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吉棗才留意到他們之間的身高差,原來旬躬親要比他矮几公分,現在他身體微微瑟縮,在吉棗的臂彎裡好似比他矮了半個頭,所以吉棗才要多此一舉般地抬起他的臉。
要真不是就算了,不然他倒要回去問問顧無言他後來的身高是如何逆襲的。吉棗毫不害臊地兩指捏著旬躬親的下巴,心裡卻如此這般嘀咕個不停。
直到那雙極端豔麗的眉眼撞入他的視野。
如修剪得當的苗圃一樣賞心悅目的長眉,深不見底的漆黑眸子好似黑洞捕獲了所有逃逸的星辰,而此時那其中正倒映著合不攏嘴的吉棗。
與之相對,吉棗的眼中是一個青澀版的顧無言。
在此之前,吉棗不相信人有氣場這種東西。但是現在,僅僅是與他對視,就感覺除他之外一切事物都在飛速遠離,恍惚之間縱橫起千山萬徑,有一處遺失的樂園沉沒在他眼底深處,一旦進入,便萬劫不復。
這感覺如此熟悉,吉棗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跟顧無言相遇,他眼裡那團黯色的火焰,好似一瞬間萬物噤聲,吉棗貧瘠蒼白的腦海中只隱約浮現出一個詞,遺世獨立。
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當顧無言坦白他就是旬躬親時,吉棗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甚至把針織帽給顧無言套上,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鼻樑以下,雖然看著也有莫名的熟悉感,但就是無法把這兩個人聯絡起來。沒想到其實是他的眉眼太有特點,現在看著被禁錮在懷中的旬躬親,吉棗頓時有一種時光錯亂之感。
也就是在他走神的時候,旬躬親用力頂開吉棗,飛也似地衝進了教室,全然不顧灑落一地的試卷。吉棗被撞地回過神來,喃喃道:“原來那張臉真的沒整過...還真是氣人...”
吉棗是踏著上課鈴聲進的教室,班主任戴唯唯清了清嗓子,示意吉棗趕緊回到座位上。
這節是英語課,曾經跟數學一起並列為吉棗最討厭的課,不過鑑於最近戴唯唯都不會故意叫他起來回答難題,他上課的壓力減輕了不少。
翻開卷子,紅叉還是一如既往的多,然而吉棗並沒有像以往一樣避之不及,而是認真的跟著老師去訂正每一處錯誤,雖然說聽不懂還是一樣的聽不懂,但是吉棗心中好像莫名其妙的多了某種勇氣,讓他對待自己的弱勢更加坦然從容。
或許最開始允許顧無言做自己的老師,陪著他搞那些千奇百怪的教學方法,吉棗是帶著一種得過且過的心態。但是經過了這一個月腳踏實地的努力,吉棗取得了那個以前覺得遙不可及的結果,這不是奇蹟,也不是幸運,而正是這種看起來平凡的事實,卻從根本上撼動了吉棗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
顧無言帶給吉棗的改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
但是在未來顧無言給他帶來的改變,現在的他絕對不會料到。
“好了,這節課就講到這裡。”出乎意料的,戴唯唯竟然提前結束了這節課。臺下的同學或昏昏欲睡或愁眉苦臉的都在這一瞬間得到了釋放。
戴唯唯收拾起教案,看到吉棗還在認真的在卷子上寫寫畫畫,黑眼珠賊兮兮的一轉,敲了敲桌子說到:“咳咳,正好我講到最難的一個閱讀題,下節課就叫同學上來講吧。”
同學們聞言立刻齊刷刷地低下腦袋。
戴唯唯笑了:“哎,吉棗,就你吧,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啥?”吉棗的心一瞬間就崩緊了,目眥欲裂地望向戴唯唯,心想原來之前所有的和平相處都是假象,卻只見她笑容和緩的注視著他,甚至還帶著一絲調皮。
“老...老師,我不會啊。”吉棗試圖推脫。
戴唯唯卻好似心中有數似的,說:“哎呀,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放心,我也不會刁難你,我早就給你找好老師了。”
說完信心滿滿地看向吉棗身後:“躬親啊,麻煩你帶下吉棗了。”
果然,不止戴唯唯充滿信心,連前排的同學們都投來羨慕的眼光,就只有同桌溫炎撇開了頭去。
吉棗回頭想向旬躬親確認,卻只看到他也是一臉錯愕,看來被整的並不只有吉棗。
說來奇怪,本來吉棗明天要上臺講題這件事會搞得他憂心忡忡,然而事實是,一放學吉棗就興高采烈的加入了足球社的比賽,跟好兄弟們打的熱火朝天,將難題什麼的忘得一乾二淨,看來果然還是玩樂大過天。
等到球賽完美收場,吉棗痛飲著汽水,打算回教室拿上書包去趕最後一班公交車時,才在教室發現了孤身一人的旬躬親。
他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一面心不在焉的寫著作業,一面連連朝門外看。吉棗一進教室,他倒是不看了,埋頭只寫作業去了。
吉棗收拾好書包,因為今天有球賽的緣故,他提前通知了溫炎和趙荇,所以這次沒有人在等他。他看了看錶,時間還來得及,就抬腳準備出教室門。
“那...那個...”像是終於忍耐不住一般,旬躬親開了口:“閱讀題...沒關係嗎?”
“咦?啊!”吉棗重重一拍腦門,“天啊我竟然忘乾淨了。對啊那個可怎麼辦?”
吉棗轉身面對旬躬親:“欸,我說你不會是等我等到這麼晚吧?真是抱歉我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球賽才耽擱了。”說罷又皺起眉:“可是現在太晚了,學校也快清校了。要不去我...”家字還沒從吉棗嘴裡說出來,他就想到家裡還有一個趕也趕不走的公狐狸,而且這兩個人碰到一起確定不會起什麼化學反應嗎?
“那就...去我家吧。”旬躬親小聲道。
“嗯?嗯!這個主意好!”吉棗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反正好像他家離我家也挺近來著。
吉棗要哭了。
說好的家近呢,說好的順路順到家門口呢,搞半天這人的家根本跟吉棗家是相反的方向嗎!
可能是察覺到吉棗的異樣,旬躬親小心翼翼地說道:“對不起,其實我家住在這裡...”
“啊沒事沒事,你也不用道歉啦。”吉棗擺擺手,思考起之後自己要怎麼回家。最直接的公交是肯定沒有了,那就只好倒地鐵或者叫出租了,還不知道要搞到多晚。算了,還是先給家裡那個通知一聲吧,不然不知道他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拿出手機,吉棗開啟社交軟體,因為顧無言沒有手機所以他們都是線上聯絡。
“我去別人家補習英語,可能要晚點回來。”傳送。
“叮叮!”沒過幾秒,吉棗的手機就響了,一開啟顧無言竟然發了滿屏的話過來,大意就是表示不服氣,表示教課的話沒人比他更好,並且堅持要問清楚去誰家之類之類的。
這傢伙是用意念在打字嗎?而且我媽都沒有你囉嗦!
“去你家!”傳送過去之後吉棗就賭氣的關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