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的地方是杭錦旗的鄂爾多斯草原。從時間上來說是夠的。草原對於城市人來說真的著實是稀奇了，所以車內一直保持一種興奮狀態。

橫穿西南部的鄂爾多斯市，就是鄂爾多斯草原了。來到的時候是晚上了，天黑濛濛的，所以就訂了幾個蒙古包。一進蒙古包，主人家就開始敬酒。一大碗酒咕咚咚地就喝了。然後他一舉空了的大碗，笑眯眯地看著路明非等人。

誒，這是要我們也一樣嗎！？怎麼不知道需要這種儀式？路明非睜大了眼睛。

“來吧，這是一種蒙古的禮儀。”一個類似中國人的男生說道。

“你…也是…蒙古族的？”主人家用著不太流暢的普通話說道。

男子笑著搖了搖頭。眼睛彎彎的，煞是好看。

在喝完敬酒儀式之後，也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方才那男子卻一溜煙縮排路明非的房間。

“S級，我是顧澤。你記得我這張臉嗎？”

路明非看著眼前自稱顧澤的人，頭髮烏黑而柔順，服帖地垂在兩側。烏黑的眼眸彷彿能把人吸進去……對是吸進去，不是吸引進去。這眼睛太黑了！這貨瞳孔擴散是不是要掛了？但是吐槽歸吐槽，路明非還是很溫和地點點頭。

然後彷彿想起什麼一樣，再兇殘地搖頭。那力道就像要把腦袋甩出去一樣。

“誒誒誒你再甩頭就要掉了啊，是不是還要提著你的頭到我房間來找我索命呢？”

“你看的是什麼恐怖小說這麼爛俗的劇情早就不用了好不好！”

顧澤噗一聲笑出來。

“所以說你到底是誰？別故裝神秘了我也沒興趣知道，有話快說有P快放，但是不要在這裡放。外面的空氣很新鮮讓你汙染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哥哥，是我。我來監視你了。”

……路鳴澤！

我就說怎麼這名字這麼熟悉！

路明非望著眼前笑著的人，心中是一片空白了。他不知道要想什麼。在這種死亡靠近的時候，人的心裡總是一片空白的寧靜。你不會想到悲傷，不會想到不捨，不會想到任何人。那是絕望與無奈交錯混合一起的空白。就像初生的嬰兒，白紙一樣的純淨。在生死邊緣的時候，人總是會返璞歸真的。

“那我還有幾天能活？”

“大概是看不到錫林郭勒草原了。”路鳴澤笑了笑，“但是，哥哥，我會盡量讓你活久一點。這是我的一點私心，無關交易。”烏黑的眸子黯淡了些許。

“嘛，人總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路明非拍拍路鳴澤的肩膀。

“哥哥現在要死的是你不是我，為什麼說的好像是我在臨死界一樣。還有為什麼是司馬【嗶——】。”

“誒——”路明非頓了頓，然後再一臉正經地說道：“路鳴澤我告訴你，你接管我的身體之後記得不要再出現在楚子航面前了。”

“這個真是難，但是隻要是哥哥你想要的，我會盡力做到的。”路鳴澤頓了頓，“哥哥其實延續生命是有代價的，我只能幫你到錫林郭勒草原，這之前的都是我盡力幫你的。你確定你要麼，真的是最後一樁交易了。”

路明非皺皺眉，“反正我都已經死了，現在也只是你的售後服務對吧。我無所謂，就算再大，我也只想在這一輩子跟他一起度過。我不要什麼下輩子跟他度過，下輩子的我就不再是路明非了。楚子航要的是路明非，不是下一輩子的未知數的我。所以呢，小惡魔，我答應你。”

路鳴澤微微張開口，卻什麼也沒說。

沉默很久，路鳴澤最終還是輕嘆一口氣，說：“哥哥，你知不知道那個代價……”

“明非？”楚子航掀開布，瞧見兩人在那裡深情對……呸呸，大眼瞪小眼。

“師兄你回來啦？怎麼樣外面的星星好看嗎？有沒有一閃一閃亮晶晶？”

“……很冷，沒注意。”

“師兄你沒情調，這種時候應該乖乖說‘嗯，很亮。出去走走吧？’然後一起踏著草地漫遊在滿天繁星之下吧。雖然我也不是這麼想去，聽你說很冷。”

“你不喜歡？”楚子航挑眉道。

“……師兄，你狠。”看見楚子航盯著自己，路明非再帶著狠語調，但明顯底氣不足地小小聲地說了一句，“喜歡。”

耳尖的楚子航還是聽見了，嘴角舒展開來。笑意爬滿的臉露出一個美好的笑容。“我也是。”

