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李東辰沒有說話，過了好久他才道：“如果我說那不全是演戲，你還信嗎？”

鄭莫臣看著他，李東辰也看著他，但是從那雙眼睛裡他什麼也看不見，那雙他曾經看透過的眼睛已經渾濁，李東辰以為他不會回答。

而他寧願他不回答。

“我不信了。”鄭莫臣淡淡道。

他說他愛他是假的，他說他恨他也是假的。鄭莫臣忽然感覺他希望李東辰恨他入骨，真真切切的恨他，而不是像這樣，反覆與欺騙，讓他無力去思考所有情感，直到對李東辰已經麻木。

這樣至少他說他恨他是真的，李東辰至少還有讓他相信的可能性。

李東辰感覺渾身密密麻麻的疼，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被剝離開，如絲綿抽絲一樣，慢慢地抽離開來。

這個人不信他了，這個人曾經把命交給他，現在那個人說，他不信了。

李東辰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被信任，信任是相互的，在生意上他與那些合作人互相信任，是因為有共同的利益，而他和葛瀟信任，是因為必須信任，他們是多年的朋友，也是對方僅有的親密朋友，同時也是最密切的商場上的合作伙伴，兩家生意實在太近，他們必須相互信任才能讓自己和對方長久下去。

伊凡的事情前，鄭莫臣有信任他的必要。他的命是李東辰給的，鄭莫臣在李家長大，只聽他一個人的命令，他就是鄭莫臣生命的全部，他必須信任他。但是三年後的鄭莫臣，沒有信任他的必要，也沒有信任他的利益。

是他習慣信任這個人，也習慣這個人信任他。

直到鄭莫臣說不信任他了，李東辰才忽然意識到鄭莫臣本來就不需要信任他。

鄭莫臣能夠自己獨活，他是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屬於什麼的存在。李東辰意識到他還有親人後就更加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鄭莫臣不是不能過陽光下的生活，他有親人，他可以結婚生子，可以有自己的家庭，可以不在血汙裡做一個殺手。

李東辰發現自己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是不太舒服的，他太習慣擁有這個人了。這個人只為自己而活，他對這個人瞭如指掌，他清楚這個人的一切，但是這個人快要脫離他的掌控了，他可以自己生活，他可以在光下生活，他可以不需要他，他可以遠離他生活。

陷入黑暗無法離開的不是鄭莫臣，而是他。

他把鄭莫臣拖入黑暗，又不想讓他離開，是因為在黑暗中的孤獨。鄭莫臣離開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如此清晰的意識到這種孤獨。如果鄭莫臣走了，就只有他一個人在黑暗裡直到死亡。

鄭莫臣才是有退路的人，而他沒有。他生於黑暗，最後也要和父輩一樣在黑暗裡孤獨的死去。

他怎麼能讓這個人離開，哪怕這個人真的殺了伊凡，哪怕他不愛他，哪怕鄭莫臣恨他，他也不能讓這個人離開了。

“你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帶你回來？”李東辰低啞的道，他忽然伸手緊握住了鄭莫臣的手腕，“小臣，你是不想信，你相信我，我真的想回去。我想你在身邊。”

他看著鄭莫臣，李東辰意識到自己的眼睛裡有請求。

不管什麼方法，這個人必須在他身邊。李東辰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他也擔心自己會做一些瘋狂而極端的事，那些會傷了這個人，但是這個人已經不在意他了。

那天晚上在機場，他開qiang並非是因為鄭莫臣跟李執在一塊，而是因為這個人不肯回來了，他想走了。鄭莫臣想離開他走了，他想逃了。李東辰根本沒意識到他開qiang了，當時鄭莫臣想逃離他了這個念頭一瞬間瘋狂的佔領了他的頭腦，吞噬了理智。

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做出這樣瘋狂的行為，而也許下一次，沒有人幫他抬高qiang口。

他不能對這個人做再極端的事了，但是李東辰知道他剋制不住自己。他很清楚自己的自私，也清楚他最心底，藏在他掩蓋在層層優雅從容的面具下的將會燒燬一切的岩漿裡，那就是哪怕這個人死，也必須在他身邊。

“李東辰。”鄭莫臣忽然道，他閉了閉眼，聲音有點疲累的顫抖，“讓我走，或者殺了我吧。”

李東辰手猛地一抖，鄭莫臣忽然感覺肩上猛地一疼。李東辰把他狠狠地壓在車門上，發出很響的一聲。司機被聲音嚇了一跳，從後視鏡偷偷看了一眼，被李東辰一瞬間冰冷的眼神嚇得不敢看。

鄭莫臣感覺下顎一疼，李東辰狠狠掐著他，鄭莫臣抬起眼，剛抬起頭眼前就因為下唇的劇痛一黑，李東辰讓他動彈不得，在他唇上瘋狂的嗜咬。

他唇上的劇痛，血腥味，就像他墜落河中醒來的那天，李東辰摔碎了碗，把他壓在床上吻他。

也是這麼瘋狂，疼痛，血腥。那是他們第一次唇齒相交。之後李東辰都是溫柔的，除非他們相互配合才會非常激烈，兩個人都不是怕疼的人，有時候互相咬破了唇都不知道，事後才意識到出血了。

但是這次不一樣，疼痛那樣清晰，讓他眼前一黑，沒有那天早晨溫和中的突兀，多得是驚訝，也不是他們擁抱時的激情，而是痛苦的，疼痛的，沒有任何其他情緒。

李東辰伸手扯開他的領子，鄭莫臣感覺領口一陣冰涼。李東辰的動作沒有停，鄭莫臣使勁掙扎了一下，對方埋到他的鎖骨，劇痛讓鄭莫臣咬住牙，“李……”

李東辰把他堵住，那隻冰涼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外套已經褪了下來，司機只能戰戰兢兢的開車。鄭莫臣忽然伸手，李東辰摁住他，唇上忽然感覺劇痛，他猛地鬆開鄭莫臣，剛剛狠狠咬他的唇邊都是自己和對方的血印。

鄭莫臣一拳打在他臉上，李東辰跌在位子上，他擦了擦嘴上打出來的血絲，腦中有點嗡嗡的。鄭莫臣的一拳又狠又準，但是這個拳頭，從未像這樣向過他。

鄭莫臣看著李東辰一瞬間被打的愣了愣的表情，但是很快對方就冷靜了下來，剛才的瘋狂不見了，李東辰抹了抹破了的嘴角，沉默的看著他。

司機慢慢開著車，整輛車空氣都彷彿凝結了一般沉默，最後車已經到了，司機猶豫了好久才有點虛弱的低聲道：“老闆，到了……”

李東辰沒有吭聲，依舊看著鄭莫臣，直到司機覺得自己可以辭職的時候才道：“知道了。”

鄭莫臣看著他靠過來，他往後退了一步，整個身體繃了起來，握緊了拳頭，淡淡的看著他。李東辰看著他緊繃的肩膀淡淡道：“我不想打回去。”

鄭莫臣依舊沒有放鬆下來，李東辰伸手抹了抹他嘴唇上的血，伸手幫他整理衣服，鄭莫臣提前擋住了他的手。他自己整理了衣服，李東辰沒有阻止，但是在對方整理完的一瞬間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雙手緊握著他的手腕，有力，有溫度，像是把每一根針都釘在手腕的面板裡一樣痛。

這雙手不放他走，而他不知道這個人的目的。

他已經不再信這個人說的任何話，無論是愛，無論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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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篇稿子有點問題需要改，明天發，文進度這兩章又會慢，主要想理清兩個人的態度和情緒，儘量加快一下，抓緊過去，使勁虐老李VV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