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凌晨三點的樣子，夏母拿著手機驚慌失措的上了樓，敲著夏翼的門，“老大，老大，你快，你快起來啊，快點”

夏翼瞬間被驚醒了，開啟燈，穿上鞋子開啟門，“怎麼了媽？”

“電話，剛剛，醫院來電話，說……說……嗚嗚……”夏母嚇得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媽，冷靜點，冷靜點，深吸一口氣，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夏母在他的引導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抓住他的手道，“剛剛醫院來電話，說你弟出車禍了，現在人在縣醫院”

“誰打的電話？”

“醫院，醫院打的，怎麼辦，老大，你弟他有沒有事啊？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怎麼活啊？”

“沒事的，你別急”夏翼看著跟上來鞋子都沒有穿的一臉緊張的夏淸，柔聲道，“清清，回房間去休息，我和媽去趟醫院”

“哥，我……”

“你別擔心，說不定只是個誤會，去休息吧”

“嗯”

“媽，我們現在去醫院”

“好，好，去，去醫院”

夏翼開著摩托車帶著夏母來到醫院，找到急診科，走向護士站問道，“你好，有沒有一個叫夏陽的，車禍剛送過來的”

“夏陽，哦，是剛送過來的出車禍的小孩吧”

“對，他怎麼樣，他怎麼樣了，護士”夏母激動的問道。

“他還好在16床，他的朋友骨折了正在手術”

“太好了，太好了，走，老大，我們去16床”

病房裡，醫生正在給他處理傷口，夏母走進去就朝他撲過去，“陽陽，陽陽，你怎麼樣？你嚇死我了”

“媽，我沒事”夏陽白著一張臉道。見到他哥，莫名的有些畏懼。

“小夥子，下次開車可不要這麼猛，你今天是幸運，戴了頭盔，保住了命，只是一些擦傷，你那個朋友可骨折了”

“醫生，我兒子沒什麼事吧？”

“已經照過CT了，沒什麼問題，腳上和手上都是一些擦傷，不要緊，住院觀察兩天看看”

“好的，謝謝”

等醫生走後，夏翼開口了，“說，怎麼回事？”

“老大啊，陽陽他……”

“媽，你不要說話，我在問他”

夏陽躺在床上，垂著視線，漫不經心道，“不就是騎車摔了一跤嗎？”

“為什麼你沒什麼事，你朋友骨折了？”

“因為……我戴了安全帽，而且……是……我騎的，他坐我後面”

“那為什麼會摔跤？”

“我哪知道……”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夏陽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老大，你幹什麼，你怎麼能打他呢”夏母立馬站起來一把抱住夏翼的手臂。

“你幹什麼，你憑什麼打我”夏陽怒瞪著他。

“我他媽想打死你，你自己想死也別害別人，別人是坐你的車出事的，你打算怎麼賠”

“我……”

“如果不是你這個騎車的有問題，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你不要告訴我是因為天太黑了的原因還是路不好騎的原因，說啊？”

“誰知道會出事啊，我就眼睛打了一下野，車子就沖溝裡去了”會出這事的原因確實在他，大概是他玩嗨了太放鬆了，沒怎麼注意看路，等到注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車子直接衝向了溝裡，兩人也都摔了出去，他戴著頭盔還好，他同學因此骨折了。他當時自己都嚇死了。

“所以呢，這就不是你的責任了嗎，如果你同學今天不止是骨折而是一條人命，你要怎麼辦？你賠的起嗎，給我說啊”

夏陽被吼的有些瑟縮，他其實現在也後怕，出了事他也六神無主。

“老大，老大，你別罵他的，陽陽也不想的”

“他不想，他有想過事嗎，我不指望你懂事點，但我希望你不要拿自己和別人的生命開玩笑”

“16床的家屬去辦一下住院”護士進來說道。

“好的，好的，老大”夏母看向他。

夏翼放鬆了捏緊的拳頭，“我去辦住院”

辦好了住院，夏翼沒有立馬回病房，而是朝著醫院的那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走去，買了一包煙和打火機走出來後，隨意的靠著牆，點了一根菸。