“師兄這樣才不算情調啊啊啊混蛋！不帶你這樣的！不對，這樣的我才像個娘們吧？哦果然愛情是盲目的！”路明非撲倒在床上。

路鳴澤默默走出蒙古包。

星星多得就像是一個銀河系的恆星都聚集在這了，閃閃的耀眼得很，但不失它的美感和浪漫。路鳴澤握了握拳頭，再鬆開，彷彿在忍耐什麼。

“快到了。”路鳴澤對著滿天繁星，面無表情地說道。

草原的早晨，空氣清新得你想象不到。偶爾一兩聲馬吼牛叫，不常有的鳥聲。草地與天空一樣都綿延不斷，望不到邊際，那綿延不絕的草原彷彿與天同大。

剛吃完早餐的一群人看著蒙古人騎馬，感覺很神氣，然後屁顛屁顛地就跑去跟主人家說借馬騎。而芬格爾他們更是興奮，他們連真馬有沒有見過都是個問題。

“廢廢柴師兄你你你確定要騎上去嗎？”路明非看著比自個還高的馬，戰戰兢兢地說道。

“當然！你師兄我都不怕你怕？你還算中國人嗎你？”芬格爾拉著一匹馬。

“為什麼中國人一定要會騎馬！？”

“嘿這你就不懂了。騎馬就是中國人的精髓！不會騎馬的中國人還能算是中國人嗎？”芬格爾微微抬起頭，驕傲地說道。

你到底把中國人看做什麼了？還有你不是中國人吧為什麼說的好像你就是中國人一樣自豪？你哪根筋搭錯了？路明非瞟了一眼芬格爾，自個準備上馬去了。

“S級，你還沒上馬呢。怎麼不上了，快上喲。”顧澤騎著馬，笑眯眯慢悠悠地走過來。

“閉嘴！”路明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下子翻上馬背。哦我的屁股……

路明非揉揉屁股，但不知為何馬忽然一下子奔了出去。路明非一個驚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跳車……哦不，是跳馬，但絕對不是運動的那種跳馬。路明非手忙腳亂地拉著韁繩，馬慢慢平息下來。果然上帝關上門的同時會給你開一扇窗，不得不說路明非其實很有騎馬的天賦。

停下來的路明非使著馬往顧澤和芬格爾的方向走去。芬格爾一臉“哦當時我就震驚了”的表情，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而顧澤則是“我就知道你別問我我是怎麼知道的該知道的我知道不該知道的我還是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的表情，一副意味深長的嘴臉，微微笑著看著路明非，看得路明非一陣冷汗，還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心虛。

看到路明非那得意的樣子，芬格爾也上了馬。不愧是條比路明非廢柴更廢柴的人，一上馬就穩穩當當的，路明非瞪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孔瞪得血絲都要出來了。果然廢柴都有騎馬的天賦麼，而且越廢天賦就越高麼。路明非下了結論，但是又被芬格爾的一句話泯滅了。

“好久沒騎馬了果然騎馬夠爽啊！”廢柴師兄你那樣還算是廢柴師兄嗎！路明非在心裡默默咆哮著。

玩夠了騎馬，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剛好主人家也空閒著，便提議說拉馬頭琴給他們聽。無聊透的幾個人馬上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起來，那叫一個人群湧動，雖然人不多。主人家馬上拿了馬頭琴出來，一家子坐在蒙古包外，準備拉琴。

在一群人陶醉的時候，路明非無聊了。他一般不欣賞音樂藝術，音樂細胞也只限於《愛情買賣》這種走遍大街小巷的歌。路明非起身，對主人家鞠了一個躬，然後手指向遠方點了點頭示意想出去走走，就離開了人群。

天空藍的很，白雲也很低，就像觸手可及一樣。白白的，一團一團的，就像小學的時候門口擺放的那些棉花糖製造機做出的棉花糖。不遠處是微微傾斜的草地，草地是綿延不斷的，在地平線上與天空糾纏在一起。路明非躺在草地上，太陽光不強，沒強到讓人睜不開眼的那種。柔和的光線撒在草地上，彷彿是金色的液體在草間流淌。

楚子航是一個早上都不見了人影了。路明非閉眼，突然很想楚子航了。想讓他摸自己的頭，想讓他對著自己溫柔地笑，想聽聽他的聲音。就算是看著也好。

就像他以往一直在楚子航背後距離五十米的地方看著他，看這仕蘭中學的偶像。雨簾隔斷了他們，就像是象棋，中間隔著一道楚河漢界，我在這頭，你在那頭。

路明非突然就不想回去了，或許留戀這裡的場景，或許因為一時賭氣的幼稚，或許是期待與楚子航心靈相通之類的。雖然很是幼稚，但是他就是想這麼做。反正他現在還是路明非，現在不做，以後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你還能活多久呢？

——其實早就死了，只是還活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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