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遠了。 “真是……這多不好意思。” 那竹籃裡溜溜碼了十來個紅皮蛋,個頭都不小。 當天晚上,對著月亮,守著井沿,杜亭終於吃上熱食,白水煮蛋。 在連吃了幾日酸甜果子的杜亭看來,這無異於美味。 更何況還是白來的。 一邊剝殼一邊又忍不住感慨:“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等蛋吃完了,吃不慣果子了改怎麼辦? 井裡“人”聽了幽幽搭腔道:“這話什麼意思?” 杜亭知道是昨日那鬼,便道:“不知是誰家大哥這麼好心,白日囑託妹子送了這麼一籃子雞蛋。” “有蛋吃還不好?沒的發什麼酸。” “你不懂,”也不知鬼能不能吃生食,杜亭諄諄答道:“我前些天餓得只剩半口氣,吃到這酸甜果子就喜不自勝了,當時只覺是從未嘗過的美味,這乍然添了菜餚,又不是我勞動所獲,吃了這頓便沒了下頓,到時若教我再吃回這酸爛果子,怕是難以下嚥了。” 那鬼哼了一聲,道:“這刻有的你吃,就該好好吃你的,管什麼明天。” “你不懂。” “我怎麼不懂?”鬼也落寞得久了,難得有人與他說話,雖是個呆貨,但意見相左也忍不住爭辯起來:“你們活人不都只圖眼前快活的麼?那些個達官顯貴,吞食民脂,欺上瞞下,坐擁金銀時,哪個顧慮到明個是否還有命享福?” “你說的那是個別情況。” “才不是個別,就說附近鎮子王寡婦,你道她男人怎麼死的?” 杜亭不由搭腔:“怎麼死的?” “當然是吃多了酒,被他老婆睡覺時用被子捂死的。” “這怎麼可能?哪有女人殺死自己丈夫?她甘願守寡不成?還是有什麼仇恨?” “哪有什麼仇恨,”鬼輕佻一哼,道:“她搭上了走買賣的生意人,想和他一道享福去,又怕自家男人報復,便出此下策,誰知道……哼哼,男人死後不到一個月,寡婦肚子便大起來,她先前還以為是那個貨郎的種,結果郎中看過後說,懷了已有三月,那貨郎上次來時是四個月前,這娃是她死去的男人的,貨郎再來時見這女人肚大如鼓,又不是自己的種,自然怎麼也不肯再要她,便以懷有身孕不便上路為由將她撇在鎮上……如今娃兒都生出來了,也不見貨郎回來,女人才曉得自己是偷雞不著蝕把米,能怨誰?若沒捂死他男人,現在一家三口,也算其樂融融……” 杜亭一向只讀聖賢書,那種民間軼事話本是碰也不碰的,這樣的事也是頭一次聽說,剛開始還因為覺著這鬼說話粗糙而微皺眉頭,聽到最後,只覺有些恍然,不由喃喃道:“原來你也是隻好學的鬼,看你足不出井,竟知天下事。” “啊呸!誰足不出井了。” “咦,難道不是麼,我就沒見你出來過。” “我那是怕嚇到你……再說,我字也認不了幾個,這些事都是從別處聽來的。”那些個呱噪的雀鳥成天在頂上嘰嘰喳喳,想不知道都難,只有這種呆瓜才以為學問都是書上來的。 “可是……人性本善啊,就說那寡婦,她現在也一定後悔死了,也許會加倍對那個兒子好呢。” “你真是冥頑不靈!也就你還信那一套,你知不知道我怎麼死的?” “不知道,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我也不知道。”鬼嘟囔道,“但肯定是橫死,因為輪迴道不收怨氣沖天的魂兒,所以我肯定是被奸人害死的!也許,也許這宅子就是我家,你別看它破敗成這樣,當年肯定也風光過的,也許,我是被謀奪家產的哥哥綁上石塊投井死的,再也許,我是個大官,因為得罪權貴……” 杜亭仰頭看了看月亮,似乎該睡了。 至於那鬼…… “沒準,也有可能我是某個花樓的樂師,被買醉的王孫公子看上……” 那鬼一直絮絮叨叨的,杜亭早已撐在井邊睡了過去。 第 3 章 第二天早上,還是伸懶腰的時候,又有人敲門,這回是個高壯的憨厚青年。 杜亭還未相詢,青年就喝喝笑著遞來一隻竹籃,杜亭疑惑的接過來,掀開土布一看,竟是幾個大白饅頭。 “是俺家奶奶囑咐我送來的,小哥就收了吧。”說完,和昨天那姑娘一樣,不管杜亭怎麼呼喚都頭也不回的跑掉。 哎呦媽呀,饅頭噴香,還熱乎著,按一按,印上一個黑指印。 杜亭猛咽口水,等不得天黑便先拈起一個囫圇吃了。 奇怪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 之後隔三差五就有人清早拍門,不由分說便塞給他一個食盒,從包子大餅到雞肉鴨肉,有時甚至是自家蒸的桂花糕,都說是家裡長輩囑咐送來的。 起初杜亭真以為自己碰上善人了,但哪有整整一個鎮子的人都這麼熱情好客的?何況杜亭在表示自己想去鎮上登門道謝時,送吃食的人都笑而不語,沒有一個人透露那鎮子的方位。 杜亭再傻也覺出不對了,一到晚上就和那鬼唸叨這件事。 將近一個月的接觸,杜亭與那鬼熟稔不少。 他覺得這鬼“年齡”該當不大,頂多算是少年,因為杜亭懂得的那些道理,他都像從沒聽過一樣,聽到不明 白的拗口句子就會揪出來問他解釋,說話雖然不客氣,卻也直爽,最近這幾日竟直接稱呼他:“書呆!” 杜亭也不著惱,只把他當個孩子對待。 哎哎,少年橫死,真是可憐。 這天聽他又提起食物的事,少年煩了:“你這人可真磨嘰,吃都吃了,還管它哪裡來的。” 杜亭低頭苦笑,心想你個小孩子家家懂什麼,無功不受祿啊,人家如此待我,總該帶著禮拜訪回去,可是他 獨自棲身在這荒宅中,除了一身破爛衣衫和滿肚子墨水外,又哪有什麼可當作禮還回去的呢?連前幾日用以 果腹的果子都是這宅院主人家的。 少年聽他半天不吭聲,不由追問:“書呆,你……怎麼不說話了?” 杜亭愣了愣,便將心中所想道了出來。 “這有什麼可惱的,你去內堂隨便拿一兩件器物帶去啊。” “什麼?!這怎麼使得?!這……和偷盜有何分別?” 少年撲哧一樂:“我同意了就不算偷盜!” 少年原本不記得自己身世,但和杜亭聊了這些天,似乎被勾起了想要回憶的欲 望,他隱隱覺得自己該是枉死 的,魂魄又徘徊在這宅裡,便一口咬定自己是這宅子的少主人,至於怎麼死的,他早為自己設想了十種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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