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沈默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沒有要離開的樣子。他保持著雙手插在褲兜裡的姿勢，兩隻眼睛依舊認真的盯著楚笑離去的方向，不願眨眼。他這樣像是在找尋著什麼，又或者是在等待著某個身影的出現。

他的腦子裡也在想著事情，至於究竟要想明白什麼，他自己卻也是說不清楚。就像是感覺丟了什麼東西，可思來想去卻依舊不知道該找什麼，該從何找起。這種找不到頭緒的感覺著實讓他的內心煩躁不已。

這時，“嗡~嗡~”的震動聲正好將他從煩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怔的一下回過神來，兩手不由的朝褲兜摸去，緊接著迅速的將左手插進兜裡掏出手機，按下了接聽鍵。張了一半的口還未來得及發出聲兒，便聽到手機裡傳來鬼哭狼嚎般的聲音：

“喂~沈默~你去哪兒了？趕緊回來收留我吧~這外邊兒簡直快要熱死我了。”

“方羽魚？”

“對！是我，是我。你趕緊回來吧！我這會兒一泡尿也快憋不住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就地解決了。我可是說真…”

話還未說完，便只聽到對方說了句“知道了”後，緊接著電話裡只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額~這麼簡短？我沒被討厭吧？”

方羽魚蹲在沈默的家門前愣愣的看著自己手裡的手機，有些懷疑的自言自語道。

緩緩放下手機，沈默微抬起頭來，朝著某鬼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在心裡自言自語道：

「他，會回來的吧？」

可當這個疑問在他的心中一閃而過時，他突然間有些不太確定某鬼是否還會回來，因為他發現某鬼離去前看著他時的眼神已不再像往常一般發亮了，而是暗淡的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如此的痛苦？

一時之間，沈默無法想明白這個問題，因為對於某鬼的事情，他的腦子裡完全沒有頭緒。這讓沈默在覺得無比鬱悶的同時又有些生氣。至於到底是在氣某鬼，還是在氣他自己，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樣一點兒也不像自己，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愛深究，愛找麻煩的人。

「算了，回家等吧~他想回來了便會回來了~」

沈默收回看向遠處的視線，抬起一隻手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緊接著便迅速的轉回身去，朝著回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方羽魚靠在門前，無聊的看著手機小說，壓根都不像是急著要上廁所的人。

就在他看到精彩部分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肩膀被拍了兩下，嚇得他不由的迅速將自己的雙手放在胸前緊緊握住，疑神疑鬼般的朝著被拍的肩膀方向看去，卻見一個人站在他的面前一言不發。

此時，樓梯間的燈並未亮起，以至於方羽魚看不清來人的長相。於是，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伸了伸腦袋，遲疑的問道：

“沈~沈默？”

待聽到對方沉沉的“嗯”了一聲後，他心中那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只見他趕緊放下擋在胸前的手，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來。待到全身都放鬆的差不多以後，他又擺出一副有些虛脫的樣子，一隻手指頭指著面前的男人說道：

“你~你真是~嚇死我了。”

說完後又側過身去，一手扶著門邊一連撥出了好幾口氣。

沈默見他像是氣虛的樣子，開口問道：

“你怎麼了？”

方羽魚一聽，趕緊站直了身子，擺手說道：“沒事，就是外邊兒太熱了，實在是受不了了。熱死了簡直。沈默，你趕緊開門吧。我要吹電扇。”

沈默見方羽魚沒事的樣子，於是便不再多問，低頭掏出褲兜裡的鑰匙，熟練的將鑰匙插進鑰匙孔，轉動鑰匙，打開了門鎖。

推門進去後，他一手扶著門回身對著門外的男人說道：

“進來吧。”

“哦哦~”

方羽魚趕緊側身進了屋。黑漆漆的屋內讓他沒再繼續往裡走，而是乖乖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沈默拔出門上的鑰匙後，接著又熟練的按下了牆上的開關。瞬間，屋內變的明亮了起來。

雙眼適應了燈光後，方羽魚這才轉了個身，回頭朝著沈默看了看，接著又環視了一下屋內，然後走到沙發前坐下，抬頭看向沈默，說道：

“你家收拾的可真乾淨啊。呵呵呵~話說你家有客房嗎？是那間？”

