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門忽然被打開了，先進來的秘書驚叫了一下，頓住了腳步。李東辰緊跟在後面就進了來，他一看見地上已經碎了一角的白瓷杯，就僵在了原地。

秘書感受到老闆忽然升騰起的威嚴氣息，知道自己呆在這裡太不知道數兒了，就跑了出去。鄭莫臣保持著撿碎片的姿勢，淡淡的抬起頭，在李東辰的威壓下仍然面無表情的看著掩飾不住怒火的李東辰。

這是伊凡的遺物。

李東辰俊美的臉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但是很顯然他壓抑不住，那就是他的怒氣。最後李東辰猛地深吸了一口氣，低沉的道：“誰泡的咖啡？”

鄭莫臣想了想，淡淡的道：“我。”

“你泡的？”

“我泡的。”

李東辰深呼了一口氣，最後他轉過身，不停地坐著深呼吸。他還是沒能完全控制住，但是轉過來時已經好一些了，只是一開口，那怒氣就撲面而來。他冷笑著道：“小臣，你真是想死？”

剛才他們還能和平相處。

鄭莫臣看了看手心的碎片，輕輕一動，就割破了他的手指。他看著鮮紅的血珠湧出，淡淡的道：“你不是很清楚嗎？”

“你當我是傻瓜嗎？你知道咖啡機在哪？小臣，你是在找死嗎？”李東辰繼續冷笑著，最後他猛地一跺腳，狠狠的罵了一句shit，就猛地轉過了身。

鄭莫臣看著他不停地深呼吸，最後還是走出了門，砰的一聲將門甩上。不一會兒，秘書就哭得梨花帶雨的進來，拿了東西就跑出去了——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鄭莫臣不知道李東辰到底說了些什麼話。總之李東辰推開門時已經基本上平靜了下來，面色如同平常一樣平靜。

鄭莫臣只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就低頭把那些碎片一片片的撿了起來，就聽見李東辰似乎已經正常下來的聲音在上方響起：“行了，別撿了，只是個杯子而已。”

鄭莫臣沒說話。他把碎片一片一片的撿了起來，然後放在了一旁，抬頭看著李東辰平靜的面孔。

李東辰不愧是李東辰，這樣憤怒的情緒也很快冷靜了下來。整張臉更剛才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分別了，但是鄭莫臣非常清楚，剛才他的表情，完全是想殺了他的表情。

為什麼要忍著火？鄭莫臣淡淡的想著，隨便把手指往衣服上一擦。他穿的是黑衣服，血漬看都看不出來。但是鄭莫臣沒想到那傷口不大，割得卻還挺深，李東辰很快注意到了，“你的手？”

鄭莫臣淡淡的說了句小傷，李東辰就從抽屜裡拿了創可貼，拽過他的手給他貼上。鄭莫臣動都沒動，任李東辰給他貼上他這輩子還真沒用過的東西。

他的傷都是大傷，這樣的小傷還真沒處理過。

李東辰鼻樑很高，那雙烏黑的眼睛散發著讓人摸不透的光芒，鄭莫臣被他拉著手，從傷口處貼過去，從他這個角度能清楚的看清李東辰的臉。

他們從沒挨這麼近過，除了那天那個晚上。

“我知道伊凡當年做了什麼，但是她已經死了，她的遺物，失一個就少一個了。”李東辰像是解釋一樣淡淡的說道。

鄭莫臣沒說話。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多，落地窗匯聚了最接近天空的陽光，陽光相當燦爛的灑下來，染上了兩個人的臉龐。

李東辰在意他的生死，還真沒在意過他的傷。

“東辰！我過來啦！我想起來那人是誰了……哎？你們在幹嘛？”一聲洪亮的大嗓門以及拍開門的聲音一下讓兩個人都楞了一下，只見那個蘭博基尼車主在門口站著，相當驚訝的看著蹲下身的李東辰，“你……”

李東辰平靜的站起身來，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貼創可貼，有問題嗎？”

“呃……不，沒問題。啊，那個，東辰，他……”那個男人指著鄭莫臣，“今天早上……”

“開會你來晚了，一分鐘也沒趕上，葛瀟。”李東辰平靜的道。

“啊！抱歉！他沒跟你說？”葛瀟指著鄭莫臣，驚訝的道。

李東辰看了一眼在旁邊好像什麼事情沒發生一樣的鄭莫臣，淡淡的道：“小臣，什麼事？”

鄭莫臣看了一眼葛瀟，又看了一眼李東辰，平靜的道：“他沒跟你說？”

李東辰看了看葛瀟，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小臣，早上為什麼沒開車來？”

