修長的雕圖大理石長柱,飛天而立,頗有氣派;整個餐廳是多邊形,每條邊上的牆壁上有一扇拱窗,各置棗紅對幕,像華麗的舞臺;在圓拱形穹頂上,是繞成一圈的十字拱和輕盈的飛券,飾以暖囧囧燈光,氣氛溫馨;繞著大理石柱是一隻小池,池中央是一個石膏雕成的天使,羽翼張揚,懷抱漢白玉淨瓶,一縷流水便從瓶口落入池中,發出咕咚咕咚的曼妙的流水聲;以石柱為中心,周圍是呈放射狀排列著絳色桌椅,鋪著珍珠色的百褶桌布,上面繡著中國古典式花紋,高雅而別緻。

好一派金碧輝煌的景象!正當我被眼前一片迷離的景緻迷得發愣,一位穿天使服的年輕男服務員迎了上來,將我們引入第一環第一座。我坐在那雕著“魚戲蓮葉”的紅木椅上,身後便是那個水池,我循著水流聲望去,那個憨態可拘的可愛天使便映入我的眼簾。

金老大對那穿天使服裝的服務員說:“來三份香辣牛排。”

我說:“我不吃牛排。”

金老大沖我一笑,一雙老鷹般的眼炯炯有神。他對服務員說:“那給他來份咖哩雞。”

對於眼前這個熱心至極的金老大,我永遠不可能對他投去一個笑意。我清楚明白,他是敵人。我看了看煙然,他的表情甚是古怪,一時振奮,一時又憂慮,看來他應該是在揣測那金老大的心理。

此刻我的心裡卻是一片空白,因為我太不瞭解他們這群人了,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我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肯定沒什麼好事。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服務員上菜來了。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進西餐廳,雖然經常在電視裡看到別人怎麼用刀叉,但我還是很不習慣,只管用手抓住那隻雞,撕扯開來便開吃。

煙然想要教我怎麼使用刀叉,被金老大拉住了:“呵呵,隨他吧,這xing格我喜歡。”煙然又看了我一眼,才低下頭去吃牛排。

我瞅了金老大一眼,他正笑意醉人地看著我。我抹了把滿是油膩的嘴,只管啃那鮮美的咖哩雞。可能是被關在裡面太久了,太長時間沒吃到這樣美味的東西,所以我有點飢不擇食、狼吞虎嚥的架勢。

金老大遞過一張三角餐帕,笑道:“孩子,慢慢吃,別急。”

我一邊啃雞腿,也不抬頭看他,一邊說:“你想把我怎麼樣,儘管說吧。說了我才不用每天過得提心吊膽的。反正我現在已經是煮熟了的鴨子,飛不了。”

金老大噗嗤一笑,拿起那隻三角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說:“真是個睿智的孩子,金哥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麼樣,願意永遠跟在金哥身邊,過這種錦衣玉食的生活嗎?”

聽他這樣一說,剛嚥下去的雞肉又吐到盤子裡。煙然一臉惶惑地看著我,給我遞了杯水過來。金老大笑道:“剛才看見你逃命似的想跑出去,全然不顧那兩個兇悍的保安。你知道嗎,當畢老二那樣粗魯地把你拖到車上的時候,你金哥心頭痛著呢。”

我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你可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演戲也演得太差勁了。

金老大接著說:“聽他說要把你拿去獻給那個澳門來的老烏龜,我這胃就翻騰得厲害。你說,要是把你這樣一個羞花閉月、沉魚落雁的小可人兒拿去給那糟老頭子踐踏了,這不是要了金哥的命嗎?”

我呆鵝一般地看著金老大,完全不懂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沒準兒這咖哩雞就給他下了毒,毒死了也好,省在這裡遭罪。

煙然只是一直沉默,有一口沒一口地在那裡割著牛肉。從他手裡的刀叉咣噹咣噹撞擊盤子的聲音,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忐忑不安。金老大突然從牛仔褲兜裡掏出一隻鑲金的心形小盒子,用食指撬開,我便看見一隻嵌在海綿上的鑽戒在燭光下閃閃發光,那光華射得我犯暈。我想我完全懵了。

金老大笑道:“金哥觀察你好幾天了,我就喜歡你身上那股超凡脫俗的氣質,走到哪裡就像是天仙一般。做金哥的老婆,讓金哥來保護你,好嗎?”

