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學校,沒有傳奇人物,只有想成為傳奇打扮怪異的非主流,他們不是來讀書的,是來參加時裝週的;沒有詩詞裡的風景,只有供情侶偷情隱蔽的小樹叢;沒有舌尖上的美食,只有混著食堂大媽柔順發絲的白飯和一成不變的配菜;甚至沒有良好的學習風氣,只有正在翻牆出去打通宵的學生,這學校除了平平無奇就剩乏然無味。
高三啊,是人生繼初三以後遭遇的第二場的悲劇,老師與家長同時伸出愛護之手,將學生揉在掌心裡,揉得不成人形。
果知走在這片平淡重複的風景裡,看著前方,沒有思考,他有和諧的家庭、固定的朋友、健康的愛好、穩定的成績,但為什麼有時卻感到難以置信的孤獨會突然襲來,這種強烈的孤獨,無論是自己和別人都無法讓它緩解,只是毫無意義的孤獨。
教導主任拿著手電筒在巡視學校,果知湊近花園的樹叢裡小聲的呼喊:“快跑啊~~教導主任來了~~”原本只是個普通的小樹叢躁動起來,鳥獸四散,躲在裡面抽菸,還有衣衫不整的情侶全部像突然吃了人格轉換劑,若無其事,談論著各種複雜的數學題、語文題、地理題淡定與教導主任擦肩而過,果然是學校啊,所謂演員就是這麼培養起來的!
果知雙手叉著腰露出笑容:“看樣子大家都很享受學校生活,真好。”
果知是個什麼型別的男生呢?講好聽點就是個蠢貨,講難聽點就是個很蠢的蠢貨,在他的眼裡事物都是美好的,他有著非常盲目的積極人生觀,打個簡單的比喻,如果天空突然下雨,他會覺得自己像在拍MTV;如果天空下刀,也不管捅在自己身上幾把,他只會想著家裡可以幾年不用換菜刀了;如果天空下尿,他會想既然是老天爺的尿會不會有美容養顏的效果;如果天空下女人的月事,他會想,原來老天爺是個女的。不管下什麼,他就是不躲~!
他腳步輕盈的回到死氣沉沉的教室,被書籍和複習題堆滿每張桌子的教室裡,被分割成兩種畫面,成績好的拿著週考試卷爭論的面紅耳赤,成績差的用週考試卷墊著剪指甲。果知坐在最後面雙手託著腮等著晚自習鈴聲打響。
剛剛打完籃球上來的學生,在班後面拍著籃球,被旁邊的人撞到,籃球滾至教室門外,落在一個男生腳下。
“那位同學,麻煩撿一下!”
沒有得到任何迴音,男生越過籃球離開了,果知向外看了一眼,只能看到男生的背影,戴著鴨舌帽。
“那個男生好像一直戴著鴨舌帽,到底長什麼樣?”果知突然問。
同桌王琳琳無聊的弄著頭髮:“誰知道,估計是長得太醜不敢見人,好像是3班還是4班的,聽我朋友說過,他們班有個怪人,一直戴著鴨舌帽,帽沿壓得很低,沒人看過他臉到底長啥樣,也沒人想去看,是個可以隨時被忽略的人,成績普通,體育普通,啥都普通,唉,真倒黴啊,選中這個破高中,什麼流星花園裡的浪漫幻想全破滅了,聽說今天會有轉校生過來,可千萬別再我失望了!”
“普通不好嗎?我覺得普通很好啊。”
“你是什麼都覺得很好的人!”
“是嗎?”果知淡淡的笑著:“如果覺得什麼也不好,那生活還能剩下什麼呢?”
他們的對話被老師和她領進來的轉學生打斷,女生忍不住欣喜若狂,王琳琳更是激動,差點沒脫光衣服撲到轉校生身上:“我這三年來默默的祈禱,終於願望實現了!!”
“那你這三年沒祈禱點別的事嗎?比如成績好一點之類的?”果知的話被王琳琳給了狠狠一個白眼,但她隨即又興奮的跺腳:“看到沒,王子,真的好帥!我們學校有救了!”
果知也看向男生,男生留著短短的碎髮,英俊的臉帶著迷死萬千後宮佳麗的微笑,穿著時髦,像個突然落入貧民窟的貴族,果知點點頭:“是挺帥的。”
“什麼叫挺帥!!相比學校的整體品質,這已經超標了!簡直是我夢中的王子呀。”
“你也太誇張了。”
“是你反應太平淡了!”
“我又不是女生,要是對男人有反應,那才奇怪。”
老師簡單的給轉學生做了介紹,轉學生名叫花谷宇,是從大城市的高中轉過來,一聽到大城市這三個字,彷彿在其他學生眼裡,他的檔次又提高了不少。花谷宇似乎習慣了這種萬眾注目的生活,帶著些許驕傲走到臨時安排的座位。
在經過一番老師的狂轟亂炸後,晚自習下課了,果知今天是值日生,留到最後擦黑板和收作業,等一切忙完,把作業放在老師的辦公室,他才慢悠悠的上樓拿書準備回寢室。樓梯間的燈光是昏暗的,腳步聲是清晰時,上樓梯的果知看到了迎面下樓梯的那個男生,他們擦肩而過,交換了上下的位置,果知突然轉過身:“沒關係的,樣子並不重要,長的醜也不要自卑啊,我覺得長得醜挺好的。”
男生停住,背對著果知短短的開口,聲音讓人措手不及的動聽,內容卻讓人措手不及的難聽:“神精病。”
“抱歉,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因為自己的容貌自卑,幹嘛要把臉遮在帽子下呢?見見陽光不是很好嗎?是因為臉上有疤痕嗎?還是天生就長的醜?我不介意哦,我也有很多長得醜的朋友。”果知,你這麼說為了讓男生好受些,但你考慮過你朋友的感受嗎?
男生無意與果知進行這種突如其來神精病式的交流,正欲離開,果知以為自己傷害了他,慌忙抓住男生的肩膀,男生冷淡的轉過身,他們相對而站,中間隔著帽沿的距離。
“我是說真的,不信你讓我看看,我絕不會被你醜陋的容貌嚇到的!”果知表情認真誠懇,也沒等男生迴應,他的手指放在帽沿上,帽子緩慢的移開,陰影中那張臉逐漸暴露在微弱的光線裡,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一點點的開始貫穿著果知的視線,兩秒後,他突然將帽子扣回男生頭上,卻扣不住自己的心跳,他慌張的說:“你果然只適合戴帽子,再見!”說完,果知跑開了。
男生看著果知跑開的方向:“果然是神精病。”
夜晚,黑暗奪去視線,卻無法奪去果知腦子的畫面,那個人啊,為什麼僅僅只是用兩秒的模樣就可以動搖自己的心臟,那張臉啊,是無人能去承受的美好,揭開帽子的那一秒,果知只有一個念頭,原來王子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