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適?
怎麼會不合適?
這分明就是他們一開始的目的,藉由成雲妹的關係,讓凌博今接近趙拓棠,希望在眼前,絕對再合適不過。但是他心裡知道,以趙拓棠的個性,凌博今用這方法接近他,反而會引起他的警覺。可那又怎麼樣?讓凌博今和趙拓棠鷸蚌相爭,不是他這個漁翁最想做的事情嗎?現在正是大好機會,不論是凌博今臥底成功扳倒趙拓棠,還是趙拓棠按捺不住幹掉了凌博今,都是他想要的結果。
常鎮遠心底反覆地說服著自己,手下意識地摸出一根菸。
煙被按住了。凌博今道:“這裡是醫院。”
常鎮遠將煙捏在手裡,“我只是摸摸。”
凌博今問道:“師父覺得我不該去?”
常鎮遠將煙放進煙盒裡,慢吞吞地站起來,踩著僵硬的腳步道:“小心點。”沒有阻止的理由,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凌博今。
凌博今趕到老徐茶館差不多是四十多分鐘後的事,期間成雲妹還打了個電話,從口氣裡聽,她很重視這次的會面,大概在趙拓棠面前說了他不少的好話。所以他一踏進茶館,就看到趙拓棠那兩道冰冷的審視目光定在自己身上,眼中的情緒絕對稱不上友善。
“路上很堵嗎?”成雲妹並沒有坐在趙拓棠的身邊,而是站在櫃檯裡面,看他進來,才走出來。
凌博今道:“醫院裡這兒有點遠。”
成雲妹道:“你朋友沒事吧?”
凌博今道:“拆石膏,沒事。”
“哦。”成雲妹領著他在趙拓棠面前的位置坐下。
趙拓棠道:“你說的朋友是常鎮遠吧?”
儘管知道他一定會調查自己身邊的人和事,但從他嘴裡聽到常鎮遠這三個字的剎那,他還是微微一驚,“趙先生認識我師父?”
趙拓棠道:“談不上認識,但是上次去警局的時候碰過一面,和你一樣年輕有為啊。”
對比上次咄咄逼人的態度,凌博今明顯感到他這次態度起了明顯的變化,不再是居高臨下的輕蔑,而是帶著微妙的敵意。是因為成雲妹嗎?他在心裡偷偷地分析著。
“雲妹說你想見我?”趙拓棠舉起面前的杯子,輕輕地啜了口茶。
凌博今道:“我想跟你。”
趙拓棠道:“我上次開出的條件依然算數,你辭了工作就能來我公司上班。”
凌博今道:“不是這種方式,是……Z說的方式。”
“他說什麼方式了?”
“合作。”
趙拓棠笑了,“怎麼合作?你們是出錢還是出人?”
凌博今道:“Z手裡握著點東西,你知道的,是很重要的資料。”
趙拓棠道:“你是說菲律賓的冰爺?”
凌博今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直截了當地提出來,不由看了眼坐在旁邊成雲妹。
成雲妹低頭看著茶杯裡的茶葉,好似對他們的談話完全沒有興趣。
“怎麼?還是有什麼其他我不知道的?”趙拓棠問道。
凌博今道:“他究竟知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說穿了,我只是個想從中間分點利潤拿點好處的跑腿。”
趙拓棠冷笑道:“你倒是掂得清自己的分量。”
凌博今道:“這算是我的特長。”
“可這種特長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趙拓棠道,“你要是會哼了兩個小曲兒,還能哄我開心地笑笑,你要是會開車,還能當個司機,再不濟,你要是會看眼色,還能幫端茶遞水……”
他剛說完,凌博今就起身從櫃檯拿了個水壺過來幫他倒水。水壺的壺嘴不短,難得他倒得滴水不漏。之後他又掏出駕照道:“開車我會。唱歌也可以,不知道趙先生喜歡聽哪一種?”
趙拓棠眯起眼睛。
成雲妹突然道:“你擅長唱什麼歌?”
趙拓棠道:“歌不是應該由別人來點的嗎?”
成雲妹道:“甜蜜蜜會唱嗎?”
凌博今清了清嗓子,張口就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他唱得太順,一句詞都沒忘,以至於趙拓棠不得不去看成雲妹,似乎懷疑她是否與他事先串通好的。
成雲妹也是一臉訝異,顯然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解圍竟然解到了點子上。
趙拓棠隨即打消懷疑。串通是不可能的,因為唱歌是他提出來的,凌博今和成雲妹事先不可能知道。除非,成雲妹之前聽凌博今聽過甜蜜蜜,想到這裡,他的臉色越發陰沉。
凌博今一曲唱畢,喝了口茶,眼巴巴地看著趙拓棠的反應。
趙拓棠抬手鼓掌,“是個人才。”
凌博今憨笑道:“還要請趙先生多多提攜。”
“其實公務員是鐵飯碗,我這口是破飯碗。你真的考慮清楚要拋棄你的鐵飯碗,來吃我這口破飯碗?”
凌博今道:“您說笑了,誰都知道你手裡的是金飯碗。”
趙拓棠道:“有風險的。”
凌博今道:“當警察也一樣有風險。”
趙拓棠道:“至少不會進監獄。”
凌博今道:“不一定,也許我會。”
趙拓棠目光一凝,“你倒是對自己的前途看得很清楚。”
“有得必有失。”凌博今口氣堅決道,“從我答應Z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是嗎?”趙拓棠不痛不癢地反問了一句,然後坐直身體道,“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具體怎麼做我會再和Z聯絡。為了避免你在出手前就被警察盯上,我希望你能夠控制來這裡的次數。還有,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我和雲妹的關係,但我希望知道的人數你能控制在兩個之內。”
成雲妹從坐下以來,第一次轉頭看他。
凌博今問道;“包括你嗎?”
“如果你願意算上,我也沒有意見。”趙拓棠聳肩。
凌博今看看他,又看看成雲妹,然後站起來道:“好的,我和Z會等你的好訊息,我先走了。”
趙拓棠在他邁出三四步之後,突然道:“讓你師父下次發郵件不要發得那麼簡潔,我討厭猜來猜去,玩文字遊戲。”
凌博今腳步一頓,滿臉錯愕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預設似的推門而出。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成雲妹才輕聲道:“你不信他?”
趙拓棠拍拍她的手,柔聲道:“我只是想考驗考驗他。”
成雲妹低頭看著他的手,幽幽道:“你信我嗎?”
趙拓棠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一僵,“為什麼這麼問?”
成雲妹道:“你每次心虛或是生氣的時候,就會避開我的目光。”
趙拓棠轉頭看她,“我只是在思考。”
成雲妹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裡抽出來。
趙拓棠慢慢地握起拳頭。
“聽說連覺修有新電影上映,反響不錯。如果快點吃晚飯的話,應該能在十點之前回家。”成雲妹狀若漫不經心地說。
趙拓棠嘴角不由自主地咧開。
凌博今坐在出租車裡,心依舊狂跳著。
最後那一幕不斷在他腦海中回放。
他知道趙拓棠是在試探,所以故意含糊態度,讓對方吃不準自己的反應究竟屬於預設還是將錯就錯,但做歸做,做完後他對趙拓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卻一點把握也沒有。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他腦海中閃過的念頭是寧可讓趙拓棠誤會劉兆,也不希望將師父捲進來。雖然大多數時候常鎮遠看上去非常堅強,強得固若金湯,但有時候他又會恍惚地覺得他很脆弱,千瘡百孔的脆弱。
他晃了晃腦袋,搖下車窗,讓風吹走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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