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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九回】“如果你不是孤竹太子,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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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平了幷州,又收了吐壁三人,蕭雲朔勢力更加強大,便繼續向孤竹首都符離進發。

再說符離城中,高莫受了兒子們的矇蔽不知完全邊務,待到聞知蕭雲朔和楚如悔已經打下了幷州,直恨得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真恨不得殺了他那幫兔崽子、敗家子。然而兒子們畢竟擁兵在外已久,就算他此刻命令他們交回兵權,恐怕他們也斷不會聽,反兒很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於是考慮再三,高莫決定寫信給楚如悔,申之以父子之義,保證其大汗之位,並說:“孤竹本是我高家天下,我對你再不好,是我不對,可你總不該把外人引進來,奪了自己的家業。”

楚如悔收到信,看到一向高傲凌人的高莫竟然如此低聲下氣地求自己,便知道他已是真的窮途末路,再沒有其他辦法了。而他雖然恨了他一輩子,可到底顧念他對自己的生養之恩,如今見他年邁老朽,兒子們眾叛親離,經營了一輩子的國家也即將被人奪去,想想心中也確實有些不忍,便有意留他一命,寫信回道:

“孤竹氣數已盡,當有鼎革,如悔向來不為自己,只是為了天道蒼生。大汗若是真心悔過,不如即刻投降,莫再連累百姓,疲敝士卒,如悔也可求陛下留大汗一命,保足餘年。”

高莫看了楚如悔的信後,明白他是不會退兵的了,便一把將信撕碎,狠狠地丟在地上,然後扯開衣服抓亂頭髮,狠狠地痛罵自己:

“我真是糊塗啊!我幹嘛要那麼在意胡漢血統呢?如果當初好好對他,現在哪兒輪得到蕭雲朔那個野小子來打我?”

然而事已至此,後悔無益。高莫雖然貪婪狡詐,卻也不是怯懦之主,於是他做了戰鬥到死的打算,便散盡了宮中財物,集結了符離城中僅存的戰力,組建了新的王師,準備親自迎接蕭楚二人的來襲。

這一邊楚如悔探知了高莫的決意,知道自己再沒別的選擇,便輕輕揮退了報告的小兵,燒了高莫的信,然後進到蕭雲朔的帳內,勸他早日動身,打下符離,以絕守軍眾望。

蕭雲朔雖然不知道高莫與楚如悔寫信的事,卻知道楚如悔最是心裡溫柔,即便是高莫如此待他,他也總難免想留他一命,便輕輕笑著說:“如悔何必如此著急呢?雖說高莫是敵人,可到底也是你的父汗,縱使他往日對你無情,可如悔心裡總還是放不下的吧?”

你曾說,便是堪破了一切,也總有人情所不能忍的。一個尋常的老翁你尚且不想他被戰火累及,更何況你年邁的父親,你又怎忍心親自去殺他呢?

“符離早晚是要破的,高莫早晚都得死,既是如此,又何苦延長戰時,徒增百姓之苦?”楚如悔答得淡漠而堅定。

蕭雲朔看著他的如悔,知道他心意已定,自己再說倒是對他的侮辱,便微微一笑道:

“好,那我即刻整軍上路,如悔就與我同行吧。”

只要是你的決定,我就陪你到底。

“多謝陛下。”楚如悔低頭行禮,然後轉身離開了營帳。

於是神秀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蕭雲朔大軍兵臨符離城下,孤竹大汗高莫親率三萬士民抵抗。

再說蕭雲朔圍城三日,兩軍卻是相持不下,各有損傷。楚如悔不願曠日持久,便命人登上樓車,對著城內大喊:“太子歸來只為殺昏君,安庶民,與你們何干?你們為何要為了昏君送命?難道你們忘了城外的酒池肉林了嗎?”

那高莫本就失了民心,此時城中士民聽了這話,更想起他往日的昏庸無道來,於是士氣漸漸低迷了下去。

另一方面,城中有一員大將名叫尉遲相,本是符離城尉,他的哥哥尉遲明月曾是孤竹第一大將,當初因為聲名過盛,被高延懷恨在心,設計害死。尉遲相平生最是敬重這個哥哥,便向高莫伸冤,怎奈高莫護子情深,只說將軍在外,生死有命,與主將無干,竟辭了他的官,發為城守將軍。從此尉遲相懷恨在心,思復仇雪恥而不得。今日見蕭雲朔大兵來襲,便詐稱帶兵出戰,趁機率兵投降,高莫聽後暴怒,叫人綁了他城內的妻兒,在城牆上斬了,然後親自站在城牆上罵他無父無君,不忠不孝。

尉遲相看著惱羞成怒的高莫,恨聲回道:“如果明月在,大汗何至於有今日?”

