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別跟家裡多請了一天假,在錄影廳多留了一夜,隔天出門送左楚去車站的時候,他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起碼不那麼疼了,只是走起路來的時候,擦到了還是不太舒服。
到了車站的時候,回左楚他姥那兒的大巴還沒到點兒,兩人在視窗買了票,就到候車廳一處靠近暖氣的地方等著,沒去找座,這個季節,候車廳的座位冰的跟鐵疙瘩差不多。暖氣跟前停留了不少等車的人。
“傷口怎麼樣?還疼的厲害麼?”
“好多了。”
“回去記得按時上藥,你姥他們要是問起,就按咱們之前說的,就說痔瘡犯了,免得他們追問。”
左楚點點頭。
“嗯,知道了。”
“那個……左楚。”
“嗯?”
“昨天說的……你會……
算了,沒什麼。”
左楚知道李遠鑫想說什麼,說實話,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他會什麼感覺。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種喜歡跟別人的那種不一樣,也知道很難或是根本沒有以後。
這麼多年下來,他也早已習慣了在選擇的時候,被放棄或是不被看重的感覺。
也許…會難過的吧……畢竟李遠鑫給他的關心和照顧,是父母都不曾給予過的東西。可那又怎樣,該散的時候,還是要散。
於李遠鑫而言,他或許很重要,卻不是最重要,居於他之前的,還有很多很多李遠鑫必須要顧及的人和事。
昨天晚上兩個人窩在沙發裡看《媽媽,再愛我一回》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的,李遠鑫盡然又哭了,往常他並不是個愛哭的人。左楚整個人被李遠鑫摟在懷裡,憋屈的有點兒難受,他卻沒跟從前一樣,出言反抗,只是安靜的任李遠鑫抱著。
感覺吧…李遠鑫這兩天…不,因該是這些日子,反常很多。如果是從前,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不顧著自己,單方面發洩的事情的。
可是前天晚上的事…那個時候的李遠鑫簡直就像分裂的精神病患者一樣,強制著做了那樣的事,過後還哭的跟孩子一樣,不停的道歉。
左楚以為李遠鑫會跟他說什麼的,可是李遠鑫什麼也沒說,兩天的時間,只是分分秒秒的膩在他身邊,除了吃飯上廁所之外,手臂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樣,不是摟著就是抱著。左楚不是很習慣這種膩糊過頭的行為,只是李遠鑫的行為跟樣子,讓他不知道怎麼出言阻止他才好。
電影看完的時候,李遠鑫抱著左楚,整個臉埋進了他的脖子裡,眼淚蹭溼了左楚領口的衣服。
“左楚,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想跟你好好的。
我們要是沒有父母家人該多好…這樣我就能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怕的跟你在一起一輩子。
我能一下子就長大就好了,這樣就能帶著你走。我們一起到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我會好好賺錢,好好照顧你。”
左楚拍拍李遠鑫的背,什麼也沒說。
“左楚……要是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會麼?會想我麼?還是很快就會忘掉我?”
李遠鑫說完,左楚嘆了口氣,回道
“我不知道。”
然後李遠鑫就再沒說什麼了。
除了不知道,左楚不知道他還能跟李遠鑫說什麼,或者說…說什麼都是錯。
說他會想他,說他會記得他所有的好,說他可能這輩子都會記得他?
可是說了又能怎麼樣?
說了他就能不顧一切,只跟他好?
怎麼可能?
人這一輩子,從出生就註定了,愛情既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重要的。父母家人沒有一個是可以隨便捨棄的。尤其爸媽,他們給了你生命,即便能夠承載給你的愛是有限的,卻也是把你帶到這個世上的人。
可他呢?他既不是李遠鑫生命裡的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現在說的想永遠陪伴,只怕轉身就會成了永不相伴。
既如此,又何必說些不相干的話,反正都不會有結果,說的多了,只會成為困住他的牽絆。左楚不想那樣,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想怎麼認為李遠鑫都好。在左楚心裡,他都是好的。不到兩年的時間,李遠鑫給了他太多從前他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感覺。
他給了他朋友,給了他關心,給了他溫暖,教會了他喜歡,教會了他愛和照顧。有這些就夠了,人活的不能太貪。
在車站大廳裡等車的這段時間,對兩個人來說…都是最想留住的日子。不管是李遠鑫還是左楚,潛意識裡都覺得這像是最後能在一起的日子,如果人世間真的存在魔法這種東西的話,李遠鑫真想一輩子都停在這個時間,永遠靜止,一分一秒都不會向前。
可惜魔法這種東西,從來都不存在,時間還是會不停的往前,拋掉它羽翼之下所有人的期望和想念。
最後所有想留住的美好,只能成了命裡再出不來的風景,一格一格的靜止,除了纏繞著的懷念,什麼都留不下。
左楚等的車進站後,準備離開候車廳進站上車的時候,李遠鑫盯著他看了好久,像雕刻烙印般。
進站口的人陸陸續續的檢票離開,左楚看著守在進站口的李遠鑫,最終還是笑了,笑的很好看很認真。
“李遠鑫,你…會是很重要的人。不管以後我們會怎麼樣…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左楚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李遠鑫看著他不住的點頭,眼眶紅紅的。
“嗯,我知道。”
“嗯。”
進了檢票口後,左楚看著李遠鑫最後笑了回,朝著他揮揮手。
“我走了。”
“好…好好照顧自己,記得給我電話。”
“嗯。”
左楚轉身離開後,李遠鑫眯著眼睛快步出了候車廳,來到大巴離開車站大院的門口,靠著牆站著,等著看左楚的車離開。
風很冷,吹的李遠鑫稍長的發亂飛,兩旁沒什麼送站的人,只有些等在車站周圍討生活的小商販,賣茶葉蛋的女人圍在她的爐子邊不停的搓著手烤火,冷風吹過的時候,帶著爐子裡炭火的煙氣,飄過李遠鑫所在的位置,嗆得他眼疼。
天空灰濛濛的壓的很低,車站門口門房裡管大門的兩個男人聊著天,說是預報裡說,下午有場暴風雪要來,下午要發出的班車,估計要堵在車站裡停運了。
左楚所在的大巴從車站裡開出來的時候,李遠鑫的目光追著車子的視窗一個個的看,終於對上了左楚望出來的臉,兩個人都笑了。
一直到車子看不見的時候,李遠鑫才轉身離開,坐在車子裡的左楚轉回身子,窩進車座裡,卻沒像往常一樣上車就睡,耳朵裡放著很久都沒聽過的theagonist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