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謝謝你。”

“嗯？哦，沒事。”

“好像每次都是最狼狽的時候，碰上你。”

撩起垂在臉側的一縷碎髮順至耳後，沒了往日那種故作的調笑，反倒多了些平日裡沒有的寧靜。

左楚低頭看了看眼前的女孩，覺得其實她也沒那麼壞。

說來也是好笑，不知道是老天湊成的巧合，還是真的C市太小。上週六晚上，他跟老舅還有孫叔叔剛從三味齋出來，就碰上了醉的一塌糊塗的王娜，靠著路邊兒的一跟電線杆坐著，夜風吹著散亂的馬尾，抱著膝蓋，側著一張素淨的小臉，一直在哭。聲音卻很小，不走近了，基本聽不到。

人是孫偉先發現的，他本來是去倒車的，剛走進就看見了王娜的影子，忍不住嗤笑。

“喲呵！小楚，你這同學可真夠行的，姑娘家家的，兩次醉醺醺的一個人杵在外邊兒，也不怕出事兒。”

聽完孫偉的話，左楚皺著眉跟老舅一起走近了坐在地上的女孩身邊，酒氣很大，有點兒沖鼻子。

“老舅”

一看外甥的樣子，楚瑞宏就知道這孩子又要多管閒事，無奈揮了揮手。

“偉子，給她抬到副駕駛去。”

“行。”

看著孫偉把王娜抱到副駕駛上，左楚跟老舅也都上了車。

吃過飯後，楚瑞宏照例從12點到4點間，還得去場子裡照應著，兩人幫著把王娜張羅回家，扶進客房後，就得趕去場子。

“小楚，老舅先去店裡了，儘量早點兒回來。”

“嗯”

“你……自己照顧同學，應該沒事吧。”

“嗯。”

“那個……”

“老舅，你還有什麼事？”

嘆了口氣。

“呃…沒什麼了，就是…你自己在家注意點兒。”

“好。”

說完，楚瑞宏跟孫偉離開了房子，倆人坐進車裡的時候，孫偉先開了口。

“大哥，你是不是怕小楚跟那女的……”

“嗯？”

“哦，沒什麼。”

“嘖、小楚也該到這個年齡了。”

把車開出小區的孫偉聽了楚瑞宏的話，回道

“哎呀！放心吧！咱們小楚晚熟，不會出啥事的。”

……

倒了杯溫水端到客房，拍拍床上女生的胳膊。

“誒，喝水。”

“不要…走開。”

被王娜醉醺醺的推辭了的左楚，也不多說什麼，把水杯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哦，那你休息，需要的話，客廳有衛生間。”

左楚的房間連著一個衛生間，是當初楚瑞宏特意留給他的，自然也不用擔心誤闖的尷尬，交代完事情，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被拽住了褲腿。

“你有什麼事。”

“別走……陪我說說話。”

“很晚了。”

“拜託，陪陪我就好……”

看到女孩臉上不斷流出淚，左楚頓了頓，拉過客房的豆袋，坐在床邊的地板上。

“你被人揹叛過麼？”

垂著眼，想了想，搖搖頭。

王娜的眼睛哭的通紅浮腫，只留一條細縫，整個眼皮都呈現一種水腫透明的感覺。眼淚從那條細縫裡不停的流出，溼了臉畔枕頭大半。

左楚坐在一邊看著，有些莫名其妙，想象不出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眼淚，從他們遇上她開始，她就在哭，到現在都沒停過。

去客廳拿了包抽紙走回客房，遞給躺在床上的王娜。

王娜接過抽紙，擦了眼淚跟流出的鼻涕。

“謝謝你。”

“沒事。”

鼻頭被自己揉的通紅，王娜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淚。

“你喜歡過人麼？”

王娜說完，左楚歪著頭，思索了半天后，點點頭。

“算吧。”

對於左楚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王娜也懶得深究，畢竟她只是想找個傾訴的物件。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報應，當初因為李銳直來直去的脾氣，覺得他不愛自己，被范家偉一時的好，煽動著背叛了他，今天才糟來了這樣的災禍。

