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涵接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前的少年磕頭領旨，平靜得宛如冰面。

見他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眾人不禁一愣，慕風國開國以來，雖然為帝王殉葬的人不少，不管殉葬者是否出於自願，被生生的拉去殉葬，心中難免要煎熬一番。下意識地掙扎反抗，驚慌失措、痛哭哀嚎，都是常有的事情。這種情況他們卻還是第一次遇到，因此，反而讓一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齊刷刷地望著那名喧旨的太監。

只見那太監定了定神：“殿下，奴才李培青，是伺候殿下上路的。既然殿下已接旨，那就請殿下先沐浴更衣吧。”

說完，李培青向身後一揮手，立刻有幾個小太監提著熱水進來，另外還有幾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將手裡抬著的木板放到一邊，又去找了個浴桶回來。待將水溫調好，幾名小太監卻犯了難。以往人殉，都是將人捂暈，剝光後，放到木板上再由他們刷洗換衣。可現在蕭君涵並未反抗，按照慕風皇宮的規矩，是不可以將人捂暈的，更不能放到木板上刷洗，而是要在桶裡沐浴。醒著，這可如何是好？他們看了看蕭君涵，又望了望李培青。李培青似乎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這時只聽蕭君涵說：“公公按規矩辦即可。”

“老奴謝過殿下了。”李培青松了一口氣，對幾個小太監吩咐，“聽殿下的即可。”

“是。”幾名小太監領命而去。

熱氣氤氳的屋內，兩個小太監站在浴桶邊上正拿著布巾為蕭君涵仔細地擦洗著身體，而另一名太監則是用搗碎的皂角揉搓著蕭君涵的頭髮。約摸過了一個時辰，蕭君涵沐浴完畢，兩個太監拿過一條毛毯，將他裹住抬出浴桶，放到裡間的床上。這時，又有兩個小太監端著托盤來到蕭君涵的床前跪下。

“殿下，得罪了。”

蕭君涵一看，只見托盤上放的是大大小小九件玉形，心下已然明瞭。慕風國曆來有為死人玉塞九竅的習俗。即人死後，身上的九竅要用玉器填塞。兩隻眼睛，兩隻耳朵，兩個鼻孔，一張嘴，以及身下的兩處。他做為人殉，自然不能少。

“公公請便吧。”蕭君涵躺在床上，靜靜地回答。

兩個小太監再施一禮，起身先拿出一粗一細兩根玉棒，小心地塞進他的下體。之後，又進來一隊太監，手裡捧著專門為殉葬的人準備的素衣、素鞋、髮飾等。

兩個小太監扶著蕭君涵小心地站起來，為他穿上雪白的裡衣和厚重的殉葬素衣，襪子、素靴。一個太監為蕭君涵將頭髮梳理整齊，插上一根白玉簪子，又繫上一條素白的額帶。接著又有太監拿過一條繩子，將蕭君涵的雙臂扭到身後捆綁結實，扶著蕭君涵躺在一張類似於門板的木板上，再將他雙腿也捆綁起來。之後再將剩餘的玉塞分別塞住蕭君涵耳朵和嘴巴，眼睛上的只能放上去，並不能真的塞進去。至於鼻子處，則要到最後才會給他塞上。否則還沒有到帝陵，人便活活悶死了。慕風國的殉葬規矩，人殉在最後一刻必須是清醒的，以向世人顯示人殉為死者殉葬乃是出於自願，並非被強迫。而關於對人殉手腳的束縛，只是做為人殉的標誌而已，並沒有強迫的意思。其實所有的人也都明白，這只不過是那些要求別人為自己殉葬的人為自己的殘忍而編排的自圓其說，但是因為大家都這麼說了，所以人們便也想當然耳。

一切做完之後，四個侍衛進去將木板連同蕭君涵一同抬出屋外。雖然從始至終蕭君涵表現的都極為平靜，但是身體裡塞了異物的感覺畢竟是極不舒服的。因為在被抬出屋子的一瞬間，也許是由於顛簸的原因，蕭君涵不禁扭動了一下身子，從嘴裡溢位一絲若有若無的呻吟。

李培青一看，急忙上前：“殿下，老奴知道您難受。但請您且忍一忍，不出半日，殿下就可在天國陪伴陛下了。現下請殿下千萬不要亂動，壞了規矩呀。”

