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整整七天,李執的手機就沒消停過。
主要不消停就算了,拜年祝福有的時候會和重要事件混淆,相當麻煩。李執吃著面就嘖了一聲,差點嗆著:“麻煩死了。”
鄭莫臣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吃飯。
那天李執說完那句話就坐了回去,過了很久,到煙火都快沉寂的時候,李執忽然淡淡的問道:你沒想過離開李東辰再正常生活?
鄭莫臣沒吭聲,對方沉默了一下,就道:我不想殺你,現在不想殺你,以後也不想殺你。
你應該清楚什麼意思,你不恨李東辰我清楚,但是我也相信你不會再幫他了,既然如此,不如先在我這兒待著。李執淡淡的道,他身後最後一術煙火升起,煙火只限一瞬璀璨,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那之後他們重新回到屋子,年很快就過去了,但是今年冬天的餘韻相當長,整整一個周了都還沒有絲毫回暖的跡象,居然更冷了幾分。
李執根本不怕對方再自殺一次,每天讓他下面,那天鄭莫臣正在下著,肩膀處就是一沉,李執比他高半個頭,卻趴在他肩上,聞了聞鍋裡的香:“味道不錯。”
“……很沉。”
“不沉。”李執淡淡的道。等面出來,李執忙了一天累得不行,吃了兩碗才算完,就在椅子上開始看報紙。鄭莫臣就坐在椅子上睡覺。
比前段時間清醒是好事情,鄭莫臣感覺現在心如止水一般平靜,但是還是時不時陷入睡眠,某天他醒來就看到對面看報紙的李執在看他,他忽然醒了對方肯定沒想到,李執嘴角一抽,被發現有點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淡淡道:“要不也給你安張吊床?”
只是鄭莫臣沒想到床竟然還是安在李執的房間裡。除了那一次他在李執床上睡以後,其餘都誰在沙發上。李執不讓他睡椅子,就把他摁在沙發上的,鄭莫臣說你睡了怎麼管他誰在哪,李執冷笑著道那他就每天晚上把他在沙發上艹暈了再睡。
鄭莫臣看了看他沒說話,就一直在沙發上睡,只是當他看著那張吊床的時候,李執卻淡淡的說道:“你睡這兒。”
“我不睡這兒。”
“讓你睡哪睡哪。”李執冷哼了一聲,就轉過頭繼續做工作去了,晚上李執把他壓在床上,倒沒那樣發洩式的粗暴,不是特別疼。鄭莫臣抓著床單一聲不吭,做完後李執就抱著他,鄭莫臣以為一次抱著就算了,沒想到每天晚上都抱著他。
鄭莫臣看了他一眼對方就知道他想問什麼。李執扯了扯嘴角,回答只有四個字:“因為我想。”
鄭莫臣沒答話,但是自從有一次他在那個吊床上睡醒時,看到李執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夕陽裡的側影,相像的眉眼讓他一下看成了李東辰,他渾身一抖,就重重從上面跌了下來。
地板冰涼的可怕,直透骨髓,那一瞬間痛的他眼前幾乎是一黑。
一雙手把他扶起來,他微微一抬頭,就看見對方皺著眉的眉眼,在斜暉下,一雙桃花眼裡裝的是情緒,而不是淡漠,一下就讓他清醒了過來。
這不是他。
鄭莫臣不清楚自己對那個人的情緒是什麼,微微觸及就會疼得如同渾身都被撕碎了,某種讓他渾身冰涼的情緒就竄遍全身,就像那個電話,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他指尖控制不住的顫抖。
即使面無表情,心中毫無波瀾,他抬起自己的手,看見的也是剋制不住的顫抖。
那是潛意識裡的東西,而並非他的平靜就能控制的。
在那之後,李執不在的時候,他再也沒在那個吊床上睡過。因為他擔心再睜眼又是那一幕,猶如噩夢一樣不斷重疊。
鄭莫臣大概是摔得很慘,再也不敢有平靜的感覺,然而太過於平靜的幾天,讓他的心底又開始有了這種感覺,而給他這種感覺的人,卻是之前恨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
只是他再也不想搞清這些東西了,大腦彷彿被挖空了一樣空蕩,又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團亂麻,從中找不到那個線頭。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太陽昇起又落下,面無表情,平靜至極。
李家的人,愛恨都是分的很清楚的。
李家的人。
愛的反面是恨?也許只是因人而異而已。就像互相傷害之下,有些人永遠恨不起來,有些人永遠不能愛上。
就算性情不同,流著相同的血,必然會有相同之處。
但是愛恨都分得很清楚這句話,如同在暗示什麼,不只是李執在暗示自己的意思,似乎也在暗示別的。
鄭莫臣靜靜地看著筷子挑起的麵條,任憑一句話不停地在腦子裡閃過,直到一雙筷子啪的敲到他的面前。
鄭莫臣抬起頭,就看見李執淡淡的眉眼,對方嘴抽了一下:“叫你好幾遍了,你也會有走神的時候?”
“恩。”鄭莫臣動了動筷子,卻發現那雙在他碗上的筷子還沒拿開。他沒管那雙筷子,繼續吃著飯,李執看著對方毫無反應,只能把筷子收回去哼了一聲:“我給你把門開開了,你倒是一次也沒出去。”
前兩天李執把門給他開開了,允許他兩層內可以活動,第一層是李執的房間,第二層也是一些房間,但是可以看看外面。只是僅僅是加大了一點活動範圍,他本來就不願意走來走去,因此也就沒出去。
李執開始注意他的飲食習慣,就拿了點茶在家裡。鄭莫臣不能吃西紅柿,因為會嚴重過敏,這是他自己在那三年裡偶然發現的,。李東辰也知道這一點,他自己也不愛吃,所以李家上下從來沒出現過。
鄭莫臣這次吃了以後立刻開始起症狀,開始喘不過氣來,李執立刻帶他去的醫院,折騰到晚上十一二點才回去,李執看著手裡的化驗單,冷笑了一聲,真想把單子甩他頭上,最後還是沒下手:“你蠢?明知道自己對西紅柿過敏還吃?”
