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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我總是在錯誤裡掙扎,卻從未想過改正 正文-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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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李遠鑫,抬頭看了下吊瓶,差不多到了頭的時候,叫了梁醫生過來拔針。

左楚依然睡的很熟,只是在拔針的時候,皺了皺眉頭,卻一點兒要醒的意思都沒,床位夠,梁醫生也沒叫他起來,只是拿著廢棄的吊瓶,看著左楚笑了笑,便離開了。

李遠鑫看看腕上的手錶,差不多兩節課都過去了,估計馬上開始課間操,自己也懶得去,在外邊兒受凍還不如這裡坐著,只是書翻的也差不多了,有點兒無聊,就隨手放在了一邊兒的櫃子上,靠著椅背,半垂著頭看床上熟睡的人,薄薄的鼻翼隨著呼吸,微微的顫動,床頭上小窗裡透過來的陽光剛好打在上半身的位置,睫毛泛著層介於微微的暖黃和淡白之間的光暈,燒還沒退,臉頰還泛著紅,尤其是眼眶的一圈兒跟鼻頭,像是被人欺負後哭過的一樣,說不出的委屈。

李遠鑫想,左木頭要是真哭了,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了,只是張著眼睛的話,應該比閉著好看吧。

左楚的眼有點兒像狐的眼,眼珠很黑,圓圓的,眼角微微的上挑,只是表情總是木木的,不媚,反倒多了幾分冷清。

又過了好一會兒,估計課間操完的時候,他拍了拍還在熟睡的左楚。

“左楚,左楚?該起來了,去上課。”

聲音裡不自覺放低的溫柔,連自己都沒察覺,睡的正舒服的左楚,抬手推開了李遠鑫拍打自己的手,轉了身,連腦袋都縮進了被子裡,只留了個短毛寸的頭頂給李遠鑫。

李遠鑫無奈的笑笑。

“那我去上課了,中午放學來找你。”

然後轉身出了裡屋,跟梁醫生打了個招呼,說左楚還沒退燒,讓他在這多睡會兒。

梁醫生笑著允了,反正床位空著也是空著,剛輸完液,也省的他折騰來折騰去,感冒遲遲不好。

李遠鑫走後,左楚就這麼團著一直睡到中午,李遠鑫跟楊宇過來找他,李偉他們已經去餐廳站位買飯,給幾人打前站,吃過中飯,回去後接著睡,晚飯,李遠鑫給他買好了,送到宿舍。

接連下來的幾天,左楚每天晚課都去梁醫生的診所輸液,白天則正常上課,楊宇幾人天天一人一天的正大光明藉著他的名字逃課,各自逃開自己並不喜歡的科目,李遠鑫一次也沒去過。

一來左楚好的差不多了,沒啥大問題,二來李遠鑫在班上其實還算是個好學生,學習也比較認真,沒必要的時候,他也不願意曠課。

直到週六的時候,左楚停掉了液,拿了藥繼續吃,二中週六晚上開始放假,住校生可以回家,週日晚上則回來繼續上課。

當天下午放學後,拎著中午就收拾好的書包,跟李遠鑫幾人說了聲,我回家了。就一個人跟著人群出了校門。

從教學樓一路出校門,依然時不時的被周圍的女生掃過幾眼,偶爾花痴似的的嘀咕兩聲,他也沒在意,堵著耳機,出了校門,直接租車回姥姥家。

左楚的姥姥在C市的一個小縣城裡,車程一個小時左右,平常有大巴到,只是他們放學晚了,早過了大巴執行的時間。

到家的時候,七點多,姥爺一個人坐在院外門前的石頭上,帶著頂毛線的帽子,安安靜靜的等著他回家。

外頭有點兒冷,從出租上下來,付了錢,揹著書包,拎著買的一點兒東西,快步走過去,扶起坐在石頭上的姥爺,左楚的心裡暖的有點兒發潮。

姥爺粗糙寬大的手掌有點兒涼,見他下車的時候,滿是皺紋溝壑的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長長的眉毛跟著一顫一顫,接過他手裡的東西,直罵他不懂事兒,回家就回家還買什麼東西,就知道耽誤時間。

進院門的時候,寬大的玻璃窗裡透出暖黃色的光,沒看見姥姥的影子,估計是在廚房忙。

姥爺拽過他冰涼的手,拉著他趕緊進了屋。

“快,換鞋,趕緊上炕坐著暖暖,也不多穿點兒,多冷的天兒。”

“我穿很多了,您別忙了。”

邊脫外套往門口的衣架上掛,邊問

“我姥做什麼呢?這麼香。”

“給你燉豬蹄兒呢!你小時候最喜歡了,哦,還有雞蛋糕。”