方羽魚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沈默的臥室指了指，接著便起身要去看。

沈默上前一把按住方羽魚，開口說道：

“沒有客房。”

方羽魚一聽，瞬間擺出一副便秘的樣子說道：

“啊？那怎麼辦？那我，我睡哪兒？跟你擠一張床啊？這麼熱的天兒我會熱死的。”

沈默搖了搖頭，接著開口說道：

“我房間有人睡了。”

“什麼？”

方羽魚再一次驚訝的看著沈默，有些激動的問道：

“不是吧？你，你居然有女朋友？你也真不夠意思的，都不跟我~”

話又還未說完，沈默便抬起手掌捂住某人的大嘴，說道：

“別吵！老闆睡了。”

方羽魚一聽，再一次控制不住的瞪大了眼珠子看著沈默。

沈默迅速放下手來，低聲說道：“你睡沙發，我打地鋪。”

“哦~哦”

方羽魚乖乖的點了點頭，於是沈默便轉身進了另一間房。

緩緩的坐回到沙發上，方羽魚依舊是一副還沒緩過神來的表情。剛剛一聽到“老闆”二字，他可是渾身像通了電流般的不舒服。此刻的他依舊坐立不安，時不時的朝臥室看去，生怕那個門會突然開啟冒出老闆來。

過了一會兒，沈默從房間裡走出來，雙手抱著涼蓆和棉墊被。方羽魚見著後，趕緊起身上前將棉墊被上堆著的涼蓆拿了起來，接著便轉過身去走到沙發邊上。將涼蓆放到沙發上後，他轉過身來，對著正在鋪棉墊被的沈默說道：

“沈默，你還是讓我睡地上吧。不然我實在是良心不安。”

說完後，見沈默已將棉被鋪好，於是又趕緊轉過身去將涼蓆拿起。當他正準備轉回身來時，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邊的沈默伸過手來拿起了他手裡的涼蓆，說道：

“給我吧~”

說完後，緊接著他便轉過了身去，將涼蓆放到棉被上鋪開。

方羽魚站在一邊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呵呵~沈默，這麼麻煩你真不好意思啊~”

說完後，方羽魚覺得自己可真夠虛偽的：都已經麻煩別人了，還說這些客套話作甚？這麼一想，不由的使勁兒撓了撓頭髮。

“沒什麼。你趕緊去上廁所吧~”

“上廁所？”

方羽魚睜大了眼，疑惑的看向沈默。

沈默轉過頭來，同樣一臉疑惑的盯著方羽魚看，見對方仍舊一臉茫然，於是又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被這麼看著的方羽魚突然間心虛了起來，腦袋裡的記憶膠片飛速的迴轉著。終於，在過了5秒後，他瞬間想起自己在電話裡頭說過自己尿急。於是他趕緊上前，一手搭在沈默的肩上，急忙說道：

“多虧你提醒我~不然我的膀胱估計就要出毛病了。廁所在這邊是吧？那我去上廁所了啊，順便用下你浴室衝個澡。”

話一說完，沈默便見他在自己的眼前一閃而過嗖的一下鑽進了衛生間。

方羽魚進廁所後不到三秒便“上完了”廁所，其實他壓根兒就沒擠出來幾滴，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一進來便在沖廁所有點兒太奇怪，於是又故意自言自語道：

“呼~真是憋的太久，尿的太急。”

說完後，又偏著頭想聽聽外面的動靜，可惜啥也沒聽見。於是，不由的“嗯”了一聲，似是覺得有些無趣。

這時，站在客廳的沈默走到臥室門口，輕輕的擰動門把，握著門把很小心的將門推開一點點，接著便側身擠進門內。

臥室沒有開燈，但當雙眼熟悉了漆黑後，就會發現窗外溜進來的暗黃光線使得房間內顯得不那麼漆黑了。

沈默朝床上睡著的男人看去，這一瞬，他彷彿希望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楚笑，心不由的跟著提了一下。但他馬上又像是回過了神來一般，慢慢的背過身去，輕輕的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出了臥室後，沈默拿著枕頭緩緩走到沙發前，重重的坐下。他將枕頭抱在懷裡，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他不由的想起：楚笑睡著的時候，整張臉看起來是非常放鬆的，光看著便覺得他一定睡得很舒服。他那輕輕閉合著的雙眼，微微彎起的嘴角，還有那如水墨般舒展開來的雙眉都像是在描繪著一種滿足感和幸福感。

