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而且還門當戶對。一片衚衕區出來的窮街坊,一個廠子散夥的下崗職工,同屬於從舊時代踉蹌著走過來被新時代拋棄在河床沙灘上的失意者,誰都不會嫌棄誰。
瞿嘉假若願意和夏藍在一起,一丁點兒壓力都沒有了,雙方家長都會舉雙手雙腳贊成,很合適,很般配。
但那隻能是“假如”了。
事到如今,已經沒假如了。
瞿連娣自己都不會再贊成,那樣兒不是坑人家姑娘麼?這個家裡已經“住”進來周遙了。
周遙存在她們母子倆生活中這麼多年,早就在內心安家落戶,就不可能抹掉,不可能假裝在當年南營房小衚衕裡那個漂亮又招人疼的男孩兒沒有來過。
瞿嘉就是選了一條最艱難的路,直接上了懸崖峭壁。
“你媽媽我都明白,你和遙遙,這麼多年感情太深,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把你掰回來。別說你捨不得,我也捨不得遙遙。”瞿連娣對她兒子說,“媽就是心疼你太累,太難了,你那犯軸的腦子你能明白嗎?你跟夏藍倆人,咱們家不高攀,她跟你,她也沒高攀,就誰也不拖累誰。你面前就是一條坦途,沒有任何壓力,你還用得著……
“你為什麼生病,為什麼發燒?你為什麼淋雨,你為什麼難受,我看不見嗎?……
“還有,店裡不准你再去了,你要是再去,我就不去了!”
瞿連娣說話間淚流滿面,抹一把臉。最近淚點有點兒低,哭得都快慫了,她以前絕不這樣,以前也是叉著腰拎著自己鞋站在食堂門口跟人吵架一個小時措辭不帶重樣兒的,現在,命運壓身,磨沒了很多稜角。
多麼喜歡遙遙啊,那個大吉祥物多久沒來家裡吃頓飯了?
周遙每次過來“五芳”,瞿連娣心情沒比她兒子好受,每一次理智都警告她,對周遙冷淡些膈膜些,這傻孩子沒準兒以後就不來了,一了百了。然而感情上又愛得要命,每次周遙來,就牽住她心頭肉了,好吃好喝地招呼著,捨不得對周遙擺出一絲些微的冷臉。
瞿嘉埋頭吃完飯,盤子都扒拉乾淨舔了,才抬頭:“您不用操心我的事,甭說了。說了我也不會聽。”
瞿連娣莫名鬆了一口氣。
“媽,您覺著我算孝順麼?”瞿嘉又說。
瞿連娣連忙點頭,兒子你當然是孝順的好兒子。
瞿嘉說:“我也覺著我還算孝順。別的事都可以順著您,唯獨這一件,不可能。我喜歡的人,他叫周遙。”
瞿嘉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我上小學時候您就知道,您這些天累糊塗了嗎?那我再說一遍,我喜歡的是遙遙,我從來沒有變過。”
……
周遙來或是不來,在或者不在他身邊,將來去哪,走哪條路,那是周遙的事。
他喜歡周遙,這是他的信仰他的堅守,就是自己的選擇。
第87章 諜戰
瞿嘉這個期末過得很糟糕, 周遙過得同樣糟糕。這個冬天的溫度對瞿嘉而言是負10度的, 對於周遙就是負30度。
因為他是被罵“滾蛋”的那個, 然後就端著小男人的自尊心麻溜兒地滾了。掉頭就走,也沒回頭。
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兒, 裝傻充愣著賠個笑臉,然後再低三下四地拉著小手手哄人。早就不是“小手”了,彼此都是大人了, 很快即將十八歲成年了, 什麼事兒是開玩笑亂來的?不懂事麼?
讓對方滾蛋是能隨便說出口的麼?
互相都好像一腳狠狠地踢到一塊鐵板上了, 都疼著了。有些事情塞在周遙心裡,有一堵牆就橫在兩人面前,已是撒潑打滾裝傻賣萌都無法再掩蓋的矛盾。他是真的傷著了。
晚上坐在書桌前, 瞿嘉給他疊的那隻紙鶴還在的,就一直安安靜靜降落在臺燈燈座上,沒有飛走。
“嘉嘉牌”紙鶴就是他桌上的大明星,獨享那個燈座位置, 沐浴著暖黃色的舞臺燈光。至於其它東西, 桌載音響,幾樣電子擺件,變形金剛模型,一大摞cd盤, 還有亂七八糟的學習用具,全部堆在一起,填滿書桌上其它不重要的位置。
……
晚飯吃得都少了, 完全就沒胃口。
牛胃的食量都變成貓胃了,每天扒拉著米飯粒吃一碗貓食,悶悶不樂得。
俞靜之一開始懷疑自己做飯手藝又出問題了,做得不好吃嗎?嚴格依照菜譜做的啊,我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女強人,我認真學習,我克服心理障礙,我還勇於實踐突破了自我,放調料都是用量杯量勺量出來的呢。
過兩天也就看出來了,倆男孩兒肯定是吵架了。
“遙遙,早飯。”清晨,俞靜之往洗手間門口瞟了一眼,“今天給你做的捲餅啊。”
周遙飛快地洗臉,洗臉和刷牙同時進行,稀里嘩啦吐掉一堆泡沫,吐得哪哪都是。梳子蘸著水隨便梳了梳頭,洗剪吹造型也不要了——就不給小姜看!
平時在班裡時常混的,一起打球的,也就剩下姜戎潘飛那幾位熟人,來來去去都膩歪了,髮型弄那麼帥有什麼用?
“捲餅,卷各種菜吃,抹甜麵醬。”俞靜之用眼神示意,“你不是說過最愛吃麼。”
他媽媽真是用心了,早飯都能擺出五六個盤子。
“我烙得餅,還成麼?”俞靜之自己不吃,專門就坐在桌子對面端詳周遙吃,“雖然肯定不如飯館裡做得好。”
‘還成吧。“周遙嚼著,實話實話,”不過,確實不如飯館裡做得好。”
“我說不好是謙虛,你說就是挑剔。”俞靜之仍穿著圍裙,為兒子這形象犧牲也太大了。從年輕到老就沒怎麼穿過圍裙,當初下嫁老周同志,當著公婆的面兒她都不做飯的。
“我誠實麼,媽。”周遙小聲說,“沒我瞿阿姨烙的荷葉餅好吃。她烙得就特別薄,軟,香。”
“你媽烙得這個,厚,硬,不香,是嗎?”俞靜之哼了一句。
“對啊。”周遙點點頭,耷拉著眼皮像唸經一樣就說出來了,“媽,您就不是幹這個的,您一進到廚房,整個兒人都不對了。您的手,就不是為了在廚房裡做飯炒菜烙餅生出來了。您一雙手,是彈鋼琴做音樂的手,是拿鋼筆寫論文的手。瞿阿姨才是烙餅的手,下廚的手,她就擅長做飯,您背一百本菜譜也比不了人家變著一百種花樣,就隨便做出來的!”
“……”
“這話誰跟你說的?”俞靜之可能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臉色一沉,“瞿嘉媽媽說的,還是,瞿嘉對你這樣說過?”
“誰說的有區別麼……”周遙只吃了一個捲餅,吃不下了,拎了書包拿起外套就走。
“瞿嘉不願意來學院上課了吧?”俞靜之察覺事態嚴重,是真的掛心了,“他以後都不學聲樂課了?”
“他以後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