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嘉俊一早踏進公司就看到裴智埋頭在電腦前,雙眼充著血絲,怎麼看起來都是又熬了一個通宵的樣子。
沒記錯的話,已經是兩週來的第五次了。
其實他知道王伯伯並沒有那麼急著催裴智交稿,裴智完全可以不用那麼拼命地趕著手上的活。
“你這樣下去會成為設計部第一個因自己要求加班而猝死的員工。”吳嘉俊將手中自己的還沒喝上一口的咖啡遞給了裴智。
抬起無神雙眼的他接過吳嘉俊的咖啡苦笑了下,“不過是熬了一個通宵,死不了的。”然後對著吳嘉俊晃了晃了咖啡,“謝謝了。”
“要是以後每季度新概念創意會議,你都能這樣賣力的話,我倒是會輕鬆很多,呵呵。”吳嘉俊笑著對他說。
“放心,我幹勁十足。”裴智抿嘴一笑回道。
握著電子筆的手在繪板上不斷地做著修正。
現在只能用工作來擠開腦中不時出現的李陳雋絕然離開的背影,熬一個通宵算什麼,要是可以的話,他想一直畫下去,一直待在辦公室裡。
那天過後的每個夜晚都會在睡夢中夢見李陳雋離開時的一幕幕,痛到麻木後的自己除了像SORA那樣蜷起身子以外,眼淚已經留的很少了。
習慣就好了。
九年來很多的事情都是靠著時間慢慢習慣的,所以這次自己一定也可以。
手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瞟了一眼之下,是一個陌生來電。
他沒有理睬隨手掐斷了電話,轉眼繼續做著手上的事。
精神不濟的他與同事們一起午飯過後,依舊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辦公室,正巧撞見了從財務部出來的老大,王伯伯。
“聽吳嘉俊說你昨晚又熬通宵了?”王伯伯看著他眼下那黑青色的一片問道。
“沒什麼的,年紀輕熬一個通宵不算事。”裴智回道。
王伯伯並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睡眠是很重要的,一日不睡十日不醒的話難道沒聽過?”伸手將他胸前彆著的員工證一把抽掉,“手上的事永遠是做不完的,不急著這一時,現在回家去,睡夠了再來公司,這是上司的命令。”
如此體恤下屬的上司讓裴智無奈笑出聲地對著他說,“好吧,那我進去收拾下。”
簡單將桌上收拾了一下,關上電腦拿起手機的他昏昏沉沉地走出了辦公室。
電梯裡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低眼一看,還是那個陌生的來電。
一臉困惑之下終於接了起來。
“洋洋哥哥?”
“熙熙?”還有誰會這樣叫他。
李俊熙在那頭呼了口氣,“我打了你一天的電話,你怎麼一直不接?”
“因為是不認識的電話…所以…對了,你找我什麼事情?”裴智問。
“是我哥,他不太好…”李俊熙的語氣陡地轉成了嘆息,“你之前和他見面時到底說了什麼?他最近狀態又回到九年前那樣子了,宋嘉雯很擔心才打電話告訴我,我前兩天去看他時,他人都憔悴地不行了。”
“什麼?”裴智的心一下便揪了起來,“他現在在哪裡,告訴我。”
“在以前的老房子裡,宋嘉雯完全照顧不了他,所以我就把他接過來和我一起住兩天。”李俊熙說道,“你是現在就過來麼?”
