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意稍動,裝作就枕沉眠,又覺一物探衣衫下入,原是彼纖纖指,觸肌生寒,不禁瑟縮。
潘若知其半睡半醒,竟不收斂,反以手將生胸腹摩弄起來,附耳低語:“弟愛慕朝夕愈深,恐兄不喜南風,故不敢言。”見生耳根暈紅,甚喜,“今情難禁,縱有唐突,願兄莫怪,且共枕蓆之樂。”生只覺胸前酥麻,往日正經心腸,化作綿軟,啟齒道:“亦早生傾慕。”遂各解下衣,良久,兩相盡歡,已然雞鳴時。
“待吾歸家告父母,擇好日子,成婚姻事。”潘笑道,起身整衣便去。
數日後,生見媒妁至,以為潘遣人來。然問之,乃城中有買生書畫者,喜其才,願以女嫁之。已與潘情投意合,無意娶妻,生欲拒之,忽聞其道潘家只一女,娶後有種種好處。生不覺大驚:“潘家幼子何在?”來人掩嘴笑:“潘家人丁單薄,何來子!”生一時驚懼,失魂落魄,斷言拒之,仍獨坐,不覺天色已昏黑。
半晌,潘依言來,見生暗自垂淚,則心慌道:“兄何作此態?”生泣曰:“汝,汝何人也?詭言是潘家幼子,竟欺瞞吾!”又想先前與之成就好事,愈悲,一腔火熱情思似盡墜雪中,淚不能止。見狀,潘急上前低聲勸慰,終坦言道:“吾非富戶潘家幼子,乃山後一野狐潘某,夜聞兄吟詩文,一時動心,便化形來。”
“素聞野狐媚人,果為汙吾清白身子耶?”生往後退避。
潘答道:“但為求娶而來,只媚兄一人,一世而已。”亦正容,“如有半字虛言,當即死在此處。”
聞言,生忙以手掩其口:“稚兒無知,怎敢立此重誓!”然已信了,沉吟良久,曰:“當真愛吾?”
“怎能不真?”言畢,將生摟向榻上,兩相情濃意熱,自不必多言。
遂成婚。潘取積蓄金銀,與生作書畫生意,漸富。然仍居湖邊,偶回山後見父母,小住月餘,亦快活似仙人。
噫!雖狐弟欺兄,幸情真,終成佳侶。
第8章 (八)痴
長州富家子燕生,姿容美絕,然性痴愚。蓋年十六七,一日睏倦睡去,夢中聞有人語曰:“可惜良緣予痴兒,凰作鳳妝入房來。”驚醒而漸失靈光,不讀詩書,整日賞花逐蝶為樂。
見狀,家人急為延名醫診視,雲非藥石能救。又請僧侶,亦無法。恐其受人引誘而好狎邪,故嚴加管束,不許離家。
城中人皆竊竊道:“應是前世冤孽,今生來報!”
又有某家,育一子,後再得一幼女,溺愛非常。燕家知生忽愚鈍,欲使其儘早成婚,取民間“沖喜”之意,便遣媒妁至。某家懼大族威勢,又因財帛動念,遂應允。然其女貌美而性蕩,素與鄰人子有私,竟趁夜隨人奔去,杳杳無蹤。
已翌日,家人慌而喚之,遍尋不見,方知其行淫奔事。女父大怒:“生此女,真真辱沒門風!”一時暈厥,未幾,氣急而亡。其妻惶俱,亦臥床不起,泣不止。
時女兄兆蘭遊學在外,聞妹出嫁,故歸之。婚期將近,倉促間,垂淚勸曰:“吾與妹年歲相仿,作女子妝扮,真假難辨。”竟欲替妹成婚,好全名聲。其母不許,只掩面拭淚:“汝一男子,何必為那□□子丟醜!燕家勢大,若來苛責,讓老婆子舍了這命告罪!”兆蘭卻道:“偶聞燕家子愚笨非常,嫁之,待年後吾裝病,偽言己身有疾,不能為其留後,求休棄歸。”便要假作棄婦守節,倒算好事一樁。
懇請再三,其母見其執意,長嘆道:“竟拖累吾兒至此……”後默然。
兆蘭叩首而拜,自去梳妝,將好個俊俏兒郎,變作端麗女子。數日後,彩輿迎門,兆蘭垂首出,似羞澀狀,登車至燕家,牽紅錦緞入。及花燭之下,眾人視之,果一貌美佳人,不禁切切低語:“痴兒有福!”然燕生出,口嘻嘻而笑,痴愚不堪。
待當堂拜,其不知跪,亦不懂叩,禮數全無,唯僕從推輓而行。賓客見之,莫不掩口笑。兆蘭本男子,忽思及往日似曾見燕生一面,時其風姿無兩,不覺嗟嘆。反不羞惱,草草了事,與燕生入洞房。
及房中,旁人盡去,餘二人相顧無言。兆蘭坐合歡床上,見其時而拊掌戲鬧,時而愁容滴淚,不禁失笑。而燕生不知妻為何物,亦不懂人道,唯玩耍爾。又自懷中取所捕花蝶,對兆蘭道:“汝白,又美!”舉花蝶至兆蘭眼前,“贈汝飛飛!”