我冷冷一笑:“你這種人也配說喜歡?你所謂的喜歡,就是把喜歡的人養在籠子裡慢慢欣賞?養在玻璃缸裡慢慢調教?那你有沒有想過籠子裡、玻璃缸裡的人到底快樂不快樂?”

金老大一愣,隨即又恢復了笑臉:“你跟了金哥以後,就再也不用過鳥籠似的生活了,你想去哪裡,金哥都陪你去,就算你要環遊世界也可以。”

我嗤笑了一聲,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擦了擦嘴,說:“把戒指收回去吧。好好學學什麼是愛,再去求愛。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請你放了我,讓我自由。”

金老大哈哈一笑,對一旁默默無語的煙然說:“行啊煙然你,把這小子帶得伶牙俐齒的,把金哥都說得無地自容啦。成,這戒指我收起來,看來你也是不會接受的。來來來,快用餐吧,別愣著。”

我用餘光瞟了煙然一眼,他只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只顧啃牛排。

從豪華的西餐廳回來,我和煙然又回到了平常的那種被禁錮的生活。只是一向從容鎮定的煙然再也不像平時那樣鎮靜了,有時候會很神經質地打扮自己,通常是化了一個下午的妝,覺得不滿意,就一把水洗掉,再重新畫一個晚上。宿舍里人,還是更新很快,常常有人被帶走,又有新的人進來。只是我覺得奇怪,為什麼我來了這麼久,宿舍的人也都換好幾批了,我卻一直相安無事地被留在了這裡。我轉念一想,可能是自己身體瘦弱,拉去做那種背扛挑提的苦力也不行,年齡又大,也不能賣給那些沒有子嗣的夫婦當兒子傳承香火,或許我也不夠騷首弄姿,頗顯土氣,從事不了行業,做不了他們所謂的,鴨子。

這天上午,煙然依舊坐在陽臺的涼蓆上化妝,突然宿舍門又被人開啟,那兩個人販部門的男子又來了,身後依然是跟著兩個手持電棍的保安。那個瘦得像老夫子的男子在滿屋的人群中瞅了瞅,然後隨便逮住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說:“嗯,我看這個不錯,身強力壯的,心臟功能應該還可以。”

唇裂男子搖搖頭:“我看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看他面色蒼白,嘴唇泛黃,印堂發黑,就知道心血管不好了,還是換一個吧。”然後,他指著一個瘦瘦的年輕男子,說:“這個不錯!你呀,就別專挑那些長得胖的,難道你不知道嗎,胖子一般會有高血脂,心臟質量反倒不行!”

瘦得跟老夫子一樣的男人大手一揮:“得了得了得了!每次選個人都是你拿主意,都是副主任,我咋就這麼沒有說話的份量呢?你說哪個就哪個吧,我保留意見!”

那唇裂男子一邊在本子上寫划著什麼,一邊訕笑道:“人家客戶方花巨資買這個心臟,咱說什麼也不能忽悠人家,給人家選個次品不是?”

瘦瘦的男子便閉嘴不說話了,那個被選中的年輕男子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給那兩個保安帶走了。

我聽了那兩個男子的對話,後背發涼,心中惶惑不安,我囁嚅著問正在畫眼影的煙然:“他們到底要帶那個人去做什麼啊?什麼客戶,什麼心臟,什麼次品啊?”

