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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繞了一圈,末了才端坐在堂上,捧了盞茶,問沈安樂道:“眠香佔玉樓如何?”

“紅袖在管著,”他一個遲疑,“紅袖說,她管不如深鸝夫人管,問了好幾次深鸝夫人何時回來。”

我鼻子一酸,枕壺便道:“你叫紅袖別惦記著我師姐了,她雲遊去了,百年來怕是不會回來。”

“那——”沈安樂猶猶豫豫,“以後就歸夫人管了?”

我道:“說到底是嫩嫩的東西,我做小姨的,替他看著也無礙。不過,要我管賬,未免也太看得起我。”

枕壺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話罷又沉吟,問:“不如——你去問問你妹妹?”

我心裡一動,便問沈安樂:“優姝還好嗎?優澤呢?我爹呢?”

“澤少爺隨優老先生去驪山了,我送他們出的城,氣色都很好。”

“優澤長高了?”

沈安樂便比一比自己,“大約長到小的這裡了。”

我欣慰道:“確實長高了。”又笑道:“能耐下性子隨我爹去驪山療養,可見也懂事了些。”

沈安樂神色一變,張張嘴,欲說未說。

枕壺敏銳地問:“怎麼了?”

“小的覺得,澤少爺隨優老先生去驪山,倒不是懂事了,能耐下性子的緣故,”沈安樂吞吞吐吐的,“實在是優二小姐家裡太亂,容不下澤少爺。”

我吃驚地問:“優姝家裡怎麼了?”憂心忡忡地再問:“她身子骨還好嗎?該不是肚子裡的孩子出了岔子?”

沈安樂忙道:“不是不是,優二小姐身子康健,懷裡的孩子也很穩當。綾織娘昨兒還問了我您什麼時候回來。”

我道:“那她家裡怎麼了?”

“這個——”沈安樂咬一咬牙,索性說了,“巫大人說要辭了官,住回老家祁山去。”

我一聽,滿腔的好興致都沒有了。將茶盞往桌子上一擱,連連不斷的唉聲嘆氣。枕壺支開沈安樂,攬了我沿床坐了,低聲問:

“怎麼回事?”

我便將巫端臣、白梅、優姝乃至祁拘幽間的糟心事詳詳細細與他說了。

枕壺聽罷,沉默半晌,輕聲道:“這事兒,阿姝做得不厚道。”

我聽了只跺腳,“你當我不知道嗎?可她再不厚道,也是我妹妹。事已至此,我得去她府上瞧瞧她。她肚子裡還揣著我侄子呢,我能不管?”

枕壺忙拽了我的袖子,撫摸著我的後背,低聲訓斥道:“你這麼急顛顛的趕過去,又能幫上什麼忙了?阿姝比你機靈,你能想到的法子,她會想不到?”

我忙反手握了他,嬌憨道:“你比阿曇和阿姝加起來都機靈,你說說看,該怎麼辦?”

“別給我灌迷魂湯,”他警惕地瞅了我一眼,“這麼著,你過去,先搞清楚巫端臣究竟為什麼想辭官還鄉。你先入為主,覺得是為了白梅,可沒準兒人家就是想家了,前朝還有人為了家裡一頓鱸魚羹辭官的呢。”

我乖乖點頭。

“搞清楚他辭官的緣由後,如果他是單純想家,那你告訴我,我自去勸他。如若是為了白梅——那你再探探口風,看他曉得了多少內情。”

“內情?”

“第一,看他曉不曉得白梅已經去世了。第二,看他曉不曉得白梅恢復獸性,是阿姝害的。”

我打了個寒噤,“如果他都曉得了呢?”

枕壺搖頭道:“他可能曉得白梅去世,祁拘幽或許會告訴他。但是阿姝私底下的動作,如今知道的人只有你、我、阿姝、綾織,任哪一個,也不會說出口去的。”

我聽了深以為然,心裡安穩不少,換下灰頭土臉的行頭,精緻地梳了妝,坐著馬車噠噠的向優姝府上去了。

☆、【章九 蓬壺】02

待我敲開巫端臣府上的門,綾織便一身灰色長衫,在廊下等我。她神色平靜,一如當初在我母親身後侍立,不過臉色有些灰白,眉眼間藏不住倦意。

見了我,她趕忙迎上前來見禮。我虛虛扶了她胳膊,低低問:“優姝身子還好?”

“今早起來有點懨懨的,只喝了一碗粥,過一會兒便全給吐了。”綾織淡淡道。

她領了我七彎八繞的過了遊廊,廊下叢叢的玉簪花開得白白淨淨,可惜被曬得沒精打采。我忍不住道:“你們家管花圃的該打了,好不容易開的花,被糟蹋成這樣。”

綾織吃了一驚,半晌又恍然道:“怨不得她。夫人在家閒的沒事,花圃向來是她自己管。如今裡裡外外一通折騰下來,她哪裡有閒心。”

說話間,一群小丫頭噤若寒蟬地走到我們跟前,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行禮,眉毛都不敢抬一抬。

我放柔了聲音,問:“你們家大人近來身子骨還康健嗎?”

她們惶急地互相交換了目光,一聲不吭,只其中一個膽子大的抬頭用眼角瞥了我一眼。

綾織道:“好了,你們下去吧。”

待小丫頭們匆匆繞過去,綾織再向我解釋道:“夫人下了命令,家裡如今不許提巫大人一個字。”

我覺得好笑,便道:“那你們巫大人人去哪裡了?”

“聽說住到晨昏寺裡去了,”她頓了頓,“給白梅夫人祈福。”

我心裡一涼,“他知道了?”

“大小姐也知道?”綾織詫異地看我一看。

“祁拘幽來告訴他的?”

“是,”綾織輕輕點頭,“二小姐認出她就是婚禮上紮了她一刀的人,說是喚作祁拘幽,是白梅夫人的姐姐。那祁拘幽一來,只向巫大人說一句,說白梅夫人死了,巫大人便心灰意冷,說要辭了官回祁山去。”

我敏感地問:“那怎麼如今卻在晨昏寺?”

“二小姐同他又哭又鬧的,巫大人一則惦記她肚子裡的孩子,二則又感念二小姐當初的恩情,”綾織哽了一哽,“三則,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也是割捨不下。”

我聽她的口氣,恐怕這“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恩”很有限。

·

步到優姝門外,便聽裡頭乒乒乓乓一陣響聲。綾織急急忙忙要進去,我卻伸手攔了她,遞了個眼色。綾織面露難色,終於在我身後站了,不做聲。

我躡手躡腳站在門邊,聽屋裡的優姝用她那刻薄而冷淡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一大早就吩咐下去了,說我今天胃口差,吃不得油膩。你們倒好,大魚大肉的端上來,生怕我吐不出血來是不是?”

小丫頭“砰”的一聲跪下來,嚶嚶啜泣道:“夫人,魚是特地去了腥的,輔料還加了香菜。夫人吩咐下來的話,我們哪裡敢不聽。”

優姝冷冷道:“那是我錯怪你們了?”

“沒有,沒有,”小丫頭聲音顫顫的,“夫人教訓的是。”

“芳林,”優姝不緊不慢地喚了一聲,便聽一人輕輕應聲,“教教規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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