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遲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怕我下毒?”
喻江將外套脫下來:“你是醫生,你還有很多方法可以殺了我。”
林雪遲把鍋子裡鱈魚翻了個面:“在紐約有一個日本醫生教過我怎麼煎魚,他們喜歡吃脆脆的魚皮,魚肉不要太熟,也不用什麼調料,只要酒和鹽就好,很容易做。”
“我記得你以前不太喜歡吃日本菜。”喻江去拿酒:“你那個日本朋友還教了你什麼?”
“紫菜豆腐湯,就這兩樣。”林雪遲關掉火,魚出鍋了:“哦對了,他還教我怎麼剖腹,傳統的剖腹有嚴格的標準,脫光平躺後,刀要從胸骨中間插入,一直劃到小腹,務必讓內臟全流出來才行。他們切魚也同樣遵循類似的方法。”
喻江睨了他一眼:“日本人的殘忍不僅是對他者,也對自己。這是個嚴謹的民族。”
“以對待獵物的方式對待自己,這是對雙方的尊重。”林雪遲佈置好了桌面:“日本人的邏輯雖然變態,但是在這一點上我挺佩服他們的。”
喻江坐在他對面:“看來你受益匪淺。”
林雪遲吃了一口魚,鹽稍微多了:“有點鹹。”
教授卻很滿意:“已經很不錯了。”
米飯用魚油拌過,很香。喻江開了一瓶清酒,稍微加熱:“我聽說FBI今天來過?”
“嗯。”林雪遲嚥下一口飯:“他們找到了雪眉的小腦。”
喻江見他面色平靜,從善如流道:“在哪裡找到的?”
“Titus Lynch的公寓裡。”林雪遲抬眼看他:“他不是自殺的,是你殺了他,對吧?”
喻江還真是猶豫了一下:“我殺了他嗎?”
林雪遲淡淡道:“你放心,警察沒查出來他嘴裡的氰化鈉是怎麼進去的,他們覺得是他事先藏在嘴裡的。我也什麼都沒和警察說,他們把雪眉的案子定性為單純的模仿犯罪,而且都還以為開顱者就是殺人者,沒人知道還有共犯。”
“我只打了他一拳,而且是從背後。”喻江喝了一口酒:“為了救你。”
林雪遲頓了頓筷子:“你知道我在找雪眉的開顱者,你知道我在找她的小腦。你把Titus Lynch介紹給我,然後在我面前殺了他,你想告訴我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費的。”他厭惡道:“喻江,你動作太多了,看起來像個手舞足蹈的小丑。你以前沒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
喻江挑了挑眉:“你覺得是我讓他去殺你的?”
“不是嗎?”林雪遲怒視他:“你敢承認你沒有讓他動過殺我的念頭嗎?他為什麼那麼恨我?為什麼非要置我於死地?他根本不認識我和雪眉!但他認識你!”
“這不是證據,雪遲。”喻江說:“你不能把自己的臆測直接當作別人的殺人動機。”
林雪遲氣極反笑,掏出那個金色的松果:“臆測?這個,是你放到樹洞裡去的吧?你讓我找到這個松果,引導我去查這個名字裡面有L的開顱者,讓我以為真相觸手可及,然後你在所有人面前演了這場戲。如果我把它拿給警察,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在找到點有用的指紋?”
教授很坦然:“那為什麼你沒拿給他們呢?”
林雪遲一把將松果扔到男人臉上:“因為我不想讓雪眉傷心!她那麼信任你,她把你當作她的家人!她死之前絕不會想到是你殺了她。”
“我也被她當作家人,你和她都是我的家人。”喻江說:“她的死我在心理上並不比你要輕鬆。現在兇手伏法了,她的小腦也找到了,我以為你至少會開心一些。”
“少拿這點文字遊戲糊弄我!”林雪遲斥道:“殺了Titus,不僅斷掉了唯一我能找到的線索,你還充當了一把救人英雄,看著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才是那個最開心的人!”
喻江面無表情道:“我說過,如果你死了我也會很難過。”
“因為你會失去對你來說唯一的威脅,”林雪遲咬牙切齒:“我死了,這個遊戲就不好玩了。你是因為這個才難過的,對吧?你換個人耍不行嗎?為什麼非要是我?”
喻江看看他,嘆息:“你懷疑我情有可原,這件事上你有最大的權利質疑我。”
“我受夠了。”林雪遲深吸一口氣,喻江的平靜裡充滿了對自己的嘲諷:“你愛怎麼來怎麼來,隨便你。反正雪眉死了,你沒有人可以拿來要挾我了。”
他放下餐巾,站起來,露出一個可悲的笑容:“我本來想著,最後的晚餐儘量做好一點,結果魚還是鹹了。算了就這樣吧,我不會再回來了,喻江,如果你想殺了我,我隨時恭候。”
他上樓把已經收拾好的行李拎下來,鑰匙放在鞋櫃上,關門離開。
第10章 坦白
Allison Owell在深夜迎來了一位狼狽的客人。
“對不起,我租的地方不大,只能讓你睡沙發了。”女孩抱歉道,她給客人拿來了厚實的毛毯:“水溫還夠嗎?我們這裡有時候會突然斷熱水。”
林雪遲擦乾頭髮從浴室出來,顯得有點侷促:“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你。”
Allison看著他睡衣胸口解開的扣子,尷尬地別開臉:“沒關係,我看到新聞的時候本來想給你打電話的,當時我在做課題彙報,忙起來就忘了。”
林雪遲坐到暖氣片旁邊,將溼了的毛巾放在上面烘乾:“你還有幾年畢業?”
“我覺得最少還有兩年。”Allison聳聳肩膀,她把自己堆積的參考書挪到一邊去:“噩夢一樣的博士生涯,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好好睡覺了,現在看到那些參考條目就頭疼。”
林雪遲笑笑:“你能熬過去的,萬事開頭難。”
“明天還要去給高中生講課。”女孩翻了個白眼:“今年系裡二選一的專案,很不幸抽到了上課,說實在的我寧願去恆河邊上看女人洗澡。”
“印度?”林雪遲忍俊不禁:“恆河漂亮嗎?”
Allison抱著熱水袋暖手:“沒有想象中漂亮。去年我去過,工業科技給那個國家帶來的壞處幾乎無可修復,衛生環境非常糟糕,貧富懸殊,社會階級嚴重固化,整個國家像一場無解的幻夢。”
“我聽說過他們的種姓制度,好像和宗教有關,沒有人覺得這個制度不公平嗎?”
Allison咬了咬手指甲,一邊解釋道:“印度教是個很神奇的宗教。馬克思說過,印度教‘既是縱慾享樂的宗教,又是自我折磨的禁慾主義的宗教;既是和尚的宗教,又是舞女的宗教。’其實很多人覺得它腐朽,但諷刺的是努力去推行改革的大部分還是高種姓的人。印度在1947年獨立,至今將近六十幾年,政府為了改革種姓制度做了大量的努力,90年曾推行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