煙然從化妝鏡裡面瞅了我一眼,淡淡地說:“大驚小怪!在狼囧裡都待一個多月了,你還不清楚這些破事兒啊?有些事情還是少知道為妙,免得把自己嚇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煙然那令人一知半解的回答更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你倒是說清楚啊!他們拿那個人的心去做什麼?炒來吃啊?我可是聽說廣東人在飲食方面可變態了,什麼貓肉、猴腦、狗眼都吃,甚至還出現了令人髮指的嬰兒湯……”

煙然回過頭來,扇了我一腦勺:“你噁心不噁心啊!說得我想吐!看你這麼好奇,我就告訴你吧,不過你可別去告訴屋裡那群無知的人,免得引起他們的恐慌,你要知道,恐慌中的人群,是最可怕的。”

我使勁兒點點頭,煙然便附到我耳畔輕聲道:“那些富翁的家人生了病,要換個心啊腎啊什麼的,又找不到捐獻者,就只能透過這種渠道來購買活人的內臟了,明白了嗎?”

我嚇得硬挺挺地坐到涼蓆上,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天啊,真是慘絕人寰了!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們竟然還做這種行當,竟然偷偷販賣活人的內臟!我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就像是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一般。

我看看煙然,他倒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繼續不慌不亂地畫著眼影。我抓著他的手,說:“煙然,我們也會像他們一樣,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嗎?”

煙然放下毛刷,半怨半嗔道:“知道害怕了吧?害怕你還不在電話裡跟你朋友講清楚,讓他想辦法來拯救你?這會兒那魏大叔早下課了,換職位了,看你還能上哪兒聯絡你朋友去!”

我怔怔地看著煙然,他的目光流露出責備而絕望的眼神。突然,他站起來,一把將我拽到廁所裡,呯地關上門。我緊張地問:“你幹什麼?”

他說:“我可以吻你一下麼?”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還沒開口,他便講道:“現在那個澳門佬也不要我了,我也失去利用價值了,我這個班長也做得實在窩囊,業績平平,所以金老大一定不會再把我當搖錢樹了,肯定嫌我吃閒飯了!所以,現在我跟你們這些普通受害者一樣,厄運的帽子隨時都會從天而降,扣到我的頭上,就像剛剛被拉去掏心的那個人,上一秒鐘他還在跟難友們有說有笑,下一秒鐘,死亡的鐘聲就向他敲響了!所以,江韻,我不想留下遺憾,我想在死之前,能夠吻一吻我心愛的人。”

煙然洋洋灑灑的一段話把我怔住了。他離我是那麼近,他的鼻子都快杵到我眼睛上了,急促撥出的氣息灑在我眼睛上,酥酥癢癢的,清香而芬芳。此刻,我的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回想我落難的一個多月,萍水相逢的煙然一直把我當成親弟弟一樣關愛,給我講這個狼囧裡的血雨腥風、誆世謊言、yin謀詭計;幫我交六百塊學費;替我解圍,不讓那個稱王稱霸的薛老大侵犯我;還給我那首“救贖詩”,協助我向外界求助;拼死擋在畢老二車前,不讓他把我送給那個澳門佬。

想到這些,我眼眶便溼透了,心裡酸得厲害。他見我眼睛裡面閃著明晃晃的淚花,不安地說:“江韻,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開心了?你不要哭啊,我不會強迫你的,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

沒等煙然講完,我便狂熱地纏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他激烈地迴應著,雙手緊緊摟著我的腰,把我按到馬桶上坐著,他的舌頭像蛇一樣纏綿,在我嘴裡胡攪蠻纏。既而我感到一陣腥鹹,我知道,那是我們的眼淚。

煙然嘴巴里有一股牛奶般香甜的氣息,醉得我幾近窒息。他的手撩開我的衣服,肆意地在我身上每一寸肌膚遊移,所到之處,猶如電流劃過,那是怎樣一種令我麻zui的感覺啊!我腦海裡一片空白,再也無法去想別的事情,只是被動地迴應著狂烈的煙然。

他輕輕齧咬著我的耳垂,低語道:“我想要你,可以嗎?”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他,他的眼睛閃爍著意亂情迷的光芒,讓我無法抗拒。於是,我閉上眼睛,輕輕地點點頭。

煙然站起來,說:“你等下,我出去拿點東西。”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出去了。進來的時候,他手裡拿著一支塑膠管和一個橡膠袋。他笑道:“記住,以後不管跟誰做,都要用上它,知道嗎?”