高莫這才想起當年之事,便直愣愣瞪了對方半天,卻再罵不出一句話來。

於是三日之後,得道多助的蕭雲朔破了符離城,喪盡人心天命的高莫城頭揮刀自盡。蕭雲朔進城之後,安頓了他留下的妻兒老小,並囑咐士卒對高莫的屍首予以厚葬。

符離城破、高莫已死的訊息一經傳出,還未攻下的東南各城知道所守無主,便紛紛開城投降了。只有幾個王子所屬的郡縣紛紛趁機自立為汗,負隅頑抗,不過既然敗勢已成,即使多掙扎個一兩個月,最終也逃不脫被攻陷的命運。於是神秀十四年正月,孤竹境內所有郡縣盡數投降,諸王子赤身負手,押解進京,聽候蕭雲朔發落。

符離監牢裡,諸王子們正橫七豎八地跪在地上:有的在罵,有的在哭,有的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監牢門口傳來聲“楚丞相駕到”,明白的人頓時直立起來怒目而視,兒那些不明白的人也茫然地抬起頭看著。

一陣瑣碎的腳步聲後,只見一群獄卒守衛簇擁著一個白衣青衿的人緩緩走進來,守衛開啟牢門,那人略一低頭進了牢裡,再一抬頭,卻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臉。

“太子!”“大哥!”

“喲~這不是太子大人嗎?你終於還是為了自己的男人背叛了孤竹啊!我早就說過你這野雜種將來一定是個禍害!可惜父汗不聽我的,不然早滅了你,哪有你今天耀武揚威的地方!”高烈恨得咬牙切齒,一雙冒火的眼睛恨不得把楚如悔燒成灰炭。

“大哥!大哥你饒了我吧!我都是被部下矇蔽才登什麼汗位的,你知道我其實一直只想當將軍而已啊!大哥你最瞭解我了,你饒了我一命吧,讓我幹嘛都行……”高延匍匐著爬到楚如悔腳邊,一邊跟他磕頭一邊苦命求饒。

“大哥,我怕……”

“大哥,我不想死……”

年幼的弟弟們見到哥哥,一個個怕得大哭起來,於是整個牢房裡頓時響起孩子們的哭聲一片——說到底,即便是封王稱汗,帝王出身,誰又不是爹孃生養?誰又不是人心?

楚如悔見了這些弟弟們,心裡自然更是如利刃剜攪,卻只是低下身來,一個個幫他們把臉上的淚擦乾,一如當年那般溫柔地對他們說:“如果不稱汗,便是王子,我總歸還可以救你們。可你們為什麼一定要稱汗呢?一旦做了大汗,就是一國之主,國滅主亡,斷沒有國家滅了君主還活著的道理。你們都是高家的子孫,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懂嗎?”

弟弟們懵懵懂懂地看著他,帶著淚花點了點頭。

“若有來生,再不要生在帝王家。”楚如悔這話不知是說給弟弟們還是說給自己。只見他無限留戀地摸了摸弟弟們的臉,然後起身離開了。

“大哥!”“大哥!”

“大哥。”

一群人的迭聲叫喚中,楚如悔忽然聽到一個意外的聲音,他止了步,回身一看,只見高緯之靜靜地跪在地上,正用一雙雪亮的眸子盯著自己。

“緯之?”楚如悔有點詫異。因為當日入城時已經交代,五王子高緯之並未稱汗,而且對大軍不抵抗,所以只需軟禁在別館,待即位大典後便可因大赦放出,削籍為民,安度餘生。

“大哥見我在這裡,似乎很意外呢。”高緯之淡淡一笑。

楚如悔知道他要說什麼,目光漸漸地黯淡下去。

“緯之從小被大哥教誨,男兒一生,惟須對得起忠孝二字。緯之一直謹記在心,因此無論父汗對我母妃多麼不好,我都不恨父汗,因為他是我父,又是我君。大哥一生博古通今,光明磊落,緯之一直奉大哥為心中榜樣,以為為人惟當如此,才對得起天下,對得起自己。然而今日大哥所行之事,殺父弒君!盡誅兄弟!背國叛種!又是以色事人!你如何對得起忠孝二字?如何對得起君子二字?又如何對得起弟弟們對大哥的仰望?對得起我對大哥的信任!?”高緯之說到後來,已經聲淚俱下,卻還直直地注視著楚如悔,不肯低頭。

“緯之今日在這裡,不為別的,就是想告訴大哥:這天地之間還是有氣節在的!大哥不要,我高緯之要!”

