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衣,幾個起落,翻過安府圍牆,往東而去。
☆、第070章 誰是叛徒
涼夜如水,整個京城都沉睡在褪去熱氣的夜風中,連蟲鳴聲都漸漸沉寂下去。
只有崇文門外通惠河畔,一列張燈結綵的沿河小樓中,仍歌舞喧囂,酒意正酣。
這是京城最有名的風月場所,人稱“小秦淮”,戲院勾欄、花樓酒館遍佈於此。
京中無論是文人雅士,還是江湖豪客,抑或千金貴公子,若說沒去過“小秦淮”,那比說沒拜過菩薩更讓人難以相信。
如今其中最負盛名的,莫過於千金樓。
而今夜,千金樓的許多客人都失望而歸,因為鼎享盛名的花魁離月姑娘,已被人給包了。
包下離月的正是衛國公世子汪昱,此時正一身棗紅團花錦繡直裰,立在包廂門口,笑意宴宴。
眼看著醉得踉蹌的宋珩被離月扶進房間,仍不忘好生囑咐道:“好好伺候王爺!”
這是宋珩和汪昱第三次結伴來千金樓,前兩次都是宋珩做東,這次則換成汪昱,特意將離月姑娘包了整夜,贈予宋珩玩樂。
汪昱見清漆花門隔扇關上,才哼著剛才席間一曲《夜靜鑾鈴》往樓下走去。
一名花妓忙扭著腰肢過來攙扶,手剛碰上汪昱衣袖,只聽“啪”一聲,臉上火辣辣一疼,竟是捱了個耳光。
她捂著半邊臉,委屈地看了看汪昱:“世子爺!”
汪昱仍帶著笑,眼神比她還媚:“想伺候我?”
那花妓噤聲垂淚不敢言語。
哪知汪昱往前走去,和煦的聲音傳來:“那帶回府吧!”
那花妓本以為冒犯了他,會挨訓斥,沒想到忽大悲轉大喜,咬著帕子愣住。
待反應過來,忙提著裙角追了上去。
千金樓上,離月姑娘的花房。
待進了房間,宋珩徑直往前兩步跌躺在床上,發出“撲通”一聲響。
披一襲水雲輕紗的離月屏退婢女,匆匆來到窗前,見到窗框上的記號,便合上花窗,再放下翠湖色錦繡團花擋簾。
從裡間屏風後閃出兩個身影,穿過落地罩來到榻前。
“爺!”兩人單膝跪地。
剛剛還躺在床上的宋珩,不知何時已坐得筆直,盤著腿,雙目炯炯地看著兩人,哪裡還有半分醉酒的模樣。
“起來坐下說。外面都走乾淨了嗎?”後面這句話問的是離月。
離月臉上的風塵媚意消失不見,神色端莊,容顏絕豔,明麗不可方物,一把嗓子更是如沉水勾人:
“都走了,還帶走了影兒。”
宋珩雋秀的臉上浮現一絲詫異,隨即道:“也好,小心保持聯絡。”
然後轉向槿姝:“你這麼著急見我,是為何事?”
離月送來茶湯置於案上,再默默退到一旁。
槿姝沒想到爺會先問自己,想到爺定是將姑娘放在第一位的,心頭不由一暖。
“姑娘知道了自己非安府親生,正在千方百計找尋身世。”
“目前已找到線索,城南五福永昌香料鋪的掌櫃是之前綁走姑娘的人,也是知道姑娘身世的人,他們還在找一本書,叫做《天香譜》,那本書現在在安二老爺書房的地下密室中。”
宋珩抬眼看著前方,清幽如夜的目光卻落往虛空,喃喃念著:“她知道了?很難過吧!”
槿姝頭一次見他面露這般揪心神色,一時不敢再開口。
宋珩站起身,走到視窗拉開窗帷一角,往西南方看去,似乎那樣就能看見他日夜思念的人。
他一早就知道她不是安家的孩子。
所以在她還是個小嬰孩時,安家二太太才想置她於死地。
所以她才會在剛兩歲時,便孤零零被人扔在了深山。
他捏緊了背在身後的雙手。
他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站在她身旁守護著她?
要怎麼做?怎麼做才能儘快結束這一切?
他不開口,誰也不敢講話,屋內陷入一片沉寂。
半晌過後,他方轉過身,臉上那絲恍惚已經不見,依舊是平日沉穩的模樣:“《天香譜》在安家?你確定嗎?”
槿姝點點頭:“奴婢親眼所見,姑娘還翻看過。”
宋珩腦海中閃過種種念頭,女嬰,《天香譜》,香家,安家。
他來回踱了兩步,對立在門邊的離月道:
“你通知娘娘這件事,再問問她知不知道香家被滅族那年,是不是漏了一個女嬰?”
槿姝這才明白,原來爺也不知道姑娘的真正身世,有些喪氣地垂下頭,又想起來問道:
“那安府那邊,要幫他們查內奸麼?”
宋珩略微思索:“以靈芝的安全為準,她若想查,有什麼需要配合的,你儘管找小葉子。”
槿姝得到答覆,先行告退而去,轉瞬又沒入夜色中。
待槿姝離去,宋珩方轉向葉鴻:
“這汪昱還很上道兒,若不是他非要上離月這兒來,我還找不到藉口出府見你們。汪昱上鉤了嗎?”
他後一句向著離月問。
離月垂首恭敬答:“還算順利,不過他很謹慎,應該還沒完全信任我。”
“他有沒有對你不規矩?”宋珩問道。
離月垂下的臉上暗暗閃過一絲莫名的喜色,聲音卻仍嚴肅:“沒有,很有風度。”
宋珩點點頭,往竹榻走去,心頭暗忖:難道此人真是個正人君子?
他立在窗前湘竹榻邊,俯身看了看,又向葉鴻道:“篆香已經全送出去了嗎?”
離月立馬上前,親自以寬袖擦拭兩遍,方向宋珩點頭示意,再退到一邊。
這位爺,什麼都好說,就是特別愛乾淨,尤其是坐臥之所,一定要一塵不染。
宋珩這才撩起蒼青蟒紋程子衣,坐到榻上。
葉鴻立在他身旁,仔細答道:
“連珠璧合篆香在三月前開售,甚受歡迎,娘娘名單中的人都來買過。但,沒有任何人來打探訊息,也沒有其他異動。”
宋珩半眯起眼,刀刻般的五官透著凝重:“為何宮裡到現在也都沒訊息?”
連珠璧合紋樣的篆香,是父親當年起事之前,用以聯絡傳遞資訊的暗號。
他們將密信放入小銅管中,再裹上香泥,做成篆香。
而此款篆香的印模,只有娘才能做出來。
現在丟擲這款篆香,便是想以此為餌,釣出那個當年告密的人。
若不是有人告密,父親必不會在神武門外遇伏!
起事也絕不會失敗!
如今這篆香再度面世,當年參與起事的人必定都會猜測,娘根本沒死!
那麼他們,或許會保持沉默,將這秘密帶入墳墓,或許會來找自己,探尋孃的訊息。
比如衛國公府的老國公爺,親自請自己入府尋問孃的生死,還希望自己能繼續父親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