想著想著，沈默的嘴角不由的微微揚起，連他自己都未發現：僅僅只是想起某鬼的睡顏，竟能讓他的面部表情變的柔和了起來。

方羽魚剛一出衛生間便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對著天花板在笑，他實在是無法想象面癱臉的笑居然讓他感到如此的詭異，這情景也著實讓剛洗完澡的他瞬間感覺背脊涼涼的。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著男人靠近，在離沙發只有兩步之處，他試探性的對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揮了揮手，壓低了聲兒小聲問道：

“我說~沈默？你，沒事吧？”

聽到問話後，男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有些晃神的看了看方羽魚，然後抿了抿嘴開口說道：

“你洗好了？那我去洗了。”

說完後，沈默便迅速的站起身來準備去衛生間。可正要抬腳朝衛生間走去時，卻被方羽魚一把拉住，於是，他條件反射的轉過頭來，看向方羽魚。

“給我個枕頭吧~沈默。沒枕頭我會睡不好的。”

方羽魚擺出一副可憐的表情，朝著抱著枕頭的男人伸手索要枕頭。

男人迴轉過頭來，朝自己的懷裡看了看，接著一手將枕頭拿起，一把塞向身後的方羽魚。

看著沈默進了衛生間，方羽魚將懷裡的枕頭放到涼蓆上，接著便脫了拖鞋一腳踏上涼蓆，盤腿坐了上去掏出手機繼續看著他的小說。

等到沈默洗好了澡從衛生間出來後，一看：方羽魚早已躺到地鋪上睡覺了。於是，他又進屋拿了毯子出來，一條放在方羽魚的身旁，一條放到沙發上，接著自己又將沙發上一個正方形靠墊放在沙發的一頭當做枕頭，最後才關上了燈。

躺在沙發上，沈默將毯子扯了一角蓋在自己的肚子上。他並沒有馬上就閉眼，而是兩手放在肚子上，睜著眼發著呆。與其說是在發呆，倒不如說是在想事情。

「要是明天他沒回來的話，要不要去找找他？」

「可問題是：上哪兒去找他？」

「即便知道有黑無常，可自己除了楚笑，也看不見其他的鬼。」

「而且，他，想回來嗎？」

“嗯~”

想到這裡，沈默不由的長撥出一口氣。此刻，他突然覺得思考別人的想法是一件如此傷腦筋的事情。對於楚笑是否想要回來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瞎子一般無法看清，也摸不透。

“嗯~！”

這一聲嘆，聽起來卻是有些氣餒，帶著焦躁的情緒。

“沈默你怎麼了啊？”

安靜的客廳裡突然傳來問話，將沈默一下子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了出來。他抬眼朝沙發邊上看去，只見方羽魚不知何時坐起了身，將一隻胳膊撐在沙發邊上，託著腮看著自己。

沈默將視線收回，繼續看著漆黑的天花板說道：

“沒~睡吧~”

說完後，他正準備要翻身時，方羽魚卻一把將他按住，說道：

“別，你還是跟我說說吧~我肯定你絕對有煩心事。來，說吧說吧~說完了，我給你出主意，你就能安心睡了，我也能繼續在夢裡跟我的女神邂逅了。”

沈默抬眼看了一眼按在自己肩側的手，接著又收回視線，說道：

“我不說，你也能睡吧。”

方羽魚聽到後，無奈的搖了搖頭，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說道：

“沈默，你知道你翻了幾個身嗎？”

沈默聽到這個問題後，在腦中回想了一下，然後答道：

“我有翻身嗎？”

方羽魚聽到後，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接著他又一掌打在自己的額頭上，然後抬起頭來看向沈默，艱難的問道：

“那你知道你嘆了多少聲氣，呻吟了多少次嗎？”

“毛病~我什麼時候呻吟了？”

