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備箱裡墊著幾層紙板,上面放著一個編織袋,腐臭味顯然是從編織袋裡傳出來的。
劉兆從口袋裡掏出手套,輕輕拉開編織袋的拉鍊。
更濃烈的臭味湧了出來,連事先站遠的常鎮遠也忍不住捂住鼻子。
“媽呀!什麼東西這麼臭?”司機做了個乾嘔的動作。
劉兆重新拉上拉鍊,“把人和車都帶回去。”
常鎮遠等他關上後備箱才走過來。
劉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能耐啊!一個編織袋就能看出是屍體。”他說完,不等常鎮遠回答,就徑自跳上其中一輛警車。
常鎮遠也打算走,卻被司機拉住了。“同志,你還沒給錢呢?”
“開張發票,明天來警局零錢。”常鎮遠趁司機一個愣神,邁著大步也上了車。
“那好歹也留個名字啊!”等司機回過神來,車已經陸陸續續開走了,“嘿!不帶耍賴的!”
回到警局,劉兆和常鎮遠連夜審問。
法醫被叫回來驗屍。
整個城市最安靜最黑暗的時刻,警局燈火通明。
審訊室。
劉兆道:“說吧。叫什麼名字?幹什麼的?”
兩人低著頭,都不吭氣。
劉兆把手裡的記錄簿往桌上重重地一摔,道:“不記得了?那人誰殺的總記得吧?”
兩人還是無動於衷。
劉兆道:“你們現在不說也沒用,屍體還在法醫室裡躺著呢。這次是人贓並獲!我現在問你們就是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想立馬重新做人還是去監獄裡瀟灑走一回洗心革面,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其中一個人道:“我們既然敢出來接這個活,就料到有這麼一天了。您也別浪費時間問,反正人贓並獲,您愛咋咋地!”
劉兆冷笑道:“呵?給我耍橫啊?好啊,你……”
“你媽今年多大了?”常鎮遠突然把話接了過去。
那人一愣。
常鎮遠慢悠悠道:“身體好嗎?”
那人道:“別來這一招,不管用。”
常鎮遠道:“我們會先查查車牌,再順著車牌查車主,不是車主就查車主身邊的人……你的身份遲早能查到的。然後就能查到你媽是誰,現在住在哪裡,有什麼親戚?知不知道自己有個殺人犯的兒子。”
劉兆皺了皺眉,詫異地看著常鎮遠。
常鎮遠恍若未覺。這兩個人是他一手挑選出來,有什麼弱點他最清楚不過。當老大時,他可以捏著這兩個弱點讓他們乖乖聽話,現在當警察,一樣可以。
那人果然臉色驟變。
常鎮遠道:“然後再查查,她是不是共犯。”
啪。
那人激動地站起來,指著他鼻子道:“你別搞我媽!”
常鎮遠舒展雙腿,淡然地看著他道:“我們只是想查案。問清楚了,就不用再查了。”
那人的同伴拉住他的衣服道:“你別上當。他是警察,不能亂來的。”
常鎮遠嗤笑道:“我們當然不亂來,我們做什麼都是按規章制度來的。查你祖宗十八代那也是必要的程式啊。”
那人突然按住桌子,猛烈地搖晃道:“我告訴你,不要動我媽!”
他的同伴慌忙抱住他。
常鎮遠冷冷地看著他,“那不是我決定的,是你決定的。”
同伴道:“你冷靜點!你媽不會有事的。他是嚇唬你呢。”
常鎮遠看著那個同伴道:“你也有媽吧?”
同伴冷眼瞪著他,道:“我媽早死了,這套對我來說不管用。”
常鎮遠點頭道:“所以你說得這麼輕鬆。不過沒老媽不等於沒有其他親戚吧……爺爺奶奶姑姑舅舅……或者老婆?”
