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連棺材都不如。”荀玉卿慢騰騰道,他發現自己有點兒睡不著,這倒也不太奇怪,畢竟他剛剛睡醒,通常這會兒是人最清醒的時候,他倒也不勉強,也許是因為瞎子看起來實在是太無害了。
但這樣無害的瞎子,卻從歲棲白的手裡把自己帶到了這個地方。
“你說得很對。”瞎子好似有些感慨,他輕輕道,“每個人最終都是要死,都要化作白骨,埋入土中,可有些人卻天生可以待在光明之中,而有些人,卻天生就要融入黑暗。無論他有多優秀,多聰明,也永遠比不上一顆早已偏頗的心,你說對嗎?”
荀玉卿自然也聽出這是對方的心裡話,但是他實在不明白,這個瞎子怎麼會對初次見面的自己說這樣的心裡話,於是他只好想了想,緩緩道:“難道你又見過正著長的心麼?總有人比你更可憐,也總有人比你更幸福,到頭來最疼你愛你的,豈不還是你自己?”
不過這是單獨對單身狗說的,像我,就還有歲小白這個大爺來喜歡。
“你說得不錯。”瞎子並沒有生氣,他仔細想了想,好似覺得荀玉卿說得十分有道理一般,點了點頭。他的聲音忽然溫柔了起來,輕輕道:“荀玉卿,我真想知道你長得是什麼模樣,他們總告訴我你很美,但很美是什麼模樣,我卻從來都不知道。”
荀玉卿忽然有點可憐這個瞎子,這種油然而生對殘缺者的同情,是因為他已發現,這個瞎子不但身體有缺損,連心靈也有缺損,而且他也清楚得很,他雖然可憐這個瞎子,但這個瞎子卻掌握著他的性命。
想來想去,還是多可憐自己吧。
“那你就來看看。”荀玉卿道。
這句話剛落,瞎子的臉色就稍稍有些難看了起來,連黑衣人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驚訝。
“你難道看不出我是個……”瞎子話音還沒落,忽然覺得手上一暖,掌心居然貼在了極柔軟的肌膚上。
他平生摸過的臉孔不計其數,大多都是冰冷的死屍,少數則是佈滿驚恐與害怕的神態,他從未觸碰過如此溫暖,又如此平靜的面容。瞎子用了很長的時間,近乎珍惜而又謹慎的撫摸著荀玉卿的面容,他的手指幾乎發起抖來。
“你手痠了嗎?”荀玉卿遲疑的問了一個蠢問題,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出來該說什麼別的話了,武俠小說上盲人摸臉不都是這樣的嗎?難道對方因為瞎太久連一點腦內結構成圖能力也沒有?
這雙手留在他臉上實在是太久了,荀玉卿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想把自己的臉皮給摸薄。
瞎子沉默了一會兒,卻沒有說出別的話來,他只是輕輕道:“我叫江浸月。”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荀玉卿忽然打了個激靈,他忽然想起來葉晚瀟到底是什麼人了,葉晚瀟是江湖上的百曉生,他在出場的那一章就死了,而這個江浸月,則是葉晚瀟死前唯一說出的三個字。
如果只是一章就死了,其實荀玉卿印象倒不會那麼深,之後柴小木他們越挖深下去,葉晚瀟的回憶也越來越多,江浸月也從神秘之中被拉出身來,確定他殺了很多很多對小說來講就是炮灰但是江湖上很重要的泰山北斗或者是江湖名流之類的。
可荀玉卿怎麼也想不到,江浸月居然會是個瞎子,還是個殘廢。
剛剛江浸月摸上他的臉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那雙手無力的堪比孩子,別說歲棲白的神力了,只怕是動作稍微甩大點兒,都能骨折。
“你在想什麼?”江浸月忽然問道。
“我在想……”荀玉卿頓了頓,淡淡道,“你的名字太淒冷了。”
江浸月無聲的笑了笑,忽然在荀玉卿臉上撫了撫,柔聲道:“你該離開這裡了。”他的手剛從荀玉卿眼睛上拂過去,荀玉卿立刻就感覺到了一陣巨大的睏意襲來,迷迷糊糊的往後傾去。
而江浸月則摟著他的脖子,把他慢慢的放了下去,另一隻手落在荀玉卿的臉上,輕輕撫摸了下。
“阿滄。”江浸月道,“為什麼歲棲白總是能得到最好的。”
阿滄沒有說話。
第107章
這並不是阿滄第一次見荀玉卿。
也不是阿滄第一次意識到這張美豔的面容之下,蘊藏著的到底是什麼。
其實直至今日,阿滄都不清楚到底是藍千琊太過於自負,還是的確辛夷太過於冷靜。從那個倒黴蛋被辛夷殺死的那一刻起,阿滄就知道一定會有什麼東西變得完全不一樣。
藍千琊當然也知道,而且心知肚明,但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想到,辛夷居然會音訊全無、銷聲匿跡數年。這樣的本事,這樣的手段,當然不會是江湖所傳聞的辛夷,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全無武功,所謂光長了一張臉蛋的普通人,居然把整個江湖耍得團團轉。男人把他當做傻子,他心裡未嘗不是將江湖人當做蠢材。
阿滄輕輕落在了樹枝上,藉著月光凝視著自己懷中的面容,他毫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種病態的紅潤。
辛夷很美,可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總是有一種與他豔麗嫵媚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淡漠與無情,就好似這具多情的身體裡,忽然湧入了完全嶄新的靈魂。並不可怕,也沒有原先給予人那種妖豔的感覺,而是一種極奇妙的自然感。
就好像他忽然之間成了一個有些警惕心的普通人。
可辛夷睡著的時候,卻顯得溫順了許多,就好像是一條蛇變成了一隻可愛的小綿羊,就好像是……他醒著時跟歲棲白在一起的模樣。
阿滄這輩子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東西,自然也很難失去什麼東西,他很少說話,因為沒有說話的必要。這並不代表阿滄對大多事全無反應,他很清楚藍千琊那種忽然滋生的興趣,也很瞭解江浸月對歲棲白的嫉妒,也許正是因為他永遠把自己排除在外,他對一切都看得格外清晰。
但辛夷是不同的。
辛夷是個謎團。
早在藍千琊之前,阿滄就見過辛夷幾面,對方臉上諂媚妖豔的笑容,還有那種過愛慕虛榮的性情,要是全是偽裝,未免驚世駭俗了一些。可看他如今的模樣,那些應當的的確確,皆是假相。
偽裝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阿滄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荀玉卿,他慢慢解開了衣服,腰帶沒有被拽開,因此衣領只是顯得有些凌亂,但荀玉卿雪白的脖子跟微陷的鎖骨卻隱隱約約的露了出來,他的頭稍稍歪著,對這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辛夷的身體就像一張雪白的布,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