“嗯,正好公司沒事,我現在就打車過去,你等著我。”裴智掛了電話,衝出電梯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就往之前的住處趕。
以為失望後會放下一切學著慢慢淡忘,可是他忘記用情和自己一樣深的李陳雋怎麼會那麼簡單地就放下一切,尤其是在看到自己和奎勝利那樣親密的舉動之後。
一路催促著司機的裴智終於在半小時後重回到了昔日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
李俊熙開門後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他待在原先自己的房間裡,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一直都不吃不喝,我實在沒辦法才打電話給你。”
“行了,我知道了。”裴智脫了鞋子慢慢走向熟悉的房門口。
房間裡一片灰暗,厚實的窗簾阻隔的一切光源。可是即便如此,裴智仍能隱約地看到房間的佈置一如自己走時那樣不曾改變。
小心翼翼地靠近著李陳雋躺著的床邊。
裴智清楚地看見李陳雋仍和九年前一樣,習慣將被子蒙著頭睡覺,只露出一雙帶著長睫毛的漂亮大眼睛。
彎著腰看了一會兒的裴智不想與察覺到異樣的李陳雋撞了一個四目相對。
“起來吃點東西吧。”裴智軟著聲對他說。
“滾!”李陳雋低啞的嗓子透著森森的寒氣。
“你起來吃完東西后,我就滾。”裴智依舊細聲軟語。
“不陪著你那位少爺在家溫存,興致那麼好就是為了來看我笑話麼?”李陳雋緊著牙說話很是難聽。
裴智嘆了口氣,“先起來洗漱下,吃點東西,看完你吃好後,我自然會立即就走。”
狠狠地瞪著床前人的李陳雋猛地將蓋在身上的毯子一掀,起身走到門口大力地將房門上了鎖,然後趁裴智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把揪起他的前襟將他摔在了床上,接著自己一個翻身便壓了上去。
“喜歡躲在他的懷裡是吧,晚上是不是和他玩起來也比當年和我玩起來要刺激?”李陳雋完全無視了身下裴智已然出現的不正常狀態,“那麼喜歡投懷送抱的話,今天我讓你試試再給我上一次的味道是怎麼樣的舒爽。”
捏起死命咬著唇渾身急劇顫抖著的裴智的下顎,李陳雋稍一低頭便擭住了他想念了九年的雙唇。
依然是那熟悉的味道,是自己心愛之人的味道。
順利撬開裴智牙關的李陳雋在他的口中不管不顧地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皆被他貪婪的舌尖舔舐。
太過想念這樣的瞬間了。李陳雋情不自禁地就將手伸入了裴智的褲腰。
早就無力反抗只感覺全身陣陣惡寒到想吐的裴智,在李陳雋鬆口的那一瞬間,用盡全力地將心底最痛的聲音肆叫了出來。
“ONEGAIYEMATE!啊~~”(求求你,停手!)
這一聲刺破了李陳雋所有還要往下做的動作,也刺破了裴智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
門外被這一聲驚叫而嚇到的李俊熙彈起身來拍打著房門,“哥哥,洋洋哥哥,開門啊,裡面怎麼了?”
同樣被嚇地回不了神的還有房內的李陳雋。
本能地慌忙退開身體詫異地看著坐在床頭打著顫露出一臉驚懼表情的裴智。
李陳雋不知怎麼會這樣,可還沒開口要問,便見裴智抓起床頭櫃上一支圓珠筆死死地抵住自己的喉頭,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此刻在門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撞開門的李俊熙一進來就看到呆若木雞的李陳雋和發了瘋的裴智,一時所有的言語都在口中消失殆盡。
胃裡翻騰的裴智已將手中的圓珠筆插進喉頭半分,一滴猩紅色的血順著他的脖子滑落至白襯衫上,那樣的刺眼,卻又那樣叫人心痛。
“打電話報警還是叫救護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的李俊熙對著坐在床上的李陳雋問道。
惱恨自己對裴智強來所帶來的後果,李陳雋回頭對著弟弟說:“不,打電話給胥偉偉…對,打電話給他,他有辦法找到奎勝利。”
心裡終於明白裴智果然不是簡單的有所不同的他,此刻唯一的選擇就是將奎勝利找來,因為他清楚地看見過裴智在他懷裡時乖巧安靜的樣子。
不出四十分鐘,胥偉偉和奎勝利以最快的速度感到了李陳雋的家。
而當看到猶如受了驚的羊羔對著餓狼做出的自我保護狀態時,奎勝利心下疼地讓他走路都有些不穩。
此刻裴智的樣子正如九年前他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窖中找到時候的狀況一樣,那麼渺小,那麼無助,那麼地需要人拯救。
他輕輕地向受了傷的小羊走了過去,用最輕柔的話語說道:“乖,是我,是能保護小智的大哥哥。”他邊說著邊握上裴智攥緊圓珠筆的手,“來,把筆放下,看,脖子都出血了,阿拉小智難道不痛麼?”
站在一旁看著奎勝利慢慢將裴智手中的圓珠筆拿下後,那好似堅守到最後一刻終於等到救星的裴智忽然脫了力倒進了他的懷裡。李陳雋抬手抓在了心口,一低頭轉身走出了房間。
“好了,沒事了,我們睡覺好不好?”奎勝利哄著裴智就像哄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裴智睜著無辜的雙眼漠然地搖了搖頭,而下一秒一聲想要嘔吐的聲響讓奎勝利急忙對著胥偉偉使了下眼色。
比起幾周前那次尤為厲害的多,裴智將午飯吃下的所有東西連同早飯的一點點的殘渣全部吐了出來,滿滿一臉盆的嘔吐物讓四人都驚呆了口舌。
前腳才從房間退出來的胥偉偉後腳就被李陳雋和李俊熙抓進了書房。
在弟兄兩人充滿疑惑和憤怒的眼神下,胥偉偉只能像被收監的犯人一樣將所有的事情老實交代。
“事先把話說清楚,一直以來不是我不告訴你們,而是純粹為了裴智才那麼做的。”胥偉偉坐在椅子上往後靠了靠,一副怕高大威猛的兩人要揍自己的樣子。
“曉得了,你說吧。”李陳雋沉著聲回道。
嚥了咽口水的胥偉偉看了李陳雋一眼才說:“還記得當年你和裴智來我家勸我加入校棒球隊的時候,裴智和我們說的他父母的事情麼?”