說完後，沈默似是有些生氣的推開搭在自己肩側的手，翻了個身背對著方羽魚。

“你嘆了8次氣，其中有五次嘆氣是嗯出來的。我認識你這麼久了，還從未見你煩惱的這麼明顯。有些事情啦，心裡想不通，說出來大家一起討論下，說不定就想明白了。俗話說…”

“真的？”

方羽魚話還未說完，只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微微向外側了一下身，開口問道。

“什~什麼真的？哦哦~當然是真的啦~我都數了的好嗎？從你躺上沙發就開始了。”

“你不是睡著了的嗎？”

沈默再一次朝外側了下身，抬眼看著方羽魚。

“我那是在腦補跟女神的邂逅醞釀睡意好嗎？誰知你一聲聲的嘆氣，一聲聲的呻吟，實在是影響我的腦補劇情哇。”

沈默聽到後，不由的抿了抿嘴以掩飾自己內心的尷尬，身子也跟著朝內側了側。

方羽魚看到後，趕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將他掰了過來，急忙說道：

“哎~沈默，我可不是嫌你吵到我啊~我是擔心你啊~你說你老自己在那兒原地轉悠也解決不了問題呀~俗話說這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俗話呀~”

說完後，方羽魚見男人仍沒動靜，於是只好將胳膊從沙發邊上移開，坐回到自己的地鋪上，一邊嘆氣一邊倒頭躺下。

“如果要想找到一個人的話，去哪兒才能找到他？”

就在這時，沈默翻過身來，平躺在沙發上，抬眼看著已躺下的方羽魚問道。

只見方羽魚在聽到沈默的聲音後，一下子從涼蓆上彈了起來，又迅速的移到沙發邊上，急忙開口問道：

“誰失蹤了？你女朋友？你們是不是吵…”

沈默抬手一把按住湊得越來越近的方羽魚的頭，說道：

“該你回答了。諸葛亮”

方羽魚一聽到諸葛亮三個字，瞬間噗嗤笑了出來，“我~我沒想到，你這麼幽默啊~沈默。”說完後，不由的看了看臥室門，接著又捂著自己的嘴，繼續小聲的笑著。

“…”

沈默見方羽魚這樣，不再回話，而是直接翻身背對著嘲笑他的男人。

“哎~等等！我這不是在思考嘛？那百度也還得要時間的不是？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啊~想想。”

沈默依舊背對著方羽魚，但其實他還是在等著方羽魚的回答，希望他能說出些有參考性的話。

“嗯~這個找人嘛~”

沈默一聽到背後的男人開口了，微微將頭轉了過去。

“嗯~當然首先得打電話啦~這要是電話打不通的話，就去她平時喜歡去的地方蹲點，這要是還是找不到的話，那就一直打電話，打到她願意接為止，最後要還不行的話，那就只能等她自己出現了。”

“去他喜歡去的地方？”

“對，去她可能出現的地方，比如上班的地方呀~經常去的餐廳呀什麼的。”

“那，要是不知道他喜歡的呢？”

不知何時，沈默已轉過身來，面對著方羽魚問道。

“不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朝夕相處的，總能察覺出些什麼習慣的吧？”

方羽魚看著面前一臉茫然的男人，感覺實在有些不敢相信，都不知道這沉默君什麼運氣，居然有女朋友。

“我滴天啦~真不知道呀~真是服了你了。你肯定知道的，好好想想你們一起去過的地方，用你的心去感覺下她會出現在哪兒。”

“用心？”

沈默一邊說著，一邊回想著。

“對對，用心。好好想想啊~我睡了啊~真是困死我了~唉~心好累，老天怎麼這麼不眷顧我。唉~”

方羽魚一邊說著，一邊倒頭朝涼蓆上躺了下去。

“可要是…”

沈默本還想問問：要是不知道對方是否想回來，怎麼辦？

可抬眼卻見方羽魚早已躺回到了涼蓆上睡覺了，於是他便只好沒繼續問完想要問的問題，即便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如果想要知道他是否願意繼續在他身邊，那就找到他了當面問吧。」

這麼一想，沈默瞬間便覺得舒心了許多。這時，不覺睡意襲來，他捂著口打了個哈欠，接著便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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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鬼：這一晚好漫長，終於要結束了~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