對方沒答話,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難看,整個人半張臉縮在被子裡,李執咬了咬牙,卻在看到對方毫無血色的唇的時候止住了聲音。
鄭莫臣知道自己過敏,卻還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就像前兩天他打碎了碗,明明能躲開,卻任由碎片劃傷了手一樣,那時李執就知道有問題。
這幾天對方的平靜,恢復到了未自殺前的樣子,蒼白虛弱,一聲不吭,李執以為他放棄自殺了,然而這種念頭早就根深蒂固在對方腦中,難以拔除,只是慢慢轉變成了自殘的行為。
李執感覺某個地方抽了一下,難受的厲害,不知道怎麼形容。他面色複雜的看著已經沉沉睡去的鄭莫臣,放下了化驗單,一聲不吭的站了起來,去外面抽了支菸。
他開啟平時上鎖的窗戶,陽臺上的風吹進來,李執緩緩點上煙。
鄭莫臣從未放棄過想死的念頭。
但是那又能如何。
他對那人確實有管也管不住的感情了,也乾脆就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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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一天天過去,只是沒想到今年會這樣冷,初春一點也不比深冬好到哪裡去,看著那天氣,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還真是讓人擔心會不會下場雪下來。
姓齊的是商業界的大佬,但是絲毫不涉及黑道,白道的生意卻厲害得很,連李東辰都要敬三分,只是若論到綜合實力卻要差了一籌。李執和李東辰終於是鬧到了明面上,火藥味早就開始瀰漫了,現在已經徹底將人包圍。
又是一年前一樣大的陣仗,由張老而始,自張老而結。只是上次倒的是一個張家,這次李執和李東辰必須倒一個。
李東辰只需要鬥倒了李執就行,李執要的卻是李東辰的命。如果李執逃到了國外,李東辰也不會再去管他,但是如果李東辰逃到了國外,李執卻一定會殺了他。
齊老闆一直在地中海那一片為根基,因此也算和兩人在商業上有極深的牽扯,而且牽扯到地中海那片的利益。以前未曾撕破臉時,那片利益自然是公分,但是現在既然撕破了臉,自然公分就不可能了。而現在齊老闆倒向哪邊,甚至可能是關鍵所在。
能把生意做得這麼大,自然是隻老狐狸,但是三個人都不是什麼純良之輩,光聽談話都聽不出其中的深意,句句都是套話。
人心隔層肚皮,但是誰的肚皮是戳不穿的。齊老闆與妻子伉儷情深,愛妻早逝,只有一個女兒,真是疼的不行,這麼多年再未娶妻。而有個黑bang就是看上這一點,把他剛進社會的女兒綁了,勒索一筆鉅款。
如果是個人或小集團所做的事也就罷了,但是黑bang這種集團,對於齊老闆這種只涉白道生意的人,卻相當難對付。一是人完全掌握在對方手裡,就算給錢了也未必放過,二是不能報警,因為對方不是普通綁匪,絕對會毫不遲疑的撕票。所以齊老闆一邊犯難,一邊擔心女兒,聽到訊息就在電話裡哭著求對方。
似乎只是一件普通事情,但實際上對於李執和李東辰來說,從黑bang手裡要人對於他們來說太容易了,而誰先就出了那女孩,就是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齊老闆,到時候自然形勢會向自己方倒。
只是這一次,李執的情報得的卻比李東辰快。李執晚上摟著鄭莫臣,淡淡道:“如果我和李東辰鬥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你會幫誰?”
鄭莫臣一聲不吭,李執沒聽到他的回答,也一聲不吭,過了很久,才緩緩的道:“算了,睡吧。”
早上鄭莫臣站在陽臺前,聽著外面風的呼嘯,後面就被披上了衣服,壓得他肩頭一沉,鄭莫臣轉過頭去,就看見李執淡淡的看著他,一雙桃花眼裡瀲灩著陽光,冷冷的道:“還想再生次病?有衣服不會穿?”
鄭莫臣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平靜的看著對方。因為李執已經穿好了衣服,看起來馬上要出門,而讓他多看了一眼的,是因為常人看不出來,他卻能看出來的,對方腰間被衣服所遮擋的qiang。
用qiang當然不能穿西服。
“我得晚點回來,也許會很晚。”李執道,他捏住對方下巴,咬了咬那雙冰涼的薄唇,在對方耳邊低低的道:“我饞麵條了。”
一整天一如往常,李執走了以後他依舊看看報紙,在椅子上看著外面發呆。直到晚上六點多來了兩三個傭人,開了廚房門讓他做飯。
李執不會再犯錯誤,上一次他沒死成,是因為李執走的時候留了個心眼,讓人提前回來看了一趟。這一次兩三個傭人,他怎麼也不可能全部打暈。
只是直到十點多鐘李執仍然沒回來。做飯由他,熱飯就是傭人的事。鄭莫臣躺在沙發上,很快就睡了過去,直到被開門聲吵醒。他睜開眼,就聽到了李執的腳步聲。
他傭人說您回來的真晚,李執淡淡的嗯了一聲,一如往昔,腳步聲卻有點急。鄭莫臣緩緩的站了起來,卻在看到李執的瞬間停住了腳。
對方抱著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