李陳雋不假思索地嗯了一聲。
“所有事情就是出自他父母這些事。”胥偉偉緩緩絮叨起來,“裴智父母一開始因為在大阪街頭小店賭小鋼珠上了癮而欠了高利貸的債,可是不知怎麼那些流氓中的一個看中了年幼的裴智,便設計陷害他父母染上了毒癮,你們也知道黃賭毒三樣中,毒癮是最難戒掉的一樣,所以在無法戒掉毒癮的情況下,就被那人利用將裴智作為定期交換供應毒品的籌碼……”
不出預料地在兩人眼中讀到了震驚神色的胥偉偉嘆了口氣,接著又道:“裴智在十二歲的時候就被那人強姦了,之後只要父母毒癮來了就是他最痛苦的日子。這樣的生活直到流氓中有一個尚有些人性的傢伙看不下去後,和他爸爸做了一筆交易,才將已經十六歲的裴智放回了上海。”
“是什麼交易?”
李陳雋想起當年裴智小小年紀竟然有一張存著幾十萬的銀行卡,當時問裴智哪來那多錢的時候,他告訴自己是父母的錢,原只當作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胥偉偉看了看身前神情嚴肅的兩人回道:“老媽一輩子抵做媽媽桑,老爸跟著流氓做打手衝鋒陷陣的那種,就是這筆交易才能換來裴智安全返回上海。”
“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九年前又失蹤?難道被他們抓回去的?”李俊熙出口而問。
“差不多吧。”胥偉偉點著頭說:“九年前那個元旦前夕,裴智收到了那幫人發來的簡訊威脅他,他很擔心自己以前的事情暴露後會連累你們,尤其是你…”故意指了指李陳雋的胥偉偉說道這裡有些生氣。“所以當時就找了我一起去求奎勝利幫忙。奎勝利一直喜歡著他你們也知道,所以聽他說了以後就欣然應允,只是…哎…沒想到他們用了更極端的方式引誘裴智上鉤…”
“是什麼?”李陳雋抓起胥偉偉的手急切地問道。
胥偉偉甩開了他,瞪了他一眼,“就是你燙傷住院的時候,他收到了那幫人以他父母的性命為要挾要他回日本的簡訊。就算他父母一開始有錯,可是對裴智來說畢竟是生養自己的老爸老媽,不可能看著他們死的,所以就給你留了句話後自己回了日本,哎~”
李俊熙被胥偉偉這說一段停一段的敘事方式給弄得有些惱火。
起身出房間去冰箱裡拿了三罐啤酒回來,遞給了他一罐,口氣不太好地說:“麻煩你喝了這罐後能一口氣把事情說完可以伐。”
心底‘切’了一聲的胥偉偉對李俊熙本來也看不上幾眼,但是一碼歸一碼。
他接過冰啤酒喝了一口後對著李陳雋又道:“回去後的裴智才知道父母早在幾個月前就因吸食過量的毒品而雙雙客死異鄉。沉重的打擊讓裴智徹底亂了方寸,從而傻乎乎地落入了那幫人設下的圈套裡……他被關在大阪市郊一處無人倉庫的地窖裡整整五個半月,期間有多少人對他實施了沒有人性的強姦和慘無人道的虐待,說實話奎勝利就算查到了也不可能告訴我,但是當我看到裴智被他帶回來時的樣子,我猜也能大致猜到個大概”
他有些懊惱地用手大力地捶自己的大腿,“怪就怪我們只顧著他外表看起來受驚無措的樣子,一心想要帶他走出心裡的陰影,卻忽略了實質性在他身上的傷害…”
“什麼意思?”李俊熙忽然想到在化妝室近距離看裴智時的一幕。
“裴智的眼睛…在那次事件中受到了重創,左眼幾乎失明,只能看到一些簡單的光影,而右眼視力因為受到影響也從原先能看清幾百米開外視力降到了只有0.8左右…如今只能靠矯正鏡片幫助視力不再受影響,可是…”胥偉偉越說越沒底氣。
“原來我那天看到他戴著的果然是矯正視力的美瞳。”李俊熙說道。
強姦!虐待!失明!
