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有人出來活動了,人越來越多,燕齊這才覺得自己還像是在煙火人間,他問羅遠,“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羅遠正在端詳一塊木板,估計是在想該怎麼處理它比較好,“很久。”
“不無聊?”
“還好。”
燕齊問:“如果你死了監獄是不是會消失?”
“會。”
燕齊又問:“你如果離開這裡,監獄還能正常運轉嗎?”
羅遠說:“要看離開的距離。”
“你為什麼會想開一家監獄?”
羅遠微笑,“為了世界和平?”
“我聽過這句話。”燕齊說,“你認識龍王嗎?”
羅遠放下手裡的木板,又去泡茶,“我知道他,但沒和他打過交道。怎麼?他也說過這話?”
“是啊,不過他是問我我的理想難道是維護世界和平。他那個人不太正常,對了,他來了留風森林嗎?”
羅遠說:“沒留意。怎麼了?”
“最近留風森林多了很多人,你沒注意到?”
“罪犯好像並沒有大幅度增長。”
“不是罪犯,是一些來尋寶的人,龍王的寶藏,不知道那個人想做什麼。”
羅遠順著燕齊的話問了聲,“留風森林有什麼寶藏?”
“一幅畫,聽說叫生命之樹,也不知道這名字是不是某人亂取的。”燕齊用桌上的紙筆畫了幅樹的簡圖,“大約就是這個樣子的樹,說是樹下埋著寶藏。”
羅遠說:“留風森林有這樣的樹?”
“我不知道。這不是你最清楚嗎?”
羅遠微搖頭,“我怎麼會知道這裡所有的樹長什麼樣子?而且樹一直在生長,畫下它等於刻舟求劍,怎麼可能找得到?”
“是啊,我覺得可能是棵死樹,就是那種堅強到死了三千年都不肯倒的樹。”
羅遠微笑了下,“別想這些不著調的事,好好練習你的能力是正事。”
“那你不擔心?”
“什麼?”
“人很多啊,或許有人想越獄,有人想劫獄,有人故意製造混亂,有人渾水摸魚……”
羅遠說:“有非人族聯合協會在這裡,亂不了。”
燕齊問:“你和他們很熟?”
“我對他們很熟,他們不知道我。”
“喔,你偷偷跟蹤過他們。”燕齊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長。
羅遠像是沒看到他的表情,“從你右手邊的窗戶看出去,那一群灰色的建築就是非人族聯合協會的總部。”
“啊?”燕齊跑去窗邊看了,“這裡是第一區?而你就一直住在他們頭頂上?”
“有什麼問題?”
“沒有……”燕齊恍然大悟,“難怪這棵樹上掛了這麼燈籠,其實這棵樹是留風森林的著名景點或者吉祥物吧?”
羅遠說:“這棵樹是我從別處移植過來的。”
“從哪裡?你偷了人家的樹?”
羅遠說:“是我小時候種的。”
“我能問問這樹長了多少年了嗎?”
“有什麼意義?”羅遠說,“有些強大的羅隱族可以控制生物生長的時間,它或許只花了一夜就長成了現在的模樣。就像你,到現在才覺醒能力。”
“我是意外。”燕齊笑說:“其實我可以自己倒回去看這樹到底長了多久。”
“可以,但小心,別迷失在時空裡。”
燕齊問:“迷失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迷路?”
羅遠說:“迷失是失蹤的意思,具體情況有很多種,各種意外都會發生,通常是能力受損或者能力失控,或者精神狀態出了問題,甚至是已經意外死亡——但沒人知道。”
燕齊想了想,“能力失控和精神狀態出了問題有什麼不同?”
羅遠說:“差不多是神經病和精神病的區別。前者算是我們的身體出了問題,後者是我們想法出了問題。”
燕齊低聲問:“瘋了?”
“不是,是確信:一切都毫無意義。然後接下去什麼都可能發生。”
燕齊愣了下,“怎麼會呢?”
羅遠慢慢地喝著茶,“怎麼不會?”
“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
羅遠說:“在得到一切都對我們不是問題的情況下?”
燕齊皺眉,“總有很多能讓人高興的事,這些事都是有意義的。”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高興的事,或者說不是每個人都懂高興這種情緒,傷痛也同理。”羅遠說,“就像你旁觀著一群螞蟻的生活,你能感受到它們的喜怒哀樂?”
“但是……”
羅遠說:“你或許不習慣這麼想,但很多生物對於羅隱族,就是如此。”
燕齊說:“你說的只是冷漠,和我們是不是羅隱族無關。人類中,有些人類對自己同類也非常冷漠,他們可不是羅隱族。”
“好,就算過度冷漠是迷失的原因之一。”羅遠說,“但歸根結底還是那個羅隱族人最終都會贊同的觀點:一些都毫無意義。漫長的時間,最終,你將什麼也不在乎。”
“我才不會。”
“你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羅遠說,“羅隱族的詛咒:我們得到一切,也將失去所有。”
燕齊咬著下唇,然後突然醒悟,自己是被羅遠繞進去,“不對,我們不是有錨嗎,你說過我們的另一半靈魂可以避免我們出現這個問題。”
羅遠微微一笑,“另一半靈魂,這個說法不錯。”
燕齊笑說:“這樣就不會迷失了是吧?”
“迷失是羅隱族的終身風險,但並不是主流,像人類並不是都會得絕症一樣。”羅遠說,“有另一半靈魂的人是不會迷失,因為等待他們的結局是死亡。”
燕齊不在乎地說:“再漫長的生命也總是要死的啊。”
羅遠說:“有時候,羅隱族的死亡能非常殘酷……”他喝著茶,然後換了個話題,“想得太多也是迷失的原因之一。所以,多練習你的能力,而別去想太多。”
燕齊看羅遠真沒有再想聊天的意思了,便應道:“好吧,我來練習,那你幫我看看。”他放出他的藤蔓,讓它們在房間裡繞來繞去,互相追逐著,就像是小貓在追自己的尾巴玩。
羅遠看了一會,然後說:“有進步。”看起來燕齊像是放出了很多藤蔓,但其實只有一根,它在時間中追逐著自己,以他的能力都不能完全看清,只能看到滿屋子的光蔓殘影。
燕齊笑說:“是你教得好。”他本來很多東西都似懂非懂,難得羅遠願意告訴他而且還很既有耐心又態度好。
羅遠說:“換別人來告訴你,你也同樣能很快學會。就算沒人教你,再過幾年,你也能自己摸索出經驗來。”
燕齊說:“那太久了,還是早點學會更好。”桌上的茶壺突然開始自動噴水,一隻空茶杯過去接住了,然後茶杯從桌上消失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