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外科醫生,你救過很多人的生命。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除此之外的都交給我來處理,好嗎?”
林雪遲在他溫柔專注的目光下點點頭。他垂下眼來見到盤子裡的新鮮的雞腿肉和深紅色的龍蒿草醬,恰似曾經那個警察肥嫩的大腦與暗淡的血液。記憶裡高速鑽頭開啟腦顱那一瞬間,滾燙的人血的腥味彷彿又鋪天蓋地而來,如這脹氣般的草藥香氣,襲捲了林雪遲關於人生第一場手術的所有噩夢。
第25章 故人
十年前。舊金山。雨夜。
計程車剛上高架橋就堵起了長龍,交警通報前方發生了車禍。這時改道已經晚了,前後都塞死。車窗被大雨砸得噼裡啪啦地響,可見度低,十米開外的地方被濃密的雨霧遮了個嚴實,乍看倒是有些末日倒懸的視覺效果。司機嘆息著搖搖頭說:“下午還好好的,晚飯的時候才開始下,好久沒見這麼大的雨了。你們趕時間嗎?”
陰暗的後車廂裡面坐著兩個男人,年長的彷彿低笑了一聲,說:“不,我們不趕時間。”
這之後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年輕的乘客一直沒開口,眼神停留在窗外厚重的霧氣上。
喻江握著他的手,輕聲詢問:“心情不好?”
林雪遲搖頭:“沒有。”
喻江嘆息:“從前天開始就懶得說話,要是真的不願意來就不要來,也沒有人強迫你。”
林雪遲轉頭來看他:“對不起,本來和你沒有關係的。”
“的確和我沒關係,本來這種事我就最好別來,你要是覺得我沒資格去見你病危的親生父親也很正常。”喻江冷淡道。
林雪遲苦笑:“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不想麻煩你。”
“這個問題我們昨天在家已經討論過了,我還沒有說服你嗎?”喻江問。
林雪遲妥協似的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小聲說:“你別生氣,我也不可能找別人陪我來,我自己一個人沒辦法見他,又不能和雪眉說。”
喻江撫摸他的肩膀:“雪眉還小,這種事別跟她說,小女孩不知道會胡思亂想什麼。”
“我知道。”林雪遲說:“萬一Oscar真的撐不過這一關,也不該我來處理後事。”
“你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總要見最後一面的。”
“我不想見。”林雪遲吸了吸鼻子:“我媽死的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這幾年也從來沒有聯絡過,憑什麼讓我給他善後,總還有別的親戚在的。”
喻江刮弄他的臉蛋,哄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說這麼任性的話。”
林雪遲蹭了蹭他的手,男人溫暖的掌心舒緩了他焦躁的神經。
事發突然,林雪遲也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接到親生父親的訊息是醫院的病危通知。兩天前醫院的電話直接打到家裡來,告知Oscar因為酒精中毒昏迷不醒,脈搏微弱,隨時可能出現死亡徵兆。醫院需要直系親屬籤病危通知單,並且確認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林雪遲當場臉色非常差,嗆地掛了電話,飯都沒有胃口吃了。他本來是不想管Oscar,堅持就是不要回舊金山。喻江哄了一個晚上,他才答應兩人一起來看看這位老人。
大雨天氣到處都在堵車,到醫院的這段路走了將近一個半小時。下車後兩人直接去了重症病房。一個滿頭雪白的老人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罩著呼吸罩,仍然處於昏迷狀態。
主治醫生和他握了握手:“林先生是吧?”
“是,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Oscar現在很危險,昏迷持續了兩天,消化道不時還有出血,顱壓不穩定,呼吸抑制,今天上午還發生了一次心跳暫停的狀況。”
“確定是酒精中毒嗎?”林雪遲瞥了一眼監護儀,心跳的確比較弱。他感到不可思議,Oscar看上去像是老了二十歲,臉頰乾癟,形銷骨立,像個吸毒犯。
醫生嘆息道:“是的,他血液裡的酒精含量是正常人的五倍,濃度已經超過0.4%,身上還帶著很多其他的併發症,我們已經做了全面檢查,檢查結果明天早上才能全部出來,但可以知道他的心臟和胃都已經損壞得非常嚴重。”
林雪遲迴頭看看喻江。喻江向主治醫師遞去名片:“您好,我是這孩子現在的監護人。因為他母親也去世了,他又還沒有完成學業,所以有些事情處理起來不太方便。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您可以和我說。”
醫生點頭:“是這樣的,目前需要林先生先簽下病危通知單,然後我們想和您討論討論給您父親做什麼樣的治療。因為治療方案需要經過家屬同意才能實施。”
林雪遲拿過通知單來,在上面簽了字。醫生帶他們去會議室看了看具體的身體檢查報告,林雪遲抽出心臟彩超結果,對喻江搖頭:“冠脈可能有點硬化堵塞,才會造成心臟暫停。你看這裡,這是冠狀動脈,關係到心臟供血功能,如果冠狀動脈堵塞或者狹窄,很容易出現心臟供血不足,導致缺血性心肌病。”
喻江說:“需要動手術嗎?”
“可以做個冠脈造影看看具體到什麼程度了,彩超看得不是特別清楚。如果太嚴重可能就要搭橋。”林雪遲說:“先用著氯吡格雷吧,有的人對造影劑還過敏,不知道能不能做。”
喻江說:“嗯,你覺得怎麼妥當怎麼處理吧。”
他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近凌晨,住院部仍然燈火通明。醫生將他們送到電梯口,電梯門一開啟,迎面走來一個壯碩的警察,他提溜著警棍邁出電梯來抖了抖自己的靴子,這一抖渾身的肉晃悠悠地打顫,粗壯的小腿上皮靴的拉鍊幾乎扣不嚴實,像隨時會爆裂開來似的。
醫生上前打了個招呼:“嘿,Klum,又來看女兒了?”
警察陰鷙地砸吧嘴:“嗯。”他經過喻江父子身前,只瞥了一眼,腳步忽而停下來,皺了皺眉,用鼻子發出野豬一樣的嗤哼:“我認得你,小瘦子。”
林雪遲神情一僵,冷冷道:“我不記得見過您。”
警察諷刺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我從不認錯人,小子,你是那個喜歡裝可憐的孬種,躲在女人後面哭鼻子還指認自己父親家暴的小基佬。這是你的新幹爹?被捅屁股的感覺好嗎?你這樣的小身板可別玩得太過火了。”
林雪遲頓時面色變得很難看,他愣在原地竟然不知道怎麼接話。喻江忽然摟住了他的腰,微笑道:“您這樣詆譭他對於我來說不會有分毫的影響,警官,像我這種沒有工作、年紀又大的人能找到一個英俊多金的外科醫生當男朋友真的非常滿足。我不會計較他的過去的,我們很相愛,不妨礙任何人。很抱歉,先失陪了。”
說完他拉起震驚的林雪遲離開。
這一路上都只有沉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