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豆進了後院,聽見廂房裡幾個徒弟熱熱鬧鬧地圍著火爐聊天,大家問紫草,“師傅為啥不回家,我們出去聽個說書都不方便,哎。”
紫草說,“你們偷懶,就該讓師傅好好管管你們。”
銀豆好奇,進了廂房,幾個徒弟全站起來,原來又圍在一起烤地瓜吃。銀豆擺擺手,跟大家坐到一撘,說,“鎮上新來了說書的,我咋不曉得呢?”
最小的徒弟嘿嘿兩聲,說,“師傅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呀,當然不曉得了。上個月底才來的,是過路客,逃難來的。”
銀豆饒有興趣地問,“都說些啥?”
小徒弟說,“啥都說咧,師傅想聽啥,俺們給你學學。”
銀豆說,“那就隨便學學。”
小徒弟就有模有樣的學起來,學的是當今女皇爺龍潛時出征平叛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大家聽得津津有味,還起鬨喝彩。
“女皇爺的事情咱們這裡曉得的太少,”銀豆嘆氣,“小地方閉塞,你們好好努力,將來有出息,去外頭見大世面,我當師傅的也就安心了。”
五徒弟說,“師傅呀,現在都傳世道亂的很,外頭正打仗呢。女子娃可千萬不敢出門,出去碰上了咋辦?”
銀豆聞言,心裡難免焦慮,“外頭打仗,也不曉得啥情況。要是再這麼打下去,咱們這兒怕也躲不過了,大家都做點準備,免得到跟前措手不及。”
“啊?這麼嚴重?師傅,我害怕呀,俺們都聽說了,白蓮教和土匪其實都是一夥兒的,個個都厲害,三頭六臂神通廣大,萬一殺到咱這兒咋辦嘛?”幾個徒弟你一言我一語把聽到的分別跟師傅彙報,“師傅,外頭都說因為皇爺是女的,亂了天綱,老天爺不高興,說她要是不坐龍位,天下才能太平。”
“師傅呀,說書的先生說他就是山西跑過來的,那邊死了好多人了,瘟疫橫行,到處都有土匪,有的連縣城都打下來,自立為王呢。”
銀豆垂眸沉思,世道亂,流民揭竿而起,是因為皇爺是女人?.....不是吧。她記得上輩子老皇爺在世的時候,本就荒/淫無道,徵收苛捐雜稅,把老百姓往死了逼,將好端端的江山捅成爛攤子,後來才交到女皇爺手裡的,這麼說來,女皇爺替她爹背黑鍋呢。
小徒弟又說,“師傅呀,女皇爺要是遜位該多好,等新皇爺坐龍椅,咱們老百姓日子就好過了。到時候大家才有機會四處遊歷。”
銀豆搖頭,將幾個徒弟一個個看過去,“你們這些瓜娃娃,世道本來就對女娃不公平,女皇爺在位,好歹眷顧女人,要是真不當皇爺了,天下就完了。咱們這些女子也甭在鎮上開醫館抬頭挺胸做人,只管老老實實回家,洗衣服做飯喂娃娃伺候一家老小,田間地頭下了苦力還得窩在屋裡比著繡花,不讓唸書不讓學本事,穿別人穿爛的,吃別人吃剩的,看別人的臉色,挨別人的打,等家裡揭不開鍋把自個兒賤賣了換錢換糧食也不見得誰能記著咱的好。”
徒弟們一下不吭聲了。都是受過苦的女娃,被師傅戳中了痛處,不由得心惶惶,問,“師傅呀,那咋辦呀?”
師傅說,“天行有常,不管啥世道,咱們女子娃不要輕賤自己,要好好學本事。我師傅從前給我說過,就算是這樣的世道,女子娃要想自由,還是有機會的,前提就是實力。所以你們要好好學,好好掙錢呀,讓錢和能力替咱們撐腰桿子!”
娃娃們認認真真點頭,收了玩耍胡鬧的心思,因為柳銀豆晚上坐鎮,也就不出去玩了,一個個書拿出來念,搖頭晃腦,非常虔誠。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_(:з」∠)_
☆、第四十九回
柳銀豆連著好幾天都在楊柳鎮上慈安堂住著。每天楊狗蛋來鎮上打鐵,下午就過來問她回不回,銀豆就說不回去。甚至進行宗族過繼儀式那天,楊狗蛋問她回不回,她也說不回。
楊狗蛋很失望,忍不住惱了,“你啥意思?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回去嗎?”
銀豆撇撇嘴,“多大的事情?又不是我參加過繼儀式。再說了,祠堂讓我進麼?我回去有啥意義?”
狗蛋無言以對。她都不能進祠堂觀看,憑啥喊她回家呢?
他不死心,繼續追問,“那...那要不我就先回去,你明天一定回家行嗎?”
“看情況吧。”銀豆說話的時候,都不正眼看他。
楊狗蛋每天趕著騾車來,趕著騾車走,車棚子上的皮毛又加了厚厚一層,那轉身的背影也越發地孤獨。
柳銀豆似乎沒所謂,徒弟們卻看不下去,都勸她回家,還連連感嘆十二叔頂風冒雪也不容易。
其實柳銀豆不討厭楊狗蛋,她討厭的是明明能夠很自在地生活卻偏偏要被男人支配才能名正言順。她迫切的需要個理由撇開這種被動。她是小寡婦,楊狗蛋是她叔,她比他大,按理說她這樣的風評跟楊狗蛋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總應該會有人說點什麼風涼話,她完全可以藉著這個避嫌的由頭不用回楊家灣,可是現在沒人傳播她的是是非非,楊家灣的人說的最多的,就是柳銀豆柳先生如何的能幹,受人敬重,救了多少女人娃娃的性命如何如何,沒人提過去,沒人評判她曾經如何品性,沒人議論她半長不短的頭髮,沒人說她張狂,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
渴望流言蜚語的時候卻沒有流言蜚語,柳銀豆不習慣。
這期間,周成來醫館,柳銀豆本想著逮著機會跟他拒絕求親的事情,偏偏周成連見縫插針的機會都不給,他跟柳銀豆說,準備親自去販藥材,問銀豆需要什麼樣的,要多少。銀豆列了清單給他,雖然不曉得為啥大冷天去販藥材,但是醫館的藥材確實需要大量填補,於是便說,“周大哥出遠門務必小心,聽說外頭兵荒馬亂的,要是遇見土匪強盜.....可就.....”
周成爽朗一笑,“怕啥?強盜土匪見了我還得給我磕頭呢!放心吧,我早去早回。”
銀豆忍不住笑,這人咋變得這麼狂妄。周成抱拳告辭,她還在想拒親的事情竟然就這樣沒完沒了地拖上了,打算等周成回來,一定要跟他說清楚。
宗族過繼儀式過去之後,楊狗蛋一如既往的趕著騾子車,來醫館門口接她。見了就說,“走,回家。”
銀豆剛想說不去,楊狗蛋說,“我媽病了,你不去看看嗎?”
銀豆張開的嘴就合上了,很快點點頭。她最近沒回家,但是也沒傳來趙氏身體有什麼不適,她隔三差五在鎮上買點花線線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託楊狗蛋或者偶爾回家的桃花杏花帶回去給趙氏,只是銀豆自己也知道,長時間不出現,再親密的關係,都會生疏。還有一點不能否認的是,趙氏自打過繼楊狗蛋之後,對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