“果痴兒也!”兆蘭接蝶在手,憐其突遭惡疾,又遇一薄情女子,遂與之嬉。燕生喜甚,將平日所愛鋪陳床上,皆飛鳶風車一類。本是花燭良宵,二人卻似稚童,憨跳大笑至睏倦,方合被而眠。
翌日早起請安,燕家人知子不通人事,恐昨夜作禍。但見新婦嫻雅,羞澀行禮,反欣然,漸不加禁。如此月餘,燕生亦愛其美,相伴不離。
兆蘭暗自心計:“君雖痴傻,性純厚,若吾多加照料,使其能病癒,便為美事。”旋而以鮮果小食誘之,竟日不出,既與燕生戲,又藉機教其辨字讀書。初燕生焦躁,不能專注,又見兆蘭橫眉冷目,一時心慌,連聲道:“汝不氣!不氣!”言畢,作乖巧狀。兆蘭雖男子,女裝時貌美勝過其妹,知機會來,便牽燕生手坐桌前,曰:“若汝能寫一篇,吾自不惱。”
成婚以來,燕生漸復靈明,能懂人語。於是不敢妄動,口中喃喃,唯一字一句來識書篇。又提筆,四體冥頑已久,手抖如篩,墨滴滴顫落紙上。眼底噙淚,欲哭未哭,幸兆蘭勸慰,輕撫其頰道:“慢些,不需急切。”遂執其手,細教筆畫。
自是每日戲耍,暇即翻閱詩文,並肩而坐。兆蘭親為其洗濯,再整衣冠,將痴兒扮風流年少。燕生本姿容絕美,又慣常與兆蘭附耳低語,磨蹭賣嬌,愈發動人心。縱鐵石心腸,亦要化為綿軟,況兆蘭先惜其才貌,憐其得疾,後朝夕相對,漸將一腔純善轉□□慕。
至年後,燕生病痊,仍是聰穎人物,父母大喜,知未行人道,便紛紛催促二人圓房。然兆蘭非女子,怎能與之共枕蓆?遂心中苦悶,懨懨不語。燕生不知當中緣故,多加詰問,不得解。
一夜,燕生未歸,兆蘭對月獨坐,不覺淚垂:“應早日休離,斷不可拖累郎君。”便盤算如何假託有疾而出,不復還也。恰燕生聞言,大驚,急摟抱問曰:“何作休離之言!吾娶汝為妻,自一心一意,必不別戀他人。”兆蘭既羞又愧,不敢直言,謊稱己幼時曾受寒,難為之綿延子嗣。
燕生愈怒:“吾何人也?雖先前作諸多痴傻事,亦知不可休棄賢妻,縱無子嗣,只求汝相伴身側。”更不知應對,兆蘭再三拒之,漸哽咽不能言,唯泣而已。半餉,怒稍息,燕生低眉嘆曰:“莫非汝早有意於其他年輕俊少,不過懼吾燕家勢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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