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是相熟的一家義大利餐廳,上個月出了新菜式,她一直說想要去嚐嚐,霍先生於吃上倒是沒什麼所謂的,只是兩人晚上的時間難湊在一塊兒,因此一直拖到今天才實現。
想了想,夏清時倒也沒直接拒絕,只是道:“我在外面見一個導演,不用你來接了,待會兒我自己過去。”
霍先生對今日震動娛樂圈的這樁八卦大概是一無所知的,更不會聯想到霍從熙那裡去,因此只是讓她路上注意安全,便再沒說其他的了。
下班之後,夏清時便直奔那套小公寓。
夏清時在電梯入口附近的停車位找到了霍從熙的那輛白色寶馬,她繞到駕駛座的那一側,敲敲窗玻璃,裡面沒動靜。
她從擋風玻璃那裡看見裡面的人已經睡著,巴掌大的一張臉大半都埋在圍巾裡,眼睛闔著,長長的睫毛搭下來,十分疲倦的模樣。
夏清時從包裡掏出手機,開始撥霍從熙的電話。
這回睡著的人很快被驚醒,霍從熙手忙腳亂的按下車窗玻璃,後頭露出她一張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來。
素來溫柔從容的那個霍從熙不見了,此刻的她就只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意思:“對不起,我剛才睡著了。”
夏清時並不介懷,當下只是安撫她道:“是我讓你等太久了。”
見她就孤零零的一個人,臉色蒼白,嘴唇更是半點血色都無,夏清時心裡也挺難受,張口便道:“你怎麼一個人來的?”
話一說完,夏清時才想起來,霍從熙一早就同匯星解除了經紀合約,身邊哪裡還有噓寒問暖的助理?
不過霍從熙倒是聽懂了她的意思,當下便笑了笑,然後道:“剛出道的時候,哪有什麼助理?連去片場都是擠地鐵。”
她拉開車門下了車,同夏清時肩並肩,兩人一齊走向電梯。
兩人到了樓上公寓,夏清時發現冰箱裡連礦泉水都沒有,於是又忙著進廚房燒熱水。
她朝著霍從熙道:“平時不大在這邊住,半點人氣兒都沒有。”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公司里人多眼雜,所以約你在這裡……你別多想。”
霍從熙是人精,從知道夏清時將自己約在這裡時,便知道了對方是不肯在這件事上動用夫家的關係。
只是兩人交情本來就泛泛,對方不願,她也沒有強逼的道理。
見霍從熙這樣,夏清時也知道,對方是聰明人,必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其實她這樣做無可厚非。
她同霍從熙之間的交情是交情,可她自己幫便罷了,絕沒有再將自己老公拉進這攤渾水裡來的道理。
但看霍從熙沉默著的模樣,夏清時忍不住就自覺理虧,於是想要找找話題來打破這令人難堪的沉默。
她想問一問醫院裡現在狀況如何,只是沒等到她開口,霍從熙便先滔滔不絕了,話裡話外卻半點沒提醫院的事情,她只是道——
“小時候我媽媽身體不好,爸爸工作又忙,家裡的家務,掃地、做飯、洗衣服,這些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在電影學院讀到大三的時候,我媽媽生了很嚴重的病,換器官要很大一筆錢……他們怕我擔心,所以就一直瞞著沒有告訴我。”
“十幾年前的三十萬,是很值錢……但不是拿不出來的。那個時候我們有同學開始拍戲了,一部戲下來,怎麼也有十幾二十玩……可他們不知道,他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女兒其實可以很輕鬆的掙到三十萬的。”
“後來還是一個堂姐告訴我我媽生病的事情,可惜那個時候已經是晚期了……你知道,雖然娛樂圈來錢快,可總還是要時間的。”
“那會兒我和厲堃還在談戀愛,學校外面有個製片人在追我,是北方人,個子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人很和氣,愛和我們開玩笑。那會兒其他小姑娘都叫他老金。”
“老金離了婚,和前妻有個八歲的孩子,比我大十五歲……他的確是在追我,可誰都知道,如果我和他好了,這能算是談戀愛麼?”
“但那個時候我很需要錢,我沒有錢,厲堃也沒錢……他家雖然是中產,可那年頭的三十萬也是要賣房子才能籌到的。我媽的病,怎麼等得及他回家說服他父母把房子賣掉呢?”
“我考慮了幾天,就和他分手,接受了老金的追求……我現在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去的是金寶街,回來的時候,在車裡我和他接吻,回到宿舍我刷了半個小時的牙,刷完牙後連牙刷帶杯子一起扔了。”
“不過我媽沒讓我太為難,我和老金在一起不到一個星期,她的病情就突然加重,三天裡醫院下了十幾封病危通知書,跟雪片兒似的……我不用為難自己和老金在一起了。”
“我媽被推進太平間的那天,我沒敢去看,就待在她之前住過的病房……我不敢進去,就蹲在走廊裡哭,那天我第一次碰見容禹,他媽媽闌尾手術開刀,就在隔壁病房。”
“那次我告訴你,我和他一開始也是正常談戀愛的……其實是我騙你的。那會兒他二十來歲,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更何況是他這樣的條件,勾勾手指頭便會有一大堆女人撲上去,我也是其中之一。”
“其實他什麼都沒承諾過我,成年男女,什麼都不用說,兩個人之間誰強誰弱,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見分曉。說起來你一定不相信,其實沒有誰主動提起過‘包養’這件事,但我們之間有一種很奇怪的默契,或者說是齷齪的共識……我知道我只是他的情人。”
“可是經過老金後,我怕了,我不想再落到那種人手裡,也不想每一次他碰我的時候都要強忍著噁心,不想每一次接吻後都要刷半個小時的牙。”
說這些的時候,霍從熙一直都十分平靜,只是在第二次提到老金的時候,她平靜的臉孔有一絲崩潰。
她捂住臉,晶瑩的淚水從指縫間傾瀉而出。
“其實老金對我真的很好,追我的時候每次見面都要給我送花,每次的花都是他親手搭配的,他給花起名字叫‘普希金’、‘茨威格’、‘卡夫卡’……後來第一次約會,他一直盯著我看,我知道他想親我但是不敢,最後還是我主動親的他,他的嘴裡還有一股火腿的味道。”
“我也想不明白,那個時候的我是怎麼會覺得他噁心的呢?噁心的人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