我這才看清楚,橡膠袋裡,是一隻乳囧囧的安全套。煙然衝我笑笑,他美得像一朵煙花,在一片夜空中燦爛得那樣霸氣,令所有的星光黯然失色。

煙然溫柔地替我寬衣解帶,像一個侍候王子的紳士那樣細心。他纖細的手指偶爾會像螞蟻一樣觸碰到我的面板,令我的血壓不斷上升,沸騰得厲害。

在煙然進入我身體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分解成兩半。一半逐漸沉澱下去,如沒海底;一半像羽翼一樣輕盈地飄揚起來,如臨天堂。我想,人世間最美的事也莫過於此,這一刻,我一定是愛煙然的,那個肯為我付出一切的煙花般的男孩兒,那個為我拼死拼活,螳臂當車的男孩兒。

事後,他輕撫著我的頭髮,說:“現在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我怔怔地望著他,覺得他的表情甚為離奇。我問:“你是什麼意思?”

他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就是覺得自己現在好幸福,在身陷囹圄的時候,還能有心愛的人相伴。所以,就算讓我去死,我也死而無憾了。”

我笑了笑。煙然問我:“我就這樣說愛你,你不覺得有些唐突嗎?”

我笑道:“一點都不唐突。同志的眼光都是很敏銳的,你那樣拼死拼活地保護我,我怎麼又不會有所察覺呢?那天晚上薛老大想要侵犯我,你緊緊地抱著我,我就已經感受到了。”

煙然會心一笑,笑靨如花,素雅而聖潔。

我突然覺得開朗起來:“我們要相信,生命有明天!我們現在不都還相安無事麼?你看宿舍裡的人,都換了好幾批了,為什麼唯獨我們兩個還一直平平安安的呢?說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命不該絕,所以老天還眷顧著我們。”

煙然笑著點點頭。可是從他的眼光裡,我分明看到了敷衍搪塞的神色。恍惚中,我感覺到有事情即將發生了。他之所以苟同我那荒謬的“神庇論”,肯定是想安慰我,讓我寬心罷了。

突然煙然盯著我,眼神裡滿是焦慮:“金老大他看上你了!金老大是個極其殘忍的人,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會不擇手段去奪取,得不到的就會統統毀滅!被他看中而不願意服從他的人,個個都會死在他手中。所以,小韻,我一定要儘快救你出去,我不能看著你在這裡乾巴巴地等死。”

說罷,他開啟廁所的門,走了出去,在陽臺上焦灼地踱來踱去。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救我出去的辦法。突然他把剛才用過的潤滑劑開啟,說:“小韻!我們只能鋌而走險了!希望老天保佑你可以逃過此劫!”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便擠出那粘稠稠的潤滑油往我鼻孔處塗抹,一邊抹一邊說:“待會兒你就裝病,我扶你到大門口去,說是帶你去看病,看能不能騙過那兩個保安。”

我怔怔地看著他,說:“你平時那麼聰明,怎麼這會兒這樣笨啊!這麼破爛的招術,連三歲小孩兒都騙不住!”

煙然猶豫了一下,忽然抓起洗衣池上那把生滿紅鏽的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狠狠在自己手腕割了一刀,鮮血就像噴泉一樣湧了出來!

看到血液,我的頭就開始泛暈,等我意識過來之後,朝煙然吼道:“你瘋了啊!你這是做什麼?”

然後,我便慌手慌腳四處找布條給他包紮傷口。煙然一把拽過我,咬著唇,說:“沒事,沒割著動脈,要不了命。來,快,擦上……”

說著,煙然便支起手來,把那腥紅的血液擦得我滿身滿臉都是,頓時我像是變成了一個血人,像是給裹在一件血衣裡面,異常恐怖。煙然流了那麼多血,會不會失血過多啊?我這樣一想,便拉著他往外面跑,留下滿屋臉上寫滿詫異的人。

煙然在電梯裡對我囑咐道:“你聽著,門口那兩頭豬都笨得緊,腦子不夠使,待會兒隨便唬弄唬弄就成,等咱們離開這棟樓之後,你一定要不停地奔跑,朝人多的地方跑,永遠不要回頭,永遠不要回頭……”

我只是用手緊緊壓住他那不斷流血的傷口,可怎麼也止不住,熱乎乎的血液只管倔強地鑽過我的指縫溢位來。我說:“煙然,我要你跟我一起走,我要你跟我一起走!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受罪!”