高緯之說完最後一句,帶著淚狠狠地盯著楚如悔的表情。他的眼裡冒出的不是怒,不是怨,而是恨——他恨他大哥背叛了自己和孤竹,恨他毀了他自己一世的清名,更恨他捨棄了一切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皇帝!

楚如悔的身影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轉身繼續向外走去。

“大哥!”高緯之突然歇斯底里地衝他大喊,“如果你不是孤竹的太子該有多好?”

如果不是孤竹的太子……

如果只是個普通的臣子。

如果只是個平凡的男子。

如果……

楚如悔仿若沒有聽到身後的呼喊般,慢慢地走出了符離的牢房。

這年冬天,高氏子孫全部問斬。據說,有一人死時,面對蒼天哭號三聲,隨後以自己無罪而死之身許下三則重願:第一願飛血漫天,第二願白雪變紅,第三願仇人慘死。於是隨著劊子手手起刀落,他的血全都飛起在天上,沒一滴流下來;而漫天的白雪也彷彿被血染了一般,降在人身上化成了血水,彷彿蒼天落下的淚。

再說蕭雲朔那邊,自從當日符離城破,高莫自我了斷,他就心中不安,總怕高莫這一死會傷害楚如悔的xing命——雖然高莫的死屬於天數已盡,守國而亡,本不幹楚如悔的事,可到底是他帶人兵臨城下的,說是殺父弒君,有所傷天,卻也不過分。

然而命數畢竟不是隨便想看就看的,縱是以蕭雲朔的天資,也最多兩年看一次,再多就要折壽了。想當年他第一次看楚如悔的命數是在神秀十年十月初,那時他剛學會九玄真法,無憂子幫他開了楚如悔的命數給他看的;第二次是神秀十二年十月初,那時楚如悔已經命數將盡,他趕在他生日前開了他的命數,還續了他的命,結果雖是大鬧了一通,卻也就這樣好好地過下來了。現在是神秀十四年正月,要想再看他是否因高莫之死加了斷命,少說也要再等九個月。蕭雲朔心裡著急等不得,便一邊趕緊送信給無憂子請他代勞看一看,另一邊每日盯著楚如悔的身體,如果產生一點不好的徵兆,他就打算拼了折壽也要救他的命——反正他若是死了,自己多活幾年也沒意思。

然而被他這般每日像是要在人身上盯出個洞般地盯著,任誰都受不了,饒是楚如悔最有忍耐,卻也在半個月後忍不住趁了沒人的時候問他:

“你總盯著我做什麼?”

蕭雲朔不敢告訴他實情,只笑道:“我的如悔,我看看還不行?”

楚如悔聽了一愣,隨後目光一斜,拿了話諷刺道:“你要是想了就直說,何必學什麼登徒子,眉來眼去,油腔滑調,倒叫群臣看了笑話。”

蕭雲朔聽了他的話,硬是愣了半天,待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下子倒笑得楚如悔不知所措了。

“我的如悔呀~你這是在邀請我嗎?”蕭雲朔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一個勁兒地揉著臉。

楚如悔這才明白過來,臉上倏地一紅,甩袖子轉身恨聲道:“別做夢了,如悔此生決不會向你主動求歡。”

“好好,別生氣啦~”蕭雲朔趕緊過來從背後抱著他,“我不過逗你玩兒呢,怎麼就認真起來?”

楚如悔不理他,仍是一臉冰霜。

“不過說真的,我真想你了,讓我抱抱好嗎?”蕭雲朔在他耳邊輕聲磨蹭。

“不行。”斷然拒絕,毫無餘地。

“讓我抱抱嘛~”繼續磨蹭。

“不行。”

“抱抱嘛~”

“不行。”

然而當時誰也沒想到,僅僅在三年之後,蕭雲朔就真的等到了楚如悔的主動邀請。只是那時的他和他都再沒有此時的心情——面對著命運輪轉,生死存亡,他們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上天又會給他們怎樣的選擇?

若有來生……

惟願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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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小式乃消失了麼?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還是乃是有意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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