左楚，你說人是不是真的很賤，或者…我很賤。

李銳那麼好，我卻不要，非把自己塞給一個沒有心的范家偉。

看著他天天的玩，身邊時不時出現的女生，明知道那人不可靠也不會真的愛上我，我還是要不計後果的往他身上撲。

總想著他玩膩了，就安定了，就會好好的待在我身邊了。

可是左楚…他什麼時候才能玩膩啊……”

左楚沒有迴應王娜，只是安靜的聽著這個女孩傾倒著她的委屈，她的難過，卻從頭到尾沒說過後悔遇上范家偉，愛上范家偉的話。

“我能為了他，跟所有貼近他的女生髮狠動手，可是他怎麼能…怎麼能碰候雨燕呢？那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怎麼能跟她動手……”

“為什麼他就是不懂呢？我已經為了他，變得這麼壞這麼壞了，為什麼他就是不懂呢……”

“我把我能給的，都給了他……怎麼他就不能把我當個人，好好的珍惜呢？”

“我最好的朋友啊……”

說到這兒，王娜不知道是哭還是笑，滿眼的淚，卻咧著嘴角不停的樂。

“我們總是什麼都分享…我有的，都會記著她。”

“呵呵~~~現在……連男朋友都要分享……”

“我一直假裝的，真的，一直在裝。

不管多疼多委屈，我都裝。我裝著什麼都不知道，裝著什麼都沒看見，可是左楚…真他媽的不好受……太難了。

真他媽太難了…”

嘆了口氣，抽出一張紙，胡亂的抹了把眼淚跟鼻涕。

“真不是人乾的事兒。”

說這些話的時候，王娜浮腫的眼，從來沒看過左楚，只是盲目的盯著對面的櫃子的方向。

左楚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他也不會，連與人相處都沒好好學會的人，想讓他去安慰別人…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困難。

“分開。”

聽了左楚的話，王娜才終於看了他一眼，笑著搖搖頭。

“要是能做的到，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左楚眨眨眼，表示並不明白。

只是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人而已，又不是吃飯睡覺這樣本能裡不可缺的東西，有什麼不可舍。

“左楚，你不明白，當你把很多珍貴的第一次給了同一個人的時候，不管你願不願意，他都刻印進了你的生活，搬不走移不動，也忘不掉。”

“你……跟他上床了？”

“嗯？”

王娜一愣，沒想到左楚說的這麼直白，隨即點了點頭，事情都到了這步了，還有什麼可藏的臉面。怕是全世界的人都認定了她王娜是個人見人上的爛貨了，於是笑了笑。

“嗯。”

“哦。”

“怎麼，有什麼想說的麼？”

左楚疑惑的抬起眼看向王娜。

“有什麼可說的麼。”

“你……不覺得……我很……我以為我給你的印象很差的。”

左楚點點頭。

“的確不怎麼好，可是不關我的事。”

“那你為什麼幫我？”

“不知道。”

“你可真怪。”

“哦……”

被這麼一攪和，轉移了些並不怎麼好的情緒。

“你總是這麼話少？”

“嗯，大部分。”

“那你怎麼交到朋友？”

“不知道。”

“你…有話多的時候麼？”

點點頭。

“有，喝醉，跟李遠鑫。”

“哦……”

聞言，王娜點點頭。左楚看了看她，說道

“你好些了麼。”

“嗯。”

“我回去了，睡覺。”

王娜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點了點頭。

“謝謝你。”

“不客氣。”

說完，左楚指了下床頭的溫水，示意對方記得喝，然後轉身出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從褲兜裡掏出腿上震了半天的手機。

“喂。”

“忙什麼呢！這麼久才接電話。”

“沒什麼，你還不睡。”

“嗯，睡不著。”

“哦。”

肩膀頂著手機，走到床邊找醫生開給自己的藥。

“再幹什麼呢？你老舅又去店裡了？”

“找藥，去了。”

“這麼晚才吃藥？”

“嗯。”

拿著找到的藥，去廚房倒水。

“所以呢？”

“所以什麼？”

“你打電話來，有事？”

“沒、沒事，只是想……想起來了，問問你吃藥沒。”

“正要吃。”

“好吧…那我掛了，晚安。”

“嗯。”

“晚上蓋好被子，小心著涼。”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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