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已然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章
溫暖的陽光順著紅牆之上的瓦簷灑了下來,沉沉的冬雪總算是停了下來,滿目望去,白茫茫一片,仍舊是未來得及化的殘雪身影。都說化雪比下雪更冷,此刻即便陽光正好,那股浸著骨子的肅殺冷意比前些日子更為重些,使得眾人裹得也更為厚重了幾分。
遠在東西宮之外的北宮此刻正沐浴在暖光之下,金色的琉璃瓦上跳躍著奪目的光芒,卻更襯得那斑駁的彩畫雕樑更老舊、淒涼了些。
相比於東西宮宮人們的忙碌與竊竊笑語,這裡幾乎是沒有什麼人氣,偌大的宮院,竟是難得看到幾個神情木納的宮人。
就在此時,北宮西殿前的宮門處出現了兩個人影,立在那兒的蕭衍披著華美的大氅,看起來似乎頗有些疲憊與憔悴。
門口的宮人見此連忙走上去,雖不知眼前身著不凡的是誰,卻還是極有眼色的行禮道:“奴婢給主子請安。”
“嗯。”
溫和的聲音輕輕響起,蕭衍微微低眸看了眼恭敬的宮人,隨即默然地將眼前蕭瑟的景色打量了一番,眸底不由泛起一絲嘲諷,可唇邊的溫和與牽掛卻是絲毫未改。
“成——”
頭頂那個溫和的聲音說到這兒微微一滯,隨即又變得這麼沙啞了幾分。
“王淑女可是住在這兒。”
那宮人眸光微微一動,想著眼前人的裝扮和年紀,只稍加思索便明白過來了,臉上的笑意也更為殷勤了幾分。
“回王爺的話,王淑女正是居在此處。”
未得到迴應,那宮人不由有幾分緊張,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眸,這才看到眼前這位天潢貴胄若有所失的盯著那老舊的宮殿,神情似悲亦憂。
宮中都傳洛王殿下溫潤如玉,乃是翩翩君子,可眼前的人,卻是憔悴而失魂,青色的鬍渣便顯示出有些時日未曾好好打理了。
親生母親被貶入冷宮,可見對眼前的洛王殿下打擊足夠大了。
“她——可好。”
陡然的聲音帶著幾分擔憂帶著幾分緊張,讓宮人微微一愣,隨即便習慣性地點了點頭,不過下一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小心道:“回王爺的話,王淑女這些日子似乎頭疼的舊疾犯了——”
“可有找太醫看過!”
話還未說完,宮人的回話便被蕭衍緊張的話語打斷。
那宮人聽到此,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尷尬,躊躇了一番才勉強扯著嘴角道:“北宮偏僻,很少有人來,以奴婢們的身份,是請不得太醫的——”
說到這裡,那宮人的聲音漸漸地下去,蕭衍似乎明白過來,唇邊那抹溫和的笑顯得有幾分苦澀。
“知道了,你下去罷。”
話一說完,那宮人還未來得及應聲,便見著眼前的身影攜著幾分蒼涼與憂傷,一步一步朝那殿門走去。
過了許久,直至那身影消失在眼前,那宮人不由嘆息一聲,越發覺得洛王殿下是這冰冷的宮中難得的孝子。
殿中空寂而冰冷,蕭衍靜靜地走在其中,此刻的他卻是早已一掃方才的溫和與憔悴,神色冷清而淡漠。
當他一步一步走近,漸漸看到那個懨懨歪在床上的人,或者說,是他的親生母親。
蕭衍淡然地打量了一眼屋內冷清而簡陋的擺設,唇角不由勾了勾,直至快要走到榻邊,原本閉著眸子有幾分頭疼難耐的淑女王氏驟然睜開眼睛,眼神凜厲而冰冷。
當目光落到走近的蕭衍身上,王氏的眸光一閃,隨即淡漠的收回,又平靜的合上了眼。
“我還以為,你當真連我這個母妃都忘了。”
王氏戲謔而淡然的聲音在殿中漸漸響起,蕭衍聞聲並沒有問話,只是看了眼跟隨而來的息德,息德領悟地搬了一把落滿灰塵的椅子放到床前,彎腰恭敬地抽出帕子擦了一遍,隨即又快速地用袖子拂了一遍,這才退到身後。
王氏淡漠地瞥了這一幕,隨即眸中浮過一絲嘲諷。
“既是這般嫌棄,何必來走一趟。”
說到這兒王氏上下掃了蕭衍一眼,看到蕭衍那張看似憔悴不堪的臉,唇邊的譏諷更是多了幾分。
“這憂母的戲倒是做出十分了。”
蕭衍聞言哧然一笑,隨即撩袍坐下,好整以暇道:“母妃身子可還好。”
王氏淡然掃了蕭衍一眼並未說話,反倒是蕭衍側首看了眼身旁的息德道:“你在外面等著。”
息德聞聲連忙出去了,屋內再一次寂靜下來,蕭衍看了眼王氏,隨即出聲道:“兒臣聽外面人說,母妃頭疼的舊疾犯了,如今可好些了。”
王氏唇角淡淡勾了勾,靜靜盯著眼前的蕭衍,似是要將他看透一般。
“難為你還記掛這些,我原覺得,你該將我這個做母親的恨之入骨才對些。”
聽到王氏似笑非笑的話,蕭衍頗為溫和道:“母妃這是什麼話。”
“怎麼?難道不是?”
王氏笑著拿手掩了掩鼻,隨即一雙眸子銳利而含笑道:“否則,你也不會用那什麼荒謬的老君之夢向世人證明你得了老君的庇佑,連陳年舊疾都不藥而癒了。”
“難道母妃就那般想看著那些虎狼之藥要了兒臣的命?”
蕭衍陡然的聲音將王氏的話打斷,王氏微微有些僵滯,面對眼前質問的眼神,過了片刻才恢復了平淡的模樣,隨即不由帶著幾分無奈與苦澀的嘆息,眸光又一次帶著為母的溫柔道:“阿衍,你應該知道,讓你受那般折磨,母妃也不想,可母妃沒有辦法了。”
說到這兒,王氏的眸中漸漸紅了,不由顫顫巍巍的伸手拂過蕭衍的側臉,頗為自責道:“是母妃讓你與我受苦了。”
“到頭來,還是到了如此地步,母妃如今不求別的,只求你平安地活下去。”
說著王氏越發激動地起身,雙手撫著蕭衍的臉,聲音不由壓低的哽咽道:“如今母妃幫不得你了,你的身後除了嚴惟章,便只有你外祖父他們了,如今只要保住他們,日後便是你的依靠,元皇后的母家與結了姻親的謝家,你一人是難以抵擋的,你可明白?”
聽到王氏擔憂不已的聲音,當真是關心自己一般,蕭衍溫和地點了點頭,唇角卻是勾起王氏看不見的嘲諷。母子這麼多年,他有如何不知道王氏的打算?
不過是以愛為名再一次利用他罷了,讓他保住王家,日後奪了位,王家正是從龍之功,她這個王家人不也就風光的爬上太后之位。
“兒臣記住了。”
王氏聞言溫柔的連道三聲好,隨即攬過眼前這個兒子,湊到耳邊,眸光漸漸變得算計,語氣卻依然滿是擔憂與害怕。
“阿衍,記住,只有坐上了那個位子,我們母子才不用再這般戰戰兢兢的度日,才能過上真正安定的日子。”
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