煙然淡淡一笑,嘴唇都疼得發白,一雙眼睛也灰暗無光,直看得我心裡一陣絞痛。他囁嚅道:“傻瓜!我這個樣子,只會拖累你的!記住,你一定不要管我,只顧自己跑就是了,如果你徘徊不定,我死都不會原諒你!”

我哭道:“不行!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你對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我不能撇下你不管!”

煙然虛弱地說:“情磨人,恩囚人,你不明白嗎?小韻,你有這個心,煙然哥就滿足了……小韻,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沒有愛錯的人,為了你,就算粉身碎骨也沒關係……你離開之後,只要偶爾會想想煙然哥,我就會開心了……”

我眼淚簌簌地落下來,還想說點什麼,可是電梯已經降落到一樓,我們必須佯裝受傷的樣子欺騙那兩個保安。虛弱的煙然強打起精神來,順手再在我臉上身上塗抹了一把,低聲囑咐道:“頭靠在我肩上,裝作奄奄一息的樣子……”

我順從地照著煙然的話做了,眼淚不斷地滑落到嘴裡,混合著煙然的血水,不知道那是怎樣一種味道。

煙然拖著我繞過那植物繁茂的小庭院,緩緩徐行到那囧囧鐵柵門的大門口,朝門衛室裡大聲疾呼:“胖哥!不好啦,要出人命啦!”

那兩個保安便倉皇跑出來,被眼前血糊糊的一幕嚇得瞠目結舌。那個胖胖的保安口吃地問道:“煙然……你,你怎麼啦?你自殺啊?”

煙然口氣急促地說:“我呸,胖哥,你才自殺呢!是這頭不識好歹的獵物,跳樓了!也怪那姓莫的不長眼睛,給找了個什麼爛人進來,好的不學,尋死覓活倒是一套一套的,偏偏他又是讓那澳門佬看中的紅牌人物,你說要是他死了,那澳門佬一發起威來,那可如何收場?”

那胖胖的保安便吃吃地說:“那你趕緊給送醫院去啊,還站這兒愣著幹什麼,等他流血流死啊?”

煙然說:“可醫院離這兒十萬八千里呢,你那小奔呢,能借我開一下不?”

胖子保安不耐煩地說:“自己扛到醫院去!我那小奔讓我老婆開到香港九龍兜風去了!”

煙然便一口一個謝謝,慌慌張張地扶著我往外走去。繞過那條兩旁長滿荒草的狹窄小路,為了抄近路,煙然帶我鑽進一個衚衕。

煙然一邊拉著我跑,一邊說:“馬上就要脫離魔窟了,你一定要堅持往遠處跑,越遠越好,趕緊去車站坐車回家去。”

我只顧垂著淚點頭,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煙然從衣兜裡掏出一沓錢來,零的整的都有,塞到我屁股兜裡,說:“這些是盤纏,記住,回去以後,一定要忘記這段黑暗的經歷,如果有必要,最好把我也忘記了……”

我再也忍受不住,失聲痛哭起來。煙然就是這麼仗義的一個人,即使只跟他相處了一個多月,他卻像至死之交一樣為我付出。

煙然一邊跑,一邊替我抹眼淚,說:“別哭了,再哭就看不清楚路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我們穿過一大片茅草地,那一片片葉子就像鋒利的刀子一樣割得我們滿臉、滿手都是血痕。當我們跑到通往城市的公路路口時,煙然才說:“小韻,我就送你到這裡了。你趕快走吧。”

我緊緊拽著他的手:“不行,煙然,你跟我一塊兒走!我要你跟我一塊兒走!”