“咳咳……”他並不抽菸，但有時候煙真的可以緩解一下人的情緒，而他之所以不抽菸，只是因為他抽不起而已，很現實的問題，抽的再少一個月也總得花掉一點，所以，他不抽菸不喝酒不應酬，很多交際都是講究禮尚往來的，他沒有那個資本，光是應付一家的開銷都已經很吃力了，他不能對其他人苛刻就只能對自己苛刻。聽到夏陽出車禍，他其實也怕的要死，心裡一直緊著，現在看到夏陽沒事真的太好了，誰都能有事但夏陽不能有事。可是，該死的，有時候他自己卻也想狠狠揍揍他，為什麼他能夠這麼不懂事額，想來是升為老么的特權吧，嘆了口氣，他拿出手機，看著銀行卡里的餘額，眉頭深鎖，不知道那個小孩情況怎麼樣了，找麻煩是肯定的吧。

夏翼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病房裡傳來了吵鬧聲，他趕緊走了過去。

“都是因為你，我家小海才會這樣的，都是你”

“告訴你們，小海的醫藥費你們必須全部出了，還有幾天就上學了，他現在這樣怎麼上學，你們家必須給個說法”

“就是，就是”

一群人圍著夏陽和夏母七嘴八舌的問罪著，母子倆一句話都不敢說。

夏翼走過去，站在他們面前，“陳叔叔，陳姨，請你們放心，他的醫藥費我們肯定會出的，這件事也不全是我弟一個人的責任，我弟現在也受傷了，他們倆是朋友，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的同學，為了這事鬧僵了就不好看了，大家都是鄰居”

陳家人知道夏家由這個大兒子當家，現在他這麼說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夏翼啊，不是叔要訛你們家的錢，是這事夏陽確實有責任啊，大家都是鄰居，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也是陳海這孩子該，大晚上的不回家非要和同學去瘋”

“是夏陽不好，對不起啊陳叔叔”

“算了，陳海剛做了手術還沒有交錢的，你們家給交一下，這至少也得有一個月不能去讀書，這責任你們家也得解決”

“好，我知道了”

等陳家人帶著人走了，病室終於安靜下來，“老大，我們哪有那麼多錢啊”

夏翼轉身，目光很平靜，“會有辦法的，媽你就別管了”他走向夏陽，手搭上他的衣服，“把這件衣服脫下來給我”

“哦”夏陽立馬脫了下來，原本新的羽絨服已經好幾處被磨破了，根本穿不了了。

“媽，你在這照顧他吧，我白天再過來”說完，拿著衣服往外走。

“哥……”夏陽喊道。他知道這次是他不好，這種事他也不想的。只是這句道歉他怎麼也說不出來。

夏翼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別再給我給這個家惹麻煩了”

夏翼拿著衣服來到繳費處，“你好我給10床的陳海交一下費”

“交多少？”

“他現在用了多少”

“用了三千八百六十二”

“那我白天再過來交吧”

夏翼走出來靠著醫院的牆壁，摸出口袋裡的煙，吸了一口後緩緩的吐了出來，他看著煙霧瞬間消散在視野裡，仰頭望著還不太明亮的天空。他卡里加上慕歡卿給的本就只有六千多，他取了一千五出來，用了五百，夏陽拿走了一千，剛剛給夏陽辦住院交了一千五，現在，卡里就三千塊的樣子，陳海住院估計要用到六七千，還得賠償幾千，算起來差不多得要一萬塊，“呵……”夏翼突然笑了，一萬塊，那差不多是他二個月的工資，而且，夏陽夏淸立馬就要開學了，他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錢才能不成為錢的枷鎖。

地上的菸頭越來越多，拿在手裡的手機被他反覆的點開又關掉，慕歡卿不是他的提款機，他的理智讓他不要給他添麻煩，可是在情感上，至少在此刻困境裡他只能想到他，他想聽聽他的聲音。最後一根菸燃到了盡頭，他扔到地上用腳按掉，瑟瑟的寒風中，似乎懷裡的衣服是唯一可以給他溫暖的慰藉。他點開手機，按下了慕歡卿的號碼，響了兩聲後，他立馬按掉了，算了，已經四點多了，不在乎這幾個小時，等白天再說吧。

