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圈,他們依然活著,活著在一起。
楚軒還是那個楚軒,鄭吒還是那個鄭吒。可是這樣看著,卻分明覺得有什麼是不同的了。在最後一戰那匆忙的合兵中他沒有時間和心力去感受的事情,現在是怎麼樣也無法忽略的了。
他覺得他們彷彿是在另一個世界,即使相隔的距離是在三米之內,可是感覺離得那麼遠。
雪花紛揚墜落,落下的是一寸寸的時光,曾經發生過的無法抵消的時光,正如雪花落下後就無法再重返天上,只會漸漸和大地融為一體。
楚軒很沉默,他不是喜歡用語言表達感情的男人。
第一次復活時,鄭吒說會幫他找回感覺,所以他答應幫助他。
第二次復活時,他已經找回了感覺,並在最終一戰中明白了感情的含義不僅是佔有還有犧牲。
現在,他只想抱著他,這個讓他找回了感覺,也令他明白了感情的人。
他一直都想抱他。
他憤怒的時候,用拳砸在他臉上。他口裡淡淡地說“打我是因為關心我嗎?那就不必了。”其實心中未嘗不因那樣外露的擔心而感覺安怡。之所以不做提醒直接用手槍打向自己的頭,隱隱是想看他如何反應。他果然跳腳,果然抓狂,果然亂蹦亂跳。意料之中的事情,卻依然讓人感覺溫暖。他想抱他。
尼羅河的輪船甲板上,看著他洋洋自得地吹噓著自己釣魚王子的稱號,卻不得不在自己恐怖的戰績下吃癟,露出戰戰兢兢的表情生怕他再釣上什麼更可怕的東西的時候。他想抱他。
戰事結束,神鬼傳奇的那家小旅店中,傷痕累累地坐在一起的時候,他失去的手對著他花白的發。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紅色的地板漫上淡淡的暖光。讓人想到年老的時候,繁華褪盡,相扶依伴。他想抱他。
對他發射魔動炮的時候,他可以閃躲卻露出決絕神情閉上眼睛等待的時候,他在那張臉上讀出無聲的“我相信你”。他想抱他。
他躺在實驗臺上,開著放鬆的小玩笑,在嚴酷的實驗條件下掙扎著堅持下來的時候。他想抱他。
他待在廚房裡,煞費苦心地做出那些糟糕的飯菜的時候。他想抱他。
他坐在地板上,認真地規劃幻想家中佈局陳設的時候。他想抱他。
他知道自己被人珍惜和愛重,也從這珍重中尋到自己活著的意義,明白從前所不能明白的感情。
所以他在最終一戰中做出那樣的選擇。
他想要中洲隊成為輪迴世界的最強,他想要鄭吒成為主角走出輪迴。
他沒想著自己還能再活著。納尼亞傳奇只是塊畫在牆上的好看的餅。一般人都不會在最終一戰後選擇再墮輪迴。更不會在遭遇叛逆的時候仍然心甘情願代對方去死。
他抱著他,感受著他獨有的溫度和味道,沉默著,卻覺出矛盾的欣喜和酸楚。
從以前就知道,也在這一刻更清楚地明白,自己被人怎樣地愛念珍惜。
重新把他擁在懷裡的時候,他知道同時也是對方在張開羽翼將他擁抱。
他從來都覺得他很美,無論面孔身體或者靈魂,那鮮潤甚至尖銳的美打破了他無色堅硬的鎧甲,直抵靈魂。
這樣的人不是一定能夠遇見。有的人一輩子也碰不到。
在出生的時候上天虧欠了他的福分,讓他成為一個不完整的人,卻以另一種方式補償了他。將虧補為滿的過程,是別一種成長的蛻變。他人因為沒有那樣的欠缺,所以無從得到的體會。
感動的時候不一定要以淚水錶示,所以他只是微微地笑了。
鄭吒盯著他的臉,然後說:“其實你笑起來還不錯。”
他沒從他臉上挪開眼睛,淡淡地說:“你為什麼總喜歡學我的說話方式?”然後在那張臉上看到突然染上的紅色。
儘管彆扭地嘴硬地說著“我才沒有”,可是事實是不容否認的。
從“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的了”到“還不錯”到言不由心時轉頭的小動作,都在在是受到對方影響的痕跡。
喜歡他,所以不知不覺中想要把自己變成了他。
楚軒接著又問:“最終一戰有了我最後的助力,你沒有理由不獲勝。怎麼沒有選擇回去呢?”
其實答案他當然能夠推想出來,卻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
“一個人回去也沒意思啊。而且,就這麼輸給主神,我總覺得不甘心。所以,”他用力抱住楚軒,“我決定繼續這個輪迴。以後也還是會有很多危險,比以前更危險,你會幫我吧?”
要是說是為了復活他,那就太肉麻了。不放棄的理由,放在心裡就好了。
他以尋求他的幫助的姿態出現。
“你復活我就是為了讓我幫你扛事嗎?”楚軒微微軒起眉頭。不自覺地就設下了套子,想要看對方窘迫的表情。
鄭吒呆了一下,然後說:“啊,你要那麼說的話……”
楚軒打斷他的話,想要看到的表情已經看到,那麼也就不必繼續為難他。他徑自說道:“我願意。”
羅應龍在旁邊翻了個白眼,要不要說得好像結婚誓言一樣啊?即使聲音冷淡,可是語氣鄭重,無形中予人錯覺。他發誓這不應該是自己想象力太豐富的結果。
鄭吒還在發呆,“你願意什麼?”
“幫你,可以。”
然後他感覺到對方的額頭貼上自己的肩膀,“嗯,一起吧。不過,一定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能夠看得到的地方就能夠保護,在自己死掉之前,絕對不會再讓他死了。
這樣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以楚軒的頭腦卻不難推想出話語背後的意思。
他太害怕再失去他。
想起以前說要他保護的時候這隻小猴子曾怎樣露出了興奮的表情,現在,失去了之後,他是更加執著了。
不說保護,可是傳遞出的就是這個意思。
沒有煽情和肉麻,可卻勝過一切情話。
輪迴中流傳著“珍惜生命,遠離楚軒”的說法,誰會認為他需要保護呢?
卻有人認為他需要。
這樣的天真和熱情是能將凍土點燃,讓人覺得可以甘願為之奔赴任何地方。
如此幼稚,卻無法輕忽。
如果是以前,他會說:“這不可能。佈局有種種需要,你所希望的條件對我的佈局造成了掣肘。”
但是現在,他願意騙他,淡淡地說:“好。”
假如不曾分開過,就不會知道輕重是相對的。在黃泉走了一遭再得以回返後,更明白了最重要的是什麼。分開的經歷讓人更懂得珍惜。在一起,這是很沉重的三個字,只要有了這三個字,有些地方不是不能妥協。
當穿過黃泉碧落,穿過孤寂荒涼,穿過執鎖的冰牆和固封的城池,你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