同伴冷著臉不說話。
常鎮遠道:“你知道,我們有時候並不只是代表著我們,還代表著社交關係中的一個點,順著這個點,可以慢慢延伸開去……到其他的點。”
同伴呸了他一口,“你這樣還像是警察嗎?”
劉兆把話接過來道:“當然是。我們的目的是消滅罪惡。”
常鎮遠看了他一眼,雙腿撐著地,將椅子往後推了推。
最先激動的那人猛然一捶桌子坐下來,抱著頭。
同伴低聲道:“你們能查就查吧。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
法醫的屍檢結果出來。
屍體屬於女性,死亡時間在二十天以上。會附近有損傷,傷口沒有癒合跡象,可以斷定生前發生過性行為,但提取不到JY,也沒有其他人的毛髮,應該是用了保險套或者事後做了處理。身體有多處傷痕,包括撞傷、踢傷、打傷。致命傷是脖子,懷疑是用領帶類物品勒住,窒息而死,但暫時沒有找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跡。
常鎮遠雖然事先就知道這件事,但看到法醫拍的照片之後,還是忍不住皺了眉。
劉兆道:“有沒有其他線索?”
法醫道:“她頭上的撞傷處有玻璃碎片,我打算給鑑定專家看看。”
劉兆道:“屍體是從名流夜總會里運出來的,多半和他們有關係。一會兒把玻璃碎片的照片放大,我們去夜總會找找看。說不定能發現第一案發現場。”
法醫道:“行,明天一早我就找老許辦這件事。”
常鎮遠道:“既然是女性又發生過性行為,多半是夜總會里的小姐,我明天去查查她們的名單。”
劉兆道:“我聽說那裡的小姐都是交稅買保險的,你可以去社保要一份名單。哦不,還是讓大頭去吧。你先把王瑞那小子替回來,他剛剛可打電話投訴你了。”
他不說常鎮遠差不多忘了這回事。
劉兆看了看手錶道:“時間不早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等常鎮遠趕到周進家門口時,王瑞正躺在後車廂裡,流著口水呼呼大睡。
坐在駕駛座上的是凌博今。他戴了頂帽子,低頭玩著手機遊戲。但常鎮遠一走近,他立刻警醒過來,跳下車迎上去道:“師父!你怎麼來了?這裡有我就行了。”
許久沒見到這張臉,突然在這裡碰到,還是讓常鎮遠心裡感到微微的不舒服。他別開臉道:“有情況嗎?”
凌博今道:“沒有。”
常鎮遠道:“你們先回去吧。”
凌博今道:“師父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麼情況了?”
常鎮遠淡然道:“什麼情況?”
凌博今道:“我知道師父讓王瑞跟著周進一定是因為發現了其他情況。”
常鎮遠原本打開了車門,聞言又重重地將車門關上了,冷冷道:“你認識我多久?就敢說知道我?”
凌博今一下子被問住了,只好扯出笑容來。
王瑞從後座爬到駕駛座,伸出頭,迷迷瞪瞪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常鎮遠把他頭塞了回去,“沒事。你可以回去了。”
王瑞看到他,立刻醒過來,邊下車邊嚷道:“先說好,這次算換班啊。”
常鎮遠道:“算加班。”
王瑞不服氣地叫道:“憑什麼?”
“你打算當公雞把附近的居民都叫起來嗎?”常鎮遠看了他一眼,“有什麼問題回去問隊長。”
王瑞茫然地看向凌博今。
凌博今聳聳肩。
“那我們走了。”王瑞猜到這次常鎮遠可能真是因為人物的關係才讓自己代班,也不再糾纏,匆匆穿好衣服拉上拉鍊,就邁步離開。
凌博今跟著他走了兩步,又折回來道:“我跟著師父不久,但我知道師父是個很有計劃很有原則的人。”他說完,不等常鎮遠反應,就蹦跳著追上王瑞,兩人搭著肩膀回去了。
有計劃?有原則?
常鎮遠冷冷一笑。是啊,是很有原則,所以睚眥必報,而且是很有計劃的睚眥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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