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棄般,只是有些東西存在過你心裡時,忘卻便是件難事。
律好不容易調整好了情緒,轉頭就看到夏常樂的笑容,那排露出的白牙顯得有些呆傻。那對兒琥珀似的眼珠像含著露水,清澈明晰,晃花了律的眼。
“……咳,你看什麼呢?我太帥把你迷著啦?”夏常樂注意到律脈脈的視線立馬收斂住,有些自戀道。
律不動聲色移開視線,嘴角卻抿笑起來,右臉頰露出個小酒窩,看得夏常樂那叫一個心癢。
“阿樂本來長得就好看。”律清澈的嗓音像個小勾子,勾得夏常樂心猛跳幾下。
“還用你說!”夏常樂狀似不耐煩,語氣盡透出得意。等夏常樂明白過來自己的狀態立馬在心裡狠狠地唾棄自己,怎麼感覺哪裡怪怪的。
律包容笑了笑,關了煤氣,歪頭詢問:“湯燉的差不多了,還差幾個小菜,阿樂要陪文森特先吃?”
“陪你。”夏常樂想都沒想甩出兩個字。
有點兒霸道的。律想,不過他覺得還不賴。
“好。”律眉眼彎彎,眼裡佈滿笑意。
夏常樂見狀也莫名笑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律開心自己就挺高興的。
律不想讓文森特久等,動作十分乾脆利落。倒是夏常樂一直磨磨蹭蹭,顯然拖延時間。
“小律的廚藝有了很大的進步。”文森特看著桌子上那些香氣誘人令人食指大動的飯菜誇讚道。
“那是,也不看看和誰一起過。”夏常樂懟上去,說這話是一點都不害臊的。
文森特也沒對此有什麼不滿,只是拿著揶揄的目光掠過律,律臉色泛紅,十分難為情。
夏常樂看到律突然臉紅了,還沒來得及調侃,自己的耳根也後知後覺燒起來,MDZZ!夏常樂再一次狠狠唾棄自己。
文森特噗嗤一聲笑出來,現在的孩子怎麼都這麼純情?但隨即他目光又有點兒沉重,感情再深也抵不過永別。
“快吃吧,再不吃菜就要涼了。”律生硬地轉移話題,眼裡藏著羞澀。
夏常樂聞言瞪了文森特一眼:“是啊,笑什麼!吃飯啦!”
文森特順從坐下,律他們也緊隨其後。
“要出去散散步嗎?”吃完飯後,文森特提議。
“……不了,我還要收拾一下,阿樂你去吧!消消食。”律整理桌上的殘羹剩飯,笑著搖搖頭。
夏常樂內心是不情願的,顯然他打算按照心底的想法實行的,但……文森特衝他眨了一下眼。
噁心!夏常樂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使勁兒搓搓胳膊,將那股惡寒感驅散。
“你發什麼神經?”夏常樂跟著文森特出門,初夏的冷風就鋪面襲來,夏常樂抖了抖腿,不耐煩催促,“要說什麼快點兒,大晚上的。”
要不是那點兒小暗示讓他好奇,誰搭理他!
文森特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有些微醺迷濛的感覺:“來你家的那條路上桐花開的挺好看的。”
夏常樂翻個白眼:“你不會是要我真的陪你散步吧?”
“不行嗎?”
“我一點兒都不想和你待一塊兒。”夏常樂說的十分誠懇,內容倒是欠揍。
“你怕我帶走律。”文森特用的是陳述句,他似笑非笑瞥了一眼有些不自然的夏常樂。
“是又怎樣!”夏常樂語氣很囂張,像是示威,“律不會走。”
文森特對此有點兒訝異,畢竟夏常樂傲嬌的性子他也知道。
最後,夏常樂還是陪文森特在街上散步。
“你討厭我,可律呢?”
就因為文森特這句話,夏常樂就改變了主意。
行道燈在地上迤邐出兩道影子,樹影婆娑,桐花飄搖。
“還是沉葉街的桐花最美。”文森特感慨一句。
“沉葉街?”夏常樂一愣,莫名地這個名字他很熟悉,似乎……似乎曾在那兒有什麼……
文森特看夏常樂若有所思的模樣笑了笑:“那是我和小律住的地方,你嘛,自然不知道。”
夏常樂聽文森特的語氣,磨了磨牙,最後冷嗤一聲:“是嗎?”
“那裡都是妖怪,至少我搬到那裡的時候是這樣的。”文森特眼底有些懷戀,“律也是那時候認識的,小小的有些呆,沉默得很沒存在感,但眼睛很乾淨。”
“剛認識他都這樣?”夏常樂喃喃,並不想打斷文森特,他習慣瞭解律,哪怕是從別人那裡瞭解。
“他總是獨自在那個大桐樹上睡覺,他總是一個……妖。似乎被孤立了。我問過他原因,他卻一無所知。我問他寂寞嗎?他只會搖搖頭。我當時覺得小律像個小傻瓜,後來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和別的妖在一起是什麼感覺,所以連孤獨都不知道是什麼。”文森特語速很慢,加上悅耳的聲色,讓人感覺如潺潺流淌的溪水。
夏常樂心臟有些鈍痛,他從不知道這些……他心疼律,漫漫無期的歲月裡裡習慣了孤獨。
幕藍的深空繁星點綴,一輪清白的月兒閒適地躺在其中。漫天的桐花和清明的螢火交織出一幅美輪美奐的場景。
文森特停下步伐,佈滿星光的眸子定定看著夏常樂,輕柔地說:“我以為永遠都是這樣,但——”
夏常樂愣住,什麼意思?他直覺接下來的內容並非是自己想聽到的。
“律認識了一個人類。”
終於說出來了,夏常樂心上仿若壓著塊大石頭,沉重得難以呼吸。他屏住氣,側耳傾聽。
文森特習慣地在鼻樑處推了推,眉宇有些清冷:“我原以為那只是律的興起,等新鮮勁兒一過就好了。可事態併入我所預料。”
夏常樂認真的聽著,認真得過了頭。
文森特心裡嘆息一聲:“律讓我教他學習人類的文字知識,和那個人成了……朋友。每天那個人都回來,而律則乖乖期待。”文森特說到這兒沉默了。
夏常樂忍不住了:“後來呢?”
“那人死了。”文森特不帶感情答道。
夏常樂一愣,他嘴角扯了扯:“那律他怎麼樣?”
文森特瞥他一眼,不屑道:“還能怎樣,難不成跟著那人去死嗎?”
“你嘴可真毒。”夏常樂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