“哦，鑰匙在我這兒，我來的時候路上堵了，就發現你的車被別人開著，相當驚訝，而且我看他相當面熟，就使了點技倆讓他停下了，然後他就把鑰匙給了我，自己打車走了。”葛瀟嘿嘿嘿的解釋道，“東辰，抱歉啊……那個技倆……”

“我知道了，我的車在維修廠了是嗎？”李東辰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卻放下了手裡的水杯。

“……呃，東辰……我也是心急……”

“心急所以開著車往我車上撞？”李東辰站了起來，手沒有動就發出了摁響指骨的聲音，“還是你認為自己擔得起責任？”

“呃呃呃，我這不也是……等等，我錯了東辰！我知道那是你最喜歡的車！等等，等等！別打臉！別打臉啊！我晚上還和Airry有約呢！東辰，東辰——！啊——！”

片刻之後，這位錯過公司一年一次的最高層會議還拿蘭博基尼撞勞斯萊斯的葛副總捂著自己的臉挺屍在沙發上，直哼哼著疼。鄭莫臣躺在吊床上，沒事兒人一樣靜靜地看著落地窗外的城市。李東辰一邊處理著今天的檔案，一邊打電話給律師朋友讓他處理這件追尾事件，最後他放下電話淡淡的道：“律師說了，有監控為證，我的車的所有修理費，由你賠。”

“不會吧這麼狠啊東辰！”葛瀟大聲慘叫著，“看在我是你多年朋友兼經常給你帶飯的工作夥伴的份上，別這麼絕啊！”

葛瀟感覺李東辰揍他揍的比平時很多了，完全有洩氣的成分在裡面，直讓他感覺不公平。況且就算他有錢，這麼一大筆錢也……

“還是你想讓葛家付？”李東辰淡淡的道。

“哎哎哎別別，我錯了我錯了，我付，我付還不行嗎？”葛瀟嘖嘖嘖了兩聲，他指了指在吊床上的那個人，“還有，東辰，那個……”

“我的保鏢，你知道這麼多就夠了。”

“你的保鏢？”葛瀟笑了一聲，一笑卻牽動了傷口，“就這小身板，揍得過我嗎？”

“你要不要試試？”李東辰看了看他，“小臣，下來……”

“別別別，別在我負傷的時候比啊，那不是耍賴嗎。”葛瀟笑道，“但是東辰，他不是三年前……”

“葛瀟。”

“好好，我知道了，我閉嘴。”葛瀟做了個捂嘴的表情，剛才聽到李東辰叫他的鄭莫臣轉了一下頭，然後又轉了過去。“你這保鏢可真冷淡……今晚上讓他跟我出去玩兒吧？”

這話顯然問的其實是鄭莫臣，但是鄭莫臣沒有反應，李東辰轉過頭，淡淡的問道：“小臣，去不去。”

葛瀟看到李東辰竟然詢問的時候，在那裡著實有點驚訝，實際上他今天早上的行為不僅僅是因為李東辰的車居然被別人開著，最讓他驚訝的是讓那樣的人開著。冷淡的像冰霜一樣，還有那雙黑的清亮的眸子，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樣，又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在所有人之間。

李東辰會讓這樣的人開他的車？連他都沒開過呢。

鄭莫臣揹著他們沒有回答，李東辰敲了敲桌子，問道：“那就去？”

鄭莫臣依舊沒回答，李東辰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葛瀟晶亮的雙眸，揉了揉額頭道：“我晚上反正也不出辦公室，你願意帶他去哪就去哪吧。”

葛瀟吹了聲口哨，蹦蹦噠噠的就跳出去了，那麼大個人一點也看不出來剛剛被揍了一頓的樣子。

李東辰看著他走出去，輕嘆了口氣，繼續處理檔案，但是看著看著，他就發現他的思慮不能集中了。

燦爛的陽光鋪灑而來，慢慢換成了血色的黃昏，李東辰慢慢停住了筆，直到墨水已經在紙上陰了一大片，他才發覺自己的目光已經緩緩落在那堆玻璃碎片上，雙目慢慢的變得陰沉。李東辰站起來，走到鄭莫臣身旁。

怪不得鄭莫臣沒有回答，原來是睡著了。

鄭莫臣的睡臉相當平靜，他的眉毛不長，但是很密，那雙清冷的雙眼一合上，就像水龍頭關上了閘門，一下就使對方變成了普通人。

李東辰輕碰著對方的臉，最後伸出手，很輕的掐住了那白皙的脖頸。

他忽然想起來，以前鄭莫臣剛來李家的時候，睡覺相當的警覺，一點聲音就會醒，唯獨他走到對方身邊時對方卻沒有一點反應。那時候他經常看著夕陽下少年的睡臉，慢慢會感覺心安。

可是這時候，他只感覺難以呼吸。

（母上大人在一邊啊啊啊嚶嚶嚶，不準寫肉只能拋點肉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