煙然一臉嚴肅地說:“你是不是不聽我的話了?你要我的努力都白費麼?記住了,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沒愛錯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煙然就像一塊冥頑不靈的石頭,任我勸得口乾舌燥,他依然不肯與我同行。最終我耗不過煙然,只能含著淚穿過馬路,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凜冽的qiang響,我猛然回頭,煙然已經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那一刻,我想我是要瘋了,我聽見自己怒吼了一聲,像一頭髮狂的雄獅,那聲音由胸腔撥出,牽動著我的心臟,帶來一陣劇烈的絞痛。我闖過紅燈跑回去,跪倒在地上,抱起血泊中的煙然,那顆鋒利的子彈從他的後背穿入,從他的前胸穿出,一大片血液染紅了他那件白得似雪的衣裳,像一件迅速綻放的血罌粟。

“煙然!”我撕心裂肺地叫喊著,淚如雨下。

煙然還剩下最後一口氣,他孱弱地呼吸著,一口漢白玉般的牙齒被鮮血染得通紅。他散焦的瞳孔四處搜尋著我的影子,一隻手顫抖著伸出來想要摸我的臉,卻抖抖索索著總也觸不到我的臉。我哭著抓著他的手,放到我臉上,然後他才換了一口氣,嘴唇蠕動著,說出了最後幾個字:“好……好好活……活下去……”

旋即,他的手便垂落下去。我把煙然死死抱在懷裡,我被悲憤哽住,再也哭不出來。就在我悲痛欲絕的時候,一個男子走了過來,我順著那雙擦得油亮的皮鞋看上去,牛仔褲,肩膀上繡著中國龍的暗紅色短袖衫,一副墨鏡支在前額上,短短的寸發打著髮蠟,是那個金老大。他的身後跟著兩個隨從,黑T恤,黑皮褲,戴著墨鏡,抄著手威武地站在那裡。

金老大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吹了吹手裡那隻qiang口還冒著煙的黑色手qiang,凜然地對我懷裡的煙然說道:“煙然,金哥待你不薄,你得罪了那澳門佬,金哥都放過你一馬,想不到你竟然背叛金哥,放金哥看上的人走。”

我憤恨地看著金老大,怒罵道:“你這個劊子手!你就不怕法律的制裁嗎?”

金老大冷笑一聲,將手qiang插回屁股後面,說:“法律?在這裡,我就是法律,誰他MA的不聽老子的,就得去見閻王爺!江韻,你就這麼看不起你金哥,想要逃出去?你以為金哥看不出來嗎,你是喜歡男人的。凡是喜歡男人的男人,金哥一眼就能看出來。你金哥有錢有勢,哪點配不上你?”

我咬牙切齒地道:“有錢就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作踐人命嗎?你這種人別說是讓我喜歡,就是讓我多看一眼就感到難受!”

金老大突然哈哈大笑起來,xing格的跌宕起伏實在令我捉摸不透。他笑得夠了,才說:“既然你看到金哥就難受,那金哥也不能再把你強留在身邊啦。”

我看著他那令人費解的笑意,心裡面被恐懼佔據。在我的印象中,黑bang裡的老大個個心狠手辣,卑鄙無恥,如果稍微激怒了他們,他們就會立刻要了你的命。我想,金老大的那句話,大概就是說馬上送我上西天吧,讓我永遠不要再看到他。

正在我這樣想的時候,金老大卻轉過身對那兩個保鏢似的壯實男子說:“把煙然的遺體帶回去,厚葬了他。”

那兩個壯實男子便扛著煙然的屍體,進了一輛黑色的小車。煙然像一隻被獵殺的動物一樣垂在他們的肩上,飄逸的頭髮在風中狂舞,像在跳著一支絕望的舞曲。煙然,我的煙然,他死得那樣悽慘。

我也就在恍恍惚惚中被金老大帶上他另一輛白色小跑,昏天暗地的奔跑著,我無心再看沿路的風景,我的眼前,彷彿是一片死灰,靜寂、空曠、冷漠、荒涼。一切都是死亡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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