一排豆大的淚珠就在此時從李陳雋的眼眶中掉了出來,一顆顆滴在了手背上,灼傷著他的肌膚。
生活在簡單安逸環境下的李陳雋怎麼可能想得到裴智一直以來的生活是這樣的不可思議並且充斥著罪惡與暴力,彷彿像是奎勝利公司裡某個編劇筆下的電影故事一樣,叫他實在不敢相信。
十二歲的第一次原來是被強迫的那次!
為了胡天磊和七中打架時的瘋狂和最後羸弱無助的樣子原來是因為從小受過的傷害!
戀愛之後一直不肯讓自己…原來是…
李陳雋不願再想下去了。
心裡愛著的那個人曾經受過那麼多的傷痛自己卻竟然一無所知。以為自己對他同樣付出那麼多感情卻沒有得到相應回報時就自暴自棄,卻不知那時的他正在死亡邊緣煎熬著一分又一秒。
說到底,原來自己竟是那麼的無知和愚蠢。
仗著被愛就有恃無恐,卻從不去想裴智每一個不同尋常的反應下都深藏著怎樣的一種痛楚。他給予自己的不是簡簡單單的愛,還有一種想要保護自己永遠儲存著單純無邪的心意。
這份愛原來付出最多的是他,得到最多的才是自己。
“九年來裴智一直是剛才那樣的狀態?”李俊熙問道。
他無法去撫慰受傷的裴智,也不知如何開解如今知道了一切的李陳雋,唯一能做的就是從胥偉偉口中多瞭解一點裴智的病症,希望可以幫助他早些復原,擺脫昔日猶如在地獄般痛苦的記憶。
胥偉偉微微點了下頭隨即又輕輕搖了下,“期初的幾年情況比較嚴重,奎勝利將他送到了美國精神創傷應激治療中心接受全面的心裡干預和治療。在那裡整整待了三年左右,裴智才有了一點好轉,可以接受少數的幾個人對他的親近。其中就包括奎勝利在內。”
他曉得自己說的有些話會刺痛李陳雋的神經和心,可是在看來奎勝利做的那些遠比口上說愛著裴智的李陳雋要來的更偉大也更真誠。
“奎勝利在他身上花了無數的心思和精力才讓裴智慢慢接受了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的陪伴。三年後,裴智被從治療中心接出來,開始一點點重新學習在正常社會中與陌生人接觸的生活,當然每天定期要去心理諮詢醫生那裡接受心理輔導也是他必須做的事情……整整九年來,裴智每一天過得日子都是你我無法想象的艱難,他腦子裡如今還殘留著多少噩夢般的回憶我們沒有一個人曉得,可是從他剛才那種反應來看,痛苦的記憶依然在折磨著他…而且…”嘆了口氣的胥偉偉一口喝乾了手中的啤酒,氣憤地對著李陳雋說道:“而且由於你今天的衝動和自私,很可能將我們多年來的努力毀於一旦,裴智很可能又回到九年前的那種完全失去存活意志的狀態。”
不想為自己狡辯的李陳雋啞著嗓子回道:“我能為他做些什麼?”
胥偉偉有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覺得你暫時不要接近他就是在幫他。要知道和你相關的所有對他來說都是現在刺激他神經的毒藥。”
“你這話…”李俊熙心痛著裴智的同時也心疼著自己的哥哥。“你說話注意點可以伐。”
“我實話實說。”胥偉偉起身將手中的罐頭狠狠捏了捏。
走出書房時看見奎勝利從李陳雋的臥室裡也走了出來。
“裴智現在怎麼樣了?”胥偉偉上前關切地問道。
“情況暫時穩定,不過我還是不放心,剛才已經打電話給美國的喬治醫生了,把他的情況說了下,喬治會幫我在這邊推薦一位可靠的心理醫生過來。”奎勝利說完對著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們Xiong-Di倆都知道了?”
“嗯,總要告訴他們的,不可能瞞一輩子。”胥偉偉低著頭回道。
“你來開車,我想現在就帶裴智回家,在這裡他睡的也不安穩。”奎勝利低聲說。
胥偉偉認同地點了點頭,“那一起進去把他帶出來吧。”
乖巧安靜地低著腦袋由奎勝利牽著胳膊從臥室走出來的裴智看起來面上恢復了些血色。
李陳雋聞見聲響從書房走出來時,見到被自己傷害後怯弱的裴智,頓時所有的情緒湧上了心頭,雙唇顫抖著朝著他小小地跨了一步。
“要回去了麼?”
