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咱們在徽州,不是常泛舟麼?蘭舸畫船,姊妹們一處爭渡,著實有趣呢!”
許道萍笑了笑,那時確是愉快的。
她看了一眼湘兒,這倒是個忠心耿耿,知冷知熱的人。只是,終究不能懂得她的愁悶。
她嘆了口氣:
“濁浪滔滔,誰個不在舟中……”
湘兒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茫然望著許道萍。
身似行舟,命似行舟,漂泊無依的悽楚,又豈是湘兒能明白的。
她一個小丫頭,只要跟著自家小娘子,也就是安身立命了。小娘子高興了,跟著樂一樂;小娘子難過了,自然勸上一勸。便是旁的事,又哪裡會煩心呢?
許道萍衝她笑了笑,只道:
“沒事,只是如今不喜泛舟了。日後別提罷。”
湘兒雖不明白,可小娘子的吩咐,自然要聽的。她愣愣地點頭,只默默記下。
那模樣傻得可樂,許道萍亦被逗笑。
她從來都是哭的多,難得一個笑臉,湘兒更是開心了。
且說,自別了許道萍,七娘與陳釀兀自逛去,她又免不了鬧騰起來。
春日還未至,聽著七娘的笑聲,倒把鳥兒也引得附和。她衣著又明麗,一派的生機勃勃。
陳釀跟在她身後,負手而行,慢悠悠的,只看著她跑,看著她鬧。
有時她跑得遠些,又會自己跑回來,總之不離開陳釀的視線也就是了。
時日真快,帶她讀書已近一年了。回想去年上元節,她作小郎君打扮,竟為著一首詞與他嗆起來。
到如今,那份任性與驕矜卻絲毫未改。
☆、第七十八章 看花回3
七娘穿行在枝椏間,細數著花樹新發的芽。她那樣天真、快樂,像一隻鳥,像一陣風,充滿著生命力。
“釀哥哥!”她忽而回身,步搖叮噹。
陳釀行上前去,立在她身旁,低頭看著她。
“你看!”她拉著陳釀的袖子,指著一新生的花蕾。
七娘弓著身子,看得出神。那花蕾倒沒什麼稀奇,只是生得半紅半白。想來,開出的花亦是如此。
她又微笑道:
“小時聽母親說,這樣的花,叫‘鴛鴦色’。雙色各佔一分,很是好看呢!”
“小時?”陳釀有些忍俊不禁,“你如今亦是小時!”
七娘一愣,立直了看著陳釀。
她雙手叉腰,又噘嘴道:
“人家已十三了。”
“哦?”陳釀故意逗她,“已十三了!”
七娘蹙著眉,正色道:
“杜牧之曾有詩云: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蓼蓼已長大了!”
這個孩子!
陳釀低頭笑了笑:
“長大又如何呢?”
七娘一下子愣住了。長大……似乎她時時都在盼著長大,也按部就班,一日一日地長大。可長大,又如何呢?
更多的首飾華服?更多的恭維巴結?亦或是,更多人嫉妒陷害?
七娘輕咬著唇,只低頭思索。
“長大……”她喃喃道,忽而來了精神,“長大後,釀哥哥便不能當我是小孩子了!”
陳釀終是笑了起來,一旁的琳琅、阿珠亦掩著面笑。
“果是個孩子呢!”陳釀搖搖頭。
“蓼蓼總會長大的!”七娘認真地盯著陳釀。
陳釀懶得與她爭辯,卻想逗她一逗。
他只點頭道:
“是啊!蓼蓼長大了,釀哥哥也會添歲數。如此,不還是個孩子麼?”
七娘不服,卻又不知如何辯駁。
她急得直跺腳,一面怨道:
“釀哥哥強詞奪理!”
從來只是七娘耍無賴,還未見過這樣的狀況!
“你這個小無賴,也有今日!”陳釀哈哈大笑起來。
七娘看著他,哪裡像個先生?縱使自己平日任性些,也沒他這樣的!
她狡黠一笑,只打趣道:
“都是釀哥哥教得好!”
說起教她,陳釀不免又想到分離之事。他有些不敢對著她,若對她說,她必然難過;若是不說,她會不會怨他?
陳釀只看著她,神情有些隱隱的沉重:
“蓼蓼,總有一日,我不再教你的。那時,你才是長大了。”
他突如其來的言語,讓七娘有些不知所措。他是何意呢?只是忽來的感慨麼?可七娘總覺得,這話聽上去讓人不安。
她也不作多想,忙拉著他的袖子:
“蓼蓼不要長大了!”
“人都要長大的。”他低頭看她。
七娘漸漸放開他的袖子,垂下頭,只默著不說話。
人總要長大,釀哥哥也總會走。以他的才學,今年春闈必然高中。待任命聖旨一到,誰知他會去哪處做官呢?縱使留在汴京,也必不會住謝府了。
只是於陳釀,不論高中,或是落第,都非走不可了。
可沒了他,七娘日後該怎麼辦呢?她本愛惹事,難免再遇著鄭明珍之徒。朱夫人與二郎雖疼她,卻不懂尊她重她;她那五哥,更是個混世魔王!
“釀哥哥,”七娘忽輕聲喚,“我乏了。”
這是觸及她傷心之處了。還未明著對她講,已然如此;真到了那一日,又該如何面對她呢?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沒有不牽掛的。
“既乏了,便回吧。”陳釀道。
七娘點點頭。
他送她回房,順道替她把近日要讀的書理了理。至少走之前,他依然是她的先生。
看著他做這些,七娘又覺得安心。適才的對話,想是自己杞人憂天了。而此刻,釀哥哥是真真切切在眼前的。
只是,如今她謝七娘也會杞人憂天,這便是長大了些麼?到底有些可笑。
陳釀去後,又是好幾日沒來看她。想來春闈越發近了,他也要用功才是。
誰知七娘才用罷午飯,卻是五郎與王紹玉結伴來了。
許久不見他們一起來,七娘驀地有些驚喜。這些日子折騰鄭明珍的事,是許久不曾與他們混在一處了。
王紹玉向來體健,已迫不及待地穿上春裝。他身著猩紅薄棉錦袍,束一條嵌玉革帶,登著簇新的皂靴,容光煥發,風風火火。
“七娘!”他一面進來,一面高聲喚。
七娘見慣了他如此,也不理他,也不相迎,只兀自坐在窗前讀書。
紹玉徑直至她跟前,只道:
“上回的事,我不能來幫你,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七娘抬頭看他一眼,又繼續讀書,一面道:
“誰要你幫來?釀哥哥早替我查明白了!”
紹玉有些訕訕地撇嘴。
五郎只在七娘榻上歪坐,一面吃著果子,一面看著他倆發笑。
他笑道:
“也不是三郎不幫忙,你沒見著他那著急樣!”
“我明白,”七娘放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