蕭君涵的嘴裡被塞了一塊梨形的玉形，這個形狀最大的好處就是在於只要塞進了人的嘴裡，任憑舌頭怎樣用力也是頂不出去的。此時蕭君涵無法開口，也並末對李培青的話有任何表示。李培青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已經越來越大的太陽，吩咐手下人取來一把傘，撐在蕭君涵的上方。

慕風國皇室的葬禮不似尋常百姓的土葬或者火葬，而是冰葬。為的是儘可能地保護死者的屍身完好。所以人在死後總是以最快的速度下葬。因而慕風國皇室的人死後並沒有停陵一說。

此時，兩輛肅殺的馬車正由一隊披麻帶孝的人促擁著向歷代皇室成員下葬之地，北極山冰澗洞而去。前面一輛馬車上靜靜地躺著一箇中年略顯老態的男子，灰白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生氣。而後面一輛稍小的馬車上，是一名芳華不過舞象之年的少年。也許是由於去往帝陵的路過於顛簸，此刻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胸口急促地一起一伏。

“去拿一床柔軟厚實的錦被，給殿下鋪在身下。再拿一床蓋在他身上吧。越往帝陵去就會越冷。別讓人著涼了，病著入斂可不吉利啊。”

“是，李公公。”小太監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距離冰澗洞尚有幾里地，但眾人已經覺得寒氣襲人，都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正在此時，隊伍正經過一條狹窄的山谷，突然地動山搖，遠處傳來隱約的“隆隆”聲。隊伍頓時一片慌亂。

“怎麼回事？”走在隊伍最前頭，慕風國的新任皇帝，軒轅漠大聲問到。

“啟稟陛下，剛剛有場小規模的地動，好在並不嚴重。”一個侍衛回答。

“父皇可安好？”

“先皇並未被打擾。”

“那”軒轅漠似乎很不願意開口，“亞父可好？”

“殿下略有受驚，不過無礙。”

“那就好，繼續走吧。”軒轅漠命令到。

“是。”眾人又重新開始上路。

進到洞中，眾人都已經換上了厚厚的皮裘棉袍。洞中的寒氣彷彿能將侍衛們手中的火把凍住。一排排的冰棺裡，是慕風國之前的11任皇帝。每一個皇帝的身側，都有殉葬的人殉。和帝王們灰敗死氣不同，那些人殉可謂姿態各異，痛苦掙扎，悲泣絕望，身體和麵部扭曲猙獰，有的甚至連耳鼻中的玉塞都掉出來了。

“唉。”李培青偷偷撇了一眼那些形態各異的人殉，【明知沒有用，卻還是想做困獸之鬥。結果連死也死得這麼難看。還是眼前這位妙主子明事理，既然逃脫不了，那就不做無謂的掙扎，至少在死後可以好看些啊。】

走到最裡面，是已經準備好的兩具空的冰棺。幾個太監先把軒轅皓的屍體放進其中一口大的冰棺裡，然後蓋上棺蓋，用桶從旁邊的寒池裡提水。這寒池中的水奇特之極，無論多冷都不會結冰，但只要與肉體接處，便會立刻凍得堅不可摧。提水的人都戴著厚厚的手套，防止凍傷。

寒水從棺蓋上的小孔緩緩地流入，很快就將整個冰棺內部填滿，冰凍。

之後，幾人又將蕭君涵小心地放入另一口冰棺裡。此時蕭君涵的胸口起伏已經越來越劇烈，昭示著他現在的極度不適。

“殿下再忍一時，片刻之後就能在天上服侍陛下了。”李培青在蕭君涵耳邊小聲說完，又抬頭吩咐那幾個小太監，“手腳麻利些，也好讓殿下少受些苦楚。”

“是。”幾人答應而去。將蕭君涵的鼻子用最後兩件玉塞塞住，那原本急促起伏的胸口頓時沒有了動靜。剩下的便同剛才如出一轍，將棺蓋蓋上，再用寒水將棺中填滿、冰凍。兩具新冰棺便完成了。接著，眾人在軒轅漠的帶領下，行完三跪九叩大禮之後，傳旨鑾駕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