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光線越過視窗灑落在地板上,反射著微涼空氣中被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捏住的照片,照片只有巴掌大小,而且表面有些發黃,片角微微卷起,看樣子應該是儲存了有一段時間了。
照片裡的背景有點特別,入目先是寬敞的石階樓梯,材質普通,寬度也只有近兩米長,有些髒亂的樓梯口的邊緣站著一個面容俊秀的六七歲小孩,背後是連線著不知哪棟廢棄的大樓,殘破的牆壁上有著大大小小的腳印和模糊髒亂的痕跡,看著很是破舊。
小孩頭頂上方被大樓規劃出一片深藍色的天空,映襯著他臉上迷茫無助的神情,沒有焦點的暗色瞳眸彷彿是森林裡迷失了方向的脆弱小動物不知所措的張望著四周,試圖找出些什麼來,徐徐的微風溫柔的吹拂著小孩的衣角,翻轉出細微的褶皺,頓時讓人生出遙不可及的出塵之感。
手指輕柔的摩挲著略顯粗糙的照片表面,歐夜的平靜的臉上不起分毫波動,但那雙被一層不知名淡漠掩飾的好看眸子下,卻是無盡的眷戀和彷彿能把人溺斃的溫柔,其中隱隱暗藏的狂熱和執著讓所有看到的人無法不為之動容,歐夜張了張嘴,喉嚨有些乾澀,嚥了咽口水,終究還是沒發出聲音來,只無聲無息的用動動唇,用嘴型輕聲嘆息著。
“翔……”
似在空氣中無聲的迴響著,透出幾分憂愁,幾分寂寥,還有幾分無奈。
收起照片,把紙箱搬回原處,歐夜隨意的伸了回懶腰,便開啟房門,剛才他似乎有聽到開門聲,應該是家裡來了什麼人,而這種情況下一般回來的只有翔跟自己提過的那個孟離吧,過去看看好了。
“翔?”剛開啟門就看見那個自己心心念唸的人正坐在沙發上穿鞋,歐夜走近了些,也看清了他旁邊坐著的俊美男孩…雖然身上的氣質變了,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只一眼又轉回程天翔身上,語氣溫和“要出去嗎?有事?”
“嗯,跟阿離一起出去,有點事而已。”
穿好鞋,兩人也不多說廢話,動作很是迅速,不出幾十秒內就出現在了門外,然後程天翔就發現了平常挺喜歡跟著他的歐夜還站在原地沒什麼反應,頓時有些異樣的看了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麼“我出去下,歐夜,下午麻煩你看家了。”
“嗯。”很淡然的應了一聲。
看著沒有絲毫猶豫就關上的門,歐夜不自覺的摸上口袋,再次掏出那張照片,不知不覺就帶上了微笑默默的看著上面可愛的小孩,只是嘴角隱隱有絲淡淡的苦澀。
“翔…怎麼辦…我忽然有點不確定了…”指腹摩挲的動作輕若微風,男人帥氣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迷茫“也許真的是等得太久了吧…久到我都不願意相信了呢…你真的會迴應我嗎?會…待在我身邊一輩子嗎?”
“也許會,但誰也不能保證會是一輩子吧,對不對?你終究是喜歡溫柔的女性的…得到了又失去,比永遠得不到更痛苦…至少,得不到之前,所謂的痛也不過就是痛,麻木了也就那樣過了,可是已經得到迴應的感情,那種激動的感覺…如果忽然之間失去了,會很痛吧…比不曾得到更痛…到了那個時候,我會怎麼樣…呢?”
“從天堂摔回地獄,真是不好的體驗…最現實的結果也不過就是這樣,為什麼心還是躁動著讓人覺得好難受?兩個人如果真的在一起的話…會就這麼結束嗎?”
在這一刻,他竟萌生了退縮的念頭…
也許…也許就這麼守護著他一輩子好了…不用擔心他主動離開自己,不用整日懷疑他會不會喜歡上別人,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也許,翔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無意義的守護!
自己習慣了嗎?是啊,習慣了,陪在他身邊,一廂情願的說著愛他,永遠等著他的情話,卻沒想過強迫讓一個擁有正常性向的人不顧世人眼光接受一段同性的感情到底有那麼殘忍…如果自己不插手,他就可以有個溫柔的女朋友,可以有個溫馨的家庭,可以平靜卻幸福的過一輩子,那自己又何必自私的將他帶入自己的世界?是不是…該趁他現在沒有陷入太深,及早放棄自己卑鄙齷齪的痴想?
放棄吧…現在還來得及…也許自己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愛他?怎麼可能,翔…他是翔啊!怎麼可能…不愛?可是…可是自己有多愛他呢?有多愛呢?幼年時懵懂無知的迷戀,少年時執著堅定的追逐,到現在盲目習慣的付出…就連心臟都似乎只為了那個人的存在而跳動一般,這是愛嗎?是…嗎?為什麼他的世界…忽然就只剩下翔了呢?
翔…
為什麼…那麼喜歡翔呢?
也許自己不喜歡…不,為什麼一想到自己可能不喜歡翔,心裡就開始不斷的湧出慌亂和迷茫?真的喜歡嗎?還是不…喜歡?
很…難受。
在國外日復一日的思念著的那人,自己怎會不愛?只是害怕了…等得久了些…所以迷茫了…本來一直以為是自己對這段感情忠貞表現的記憶,回頭卻發現離自己離得那麼遠了…
為什麼突然胡思亂想了起來?翔如果也喜歡自己,不是好事嗎?在一起…回頭一直在一起,自己會好好照顧他,會保護他不受任何人的傷害,他想要什麼自己就給他什麼,自己會愛他一輩子,愛…?到底是什麼?
會是自己所認為的那樣嗎?
自己…還是不懂愛麼…
這樣的感情…真的是愛嗎?還是僅僅只是自己活下去的一個理由?
爸媽雖不說,他卻是明白的,自己很小的時候起就缺乏了正常人該有的一切情緒,對這個陌生又無聊的世界沒有太多留戀,它們對自己而言沒有追逐的意義,他出生不過是為了等既定的死亡降臨,如此一想,什麼都沒必要帶走不是嗎?終歸是要不留分毫的消失的,前功盡棄?他確實是很針對這個詞啊,想到就很無力,不是嗎?
翔,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小時候那個可愛的孩子,那個天真的孩子,那個跟自己同樣消極的孩子…現在已經長大了。
已經習慣了就這樣生活下去嗎?還是已經有了珍視的人所以不再偏激的避開所有人獨自偷偷躲起來了?
那好…就這樣吧。
他…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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