裴智轉過頭抬眼看了看他,費力地在嘴角牽起一抹笑,“我沒事了,只是有些累,想回家睡一覺…你要記得吃飯曉不曉得,不要再任性了…”
“好,我聽你的。”李陳雋卸下身上所有的刺,對著他苦笑著說道。
用著歉疚的神情對著李俊熙看了眼的裴智沒再說話,轉身走出了門口。
恢復安靜的客廳,弟兄兩人傻傻地就這麼站著沒動,腦中各自翻騰著起先胥偉偉說的那一番話,一時不知該要做些什麼。
窗外是炎熱的夏季,炙烤了一天的柏油馬路在夕陽西斜時分升騰起了層層的熱浪,惹地躲在樹梢上的知了不停地聲聲叫喚。
呆坐了一小時後的李陳雋終於在李俊熙的勸說下喝下了一碗白粥,沒有要任何的拌菜,反正此刻吃什麼對他來說都只是一個味道。當年習慣了被裴智伺候的少爺,如今自己收拾著碗筷,清掃著廚房留下的殘跡,沒有他的日子李陳雋一切只能靠自己,學習著去做那些原來由裴智為他的做的事情。如此細想之下,自己原來曾那麼依賴過裴智,戀愛中的傻子在生活裡也像個無憂無慮的傻子。
洗完澡出來的他重又將自己鎖進了房間裡。
靠坐在床頭回想著認識裴智以來的點點滴滴。
美好歲月裡的歡笑吵鬧都是經過愛情滋潤過後的甜蜜時刻,是那樣地讓人貪戀和無法自拔。若是能將這追不回的愛情所帶來的傷痛化作停留在那人身邊多一秒的話,他願意放下所有的驕傲與任性,重新去學如何在愛裡付出更多與原諒更多。
弓起兩條腿的李陳雋將手撐在了額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裴智,你有沒有好一些了,是不是隻有依偎在他的懷裡才會讓你睡地酣甜。
從會議室出來的奎勝利注意到趙斌一臉無奈的神情。
“和嫂子鬧不開心了?”奎勝利與他打趣著問道。
趙斌扭頭看了看待客室的方向,“他這幾天來過幾次了,總是以找裴智為藉口,底下的人也不好肆意地攔著,您看要不您去…”
“曉得了,我去同他說清楚吧。”奎勝利將手裡的檔案塞在了趙斌的手裡。
自那天從他家走出來後,奎勝利便將裴智接去了自己的住處。擔心裴智一人在家的狀況,或許吧;為了不讓李陳雋能再傷害到裴智,那是肯定的;希望以此可以徹底將兩人的關係隔開,希望是吧。
在給裴智請了一週的病假後,奎勝利除了白天稍稍在公司露一下臉外,幾乎每天都守著裴智寸步不離。
如此狀況之下,李陳雋想要再見裴智一面的確是有些困難,惟有透過奎勝利之手。
開啟待客室的門,奎勝利獨自走了進去。
“李先生找裴智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麼?”奎勝利點了根菸坐在李陳雋的對面。
李陳雋略有消瘦的臉龐看起來還算精神。
“我只想看看他。”他回道。
“裴智他很好,勞你費心了。”
“難道打算把他一輩子箍在自己身邊?原來你的愛是這樣的?”李陳雋反問著。
奎勝利口邊升騰起一圈圈的煙霧,“無論怎樣都好,現在應該和你沒什麼關係了吧。都已經結了婚的人,還是希望你以家庭為主,難道不是麼。”
“我想要看看他,和他平心氣和地談一次,不可以麼?”李陳雋的語氣弱了下去。
“你那天的作為對他的傷害想必應該沒有忘記吧。”奎勝利將手裡的煙掐滅在了手邊的菸缸裡,“我覺得近期不太適合讓你和他見面。”
“那要多久?給我一個確切的時間。”李陳雋沉下氣問道。
奎勝利雙眼中同樣透露著疲倦,“這幾天他依舊每晚會從噩夢中驚醒,要哄很久才能安然地重新睡下,所以你問我時間,老實說我也不清楚。”
“我可以等。”李陳雋吸了口氣,抬眼對著奎勝利看去,“如果他有一點好轉的話麻煩請通知我一聲。”
低眼對著桌上他遞來的名片看了看。
搞錯了吧,以為是在和客戶談工作麼?
奎勝利嗤笑著將名片拿起隨手放進了襯衣上方的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