只是剛掛掉，手機在幾秒後就響了，哈，他怎麼就忘了這個人的行業對手機聲音有多敏感了。

“喂”

“怎麼啦？”

“我吵醒你了？”夏翼問。

“不，我們家正月這幾天天天熱鬧的很，我壓根就沒有睡的”慕歡卿自然是睡著了的，家裡人都知道他的習慣，不會在他睡覺的時候打擾他，所以一般電話響了都是局裡有情況，電話一響，他就立馬清醒，這幾乎已經是本能反應了，他不知道其他從事這行的有沒有這個毛病，但他有，從他從業開始。

夏翼自然也知道他這麼說只是想讓他別放在心上，他放下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沒什麼，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告訴我”慕歡卿其實也知道夏翼知道他的習慣，所以不是有什麼事，這人不會這個時候打他電話的。

“我需要點錢”夏翼道。

“我馬上轉給你”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白痴”他都沒有說需要多少，都沒有說等他有錢了就還給他，那人甚至沒有問他要錢幹什麼，他真的就這麼放心他嗎？

不一會，手機來了一條資訊，他開啟，是五萬塊錢進賬的簡訊。

夏翼，你真他媽有心機，每一次都在絕境中就開啟抓住陽光的門，那次，他是在賭，賭慕歡卿會不會來，其實他也沒有信心，畢竟他算他的什麼人呢，就一個認識的熟人而已，還談不上朋友，而這次，他是知道只要電話一打那邊必定會立馬打過來的，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只要他開口，那個人會毫不猶豫的轉錢過來的，他覺得自己很卑鄙，慕歡卿是他的光，可是正是因為這樣，因為他太好，而他這樣的人不配擁有，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慕歡卿變成了他的提款機，他想著還，可笑的是那只是想想而已，他根本沒有那個能力，他只會越來越依賴他，再這樣下去，他只會成為依附於他的存在，談什麼並肩，談什麼同一高度，都只是一個笑話而已，“哈哈哈……”他笑了起來，隨後掄起拳頭狠狠的一下一下的砸向牆壁，發洩著內心的無力，有的時候他也恨，可這就是他的命，直到白色的牆壁上出現血跡，他才停手。

他發洩完了後就坐在地上，冷風灌進了他的衣服裡，他抱緊了懷裡的衣服，天空開始一點一點從朦朧的狀態變亮了。

夏翼站起身朝家走去，再憤怒也沒有用，該他背的還是得他背，該處理的事情也沒辦法撒手不管。

“哥哥，哥，二哥怎麼樣？”見到他走進來，一直沒睡著的夏淸忙上前問道。

夏翼看著她，“他沒什麼事，需要在醫院住一天觀察一下”

“太好了”

夏翼摸著她的頭，“你別瞎操心了，去睡一下吧”

“哥，你的手怎麼了”夏淸拉過他的手看著上面破皮滲血的情況，“哥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破了點皮而已”夏翼收回手。

“不行，要去擦點藥”

“好了，之前工作經常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去給你二哥收拾點衣服帶過去，你去睡會吧”

“二哥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他明天就可以回來了”

“哥，是不是又要花錢了？”夏淸揚著頭問道。

“行了，這不是你該操心的”

“二哥太不懂事了，他不知道你有多辛苦”

夏翼笑笑，“男孩子果然沒有女孩子早熟，你就是太懂事了，行了去睡會吧”

“嗯，哥，你也別累著自己”

“我知道”

等夏淸回了屋，夏翼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下，摸著手裡那件羽絨服，那是過年他去找慕歡卿陪他一起跨年回來的時，慕歡卿給他穿上的，慕歡卿拿過來的時候吊牌還在上面，慕歡卿剪了吊牌後給他穿上的，說是新年了，紅色喜慶，回來後，他捨不得穿就掛在了櫃子裡，現在卻變成了這樣，他起身拿著衣服回了自己房間，開啟櫃子把衣服整了整掛了上去。讓夏翼氣憤難受的不是夏陽的不聽話而是他那份隨意糟蹋他心意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