把外套掛好,換上準備好的棉拖鞋,跟姥爺打了招呼,跑進廚房去找姥姥。

老太太上了年紀,有點兒佝僂,矮了很多,只到左楚的胸口,穿著玫紅色的小坎肩兒,頂著灰白的腦袋,在鍋口跟前忙碌。

“姥姥,我回來了。”

聽見聲音,老太太高興的轉身,握著外甥的手,笑的兩隻眼睛都沒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手咋這麼涼。”

廚房都忙完了,就等著開吃,老人拉著外甥的手,出了廚房,跟左楚姥爺一起回了炕上,問東問西。

左楚也少有的主動喋喋不休,跟兩個老人說著這一週學校裡發生的事兒,當然排除掉了打架的事情。

左楚的姥姥年輕的時候是個老師,姥爺參加過八年抗戰,也上過抗美援朝的戰場,受過傷,到現在,膝蓋走路都不方便,到了秋冬的時候,疼的更是厲害,說是當年子彈進了膝蓋,沒取乾淨。

左楚小的時候,經常跟小夥伴拿家裡的空彈殼玩兒,還有掉漆的軍用水壺,總之玩具很簡單,卻也是最開心的時光。

姥爺經常給他講過去的事情,有搶高地時候,他看著身邊戰友被燒著,聞著肉燒熟的焦味卻不敢動,只能扣著身下土地,咬著牙,等著自己的戰友被一點兒點兒燒盡。

有躲在戰壕裡,好幾個人分一個幹窩窩頭,卻誰也捨不得吃的事兒。

也有文革時候的心酸。

左楚的太姥爺,民國時期是個大地主,也抽過煙土,後來抽窮了家當,賣了老婆,逼走了兒子。

姥姥和姥爺是戰時認識的,那時候他姥姥在戰區教孩子們唸書,後來因為部隊教育,一來二去聊來聊去有了感情,最後雙方跟組織打了報告,最終走到了一起。

左楚有四個舅舅,一個姨,都比他媽大,三舅很小的時候就沒了。

就在文革的時候,因為他太姥爺的成分,左楚的姥爺被化成了走資派,他姥又被扣上了坑害祖國幼苗的臭老九的帽子,一起送上了批鬥臺,最後全家住了牛棚,三舅舅當時還小,生病發燒不讓看,死在了那場文革的鬧劇裡。

姥姥當時哭死過好幾次,都被另一個下牛棚的野郎中掐人中掐了回來,姥爺全程都沒哭,只是裹了兒子涼透的身子,找了張破草蓆,跟看守求了情,被人看著,在後山埋了小兒子。

回家的時候,媳婦兒雙眼腫成一條縫,眼裡卻還是不停的留著淚。

左楚的姥爺走過去抱住他姥的頭,不說話,眼淚順著臉頰流進他姥身後的破棉襖裡。

……

到現在他姥爺說起來,依然會流淚,只說自己沒死在八年抗戰裡,沒死在朝鮮的戰場上,卻差點兒死在文革裡。

他的孩子沒有一個死在鬼子的qiang口下,卻死在了那場文革的鬧劇裡。

左楚能聽得出,提起過去的時候,老人心裡的怨和委屈,只是時隔多年,已成了定居的事兒,怎麼想,又有什麼意義,反正都是過去。

平反後的姥爺一直拿著國家給的老軍人補貼,過的很好,只是橫在現在和過去之間的那條喪子之痛的疤,卻是多少錢都補不回來的。

左楚的大舅在X市自己辦了果園,過的挺好,因為過去的一些誤會,也算自私吧,很多年都沒在回來過,四舅是個浪子,部隊退伍後就到處跑,別說回來了,連個電話都很少,大姨因為大姨夫癱瘓在床,也很少回來,只是時常會打個電話回來,至於左楚母親,工作忙,自是不必說,倒是時常往回寄錢跟東西。

兩個老人身邊兒只剩了老二,也就左楚總喊老舅的二舅。

左楚二舅長的挺帥,母親跟親人常說,他跟他二舅實在太像,只是左楚沒他小時候的調皮,也比他舅白很多。

老舅一輩子沒結婚,該結婚的年齡,因為他大舅沒結婚就不準弟弟結婚的任性,二舅不僅錯過了年齡,也錯過了自己一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眼睜睜看著她跟別人成家生子,在沒人的大野地裡,一個大老爺們兒,放開聲兒的哭。

後來則守在老父母身邊盡孝,這一守就是四十幾年,直到守進監獄,隔了鐵窗,給父母送葬。

十幾年的時間,伴著鐵窗,空空蕩蕩的一生,再沒了出去的心思跟願望。

老舅一直覺得,老父母的死,都是他的事兒給折騰的。

其實呢?

比起永不回家的大舅,常年浪蕩的四舅,顧著自己家庭的大姨,還有一心撲在事業上的母親,左楚覺得,老舅付出了自己太多,孤苦的半生,接下來依然孤獨的以後。

到底誰欠了誰,誰比誰差,誰又比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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