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他其實不是沒有想過,脫掉物怪這層冰冷的殼子之後,那個身為人類的上邪——當然他不叫上邪——會是什麼模樣。
那是與他完全無關的過去,無論是身為厄娃的商徵,還是反厄娃組織一員的殷無端。他或許有正常的家庭,或許有成功的人生。同時他長的這麼好,應該會有很多人喜歡吧;也或許會有相愛的戀人,甚至是妻子吧?
會有人尋找他嗎?會有人……因為他的消失,而痛不欲生嗎?
殷無端最初進入正常人世界的時候,有過一段漫長的適應期。那時看過許多心理醫生,有不少鼓勵他走出來,建議他遺忘那段過去,還有人說他對記憶中那隻物怪的依戀,類似於另類的斯德哥爾摩或者D/S。
於是殷無端努力走出來,努力去遺忘。他做的很好,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成功的脫離了那種不健康的觀念與狀態,包括白天的、工作時的他自己。
只有在每一個整理計劃構思未來之餘的靜謐時刻,名為殷無端的男人才會想起他作為物怪時的人生。在夢中,在意識恍惚的時刻,在發呆放空的間隙。
以及那蒼白無色的短暫人生中,自己之外唯一能夠回想的物怪。
殷無端知道,自己早已從骨子裡被改變了。
無論成為厄娃之前的他是怎麼樣的,無論他是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就像眼前看起來和常人無異的……物怪。
是你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沒人知道是好或者糟糕的模樣。
就像你拼死去做的那些事。
那又是誰……把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青年的眼神漸漸變的有些茫然,在對方的掌控中微微掙動了幾下,卻被毫不留情的全然鎮壓。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渴望,極度壓抑剋制下幾乎衝破樊籠的熱度,只用最後一絲理智去控制,控制自己不至於破壞吞噬掉眼前這極度美麗、又極度脆弱的人。
即使什麼都變了,但只有這個感覺……是早已烙進靈魂中的溫暖與灼熱。
殷無端忽然露出一個輕微的笑容,聲音輕的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愛我嗎?”
上邪的動作,驀然一僵。
☆、快穿開始之前(五)
“你愛我嗎?”
殷無端從沒想過自己會問出這句話,但當它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卻覺得非常坦然。
上邪喜歡商徵嗎?
他想起那些往往壽命介於幾個月到兩年之間的厄娃,即使是同為S級物怪厄娃的時灰,他記憶中生存時間最長的時灰,也死在第四年中的時候。
而那時殷無端卻沒感覺到任何不適,就好像他還能活很多年一樣。
後來他逃出了厄娃基地,也許是因為這個前車之鑑,基地裡對厄娃的看管加強了許多。十年間再也沒有第二個出逃的厄娃,連寥寥幾個有過短暫清醒的個例,也在行動之前就被發現,然後悄無聲息的處理掉了。
而在殷無端接觸過的厄娃裡,沒有第二個和他一樣,在物怪長久的“灌注”之中,獲得了他一小部分力量。
他是唯一逃出來的那個,是唯一長久存活下來的那個,甚至是唯一有了特異能力的那個。
而那名為上邪的物怪,也是唯一在丟失厄娃之後,沒有接受複製體或新個體,獨自長達十年並且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的個例。
一兩個唯一是巧合,這麼多呢?
後來當殷無端再次想起時灰對李配的評價,想起當時懵懂無知的自己,就知道有些東西或許他能夠隱瞞並且欺騙一輩子,也永遠沒法去反駁。
上邪死死的盯著懷裡的青年,看到他甚至帶著微笑的表情,有一瞬間產生了自己在做夢的荒謬感。他甚至沒能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就感覺被自己摁著的青年手腕微動,然後輕輕搭在了自己的手上。
這個姿勢看起來,從單方面的控制和佔有,變成了帶著柔軟溫情的迎合。
然後他聽到殷無端說:“我愛你。”
你愛我嗎?
我愛你。
彷彿是一對戀人互相告白的七個字,卻從一個人的口中說了出來。上邪看著懷裡青年那雙美麗的眼睛,心裡突然生出無數負面的預感與龐大的恐懼——
殷無端的身體驟然一軟,整個人徹底倒進了他懷裡。全身體溫以面板可以感知到的速度下跌,剛剛有了幾分血色的面板轉瞬蒼白,幾秒後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就好像,之前的所做所說,只是迴光返照之時,最後的垂死掙扎而已。
***
商徵是從噩夢裡驚醒的。
或許夢境太過恐怖而真實,他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詐屍一樣直挺挺的L型僵在被子外面。僵了十幾秒後,他才終於出了一口氣,結果不小心被空氣嗆到,瞬間咳了個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肺部破風箱一樣的震動著,整個床都因為他的動作抖了起來。這種動靜就算死人也能驚醒了,偏偏旁邊躺著個睡下去比死人還踏實的傢伙,在商徵有規律的咳嗽聲裡,悠閒地摻入幾聲長鼾。
……別說,聽起來還挺有節奏感。
然而交響樂的演奏者之一併不這麼響,等到商徵終於安撫好他那作怪的寶貝肺葉,忍不住一肘子搗向身邊的睡神:“商邪你給我醒醒,估計哪天我半夜被暗殺了,你第二天早上才會對著我的頭說hi吧?”
也不知是那動作雷聲大雨點小,還是某人太過皮糙肉厚。被活活搗醒的某人睜眼看了看頭頂,呆了幾秒才迷迷糊糊的摟住身邊的人:“幹啥啊,睡的好好的……又做什麼夢了?”
那聲音帶著每個人初醒時的鼻音,低沉沙啞的讓性別男愛好男的某人幾乎瞬間有了反應。然而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後面依然在抗議的某個部位,立刻覺得肉嚳欲什麼的太膚淺了精神戀愛才是值得推崇的。
就在這出神的片刻,商徵已經被商邪半拖半拽的按倒摟在了懷裡。眼看著某人又要睡過去,商徵忍不住掙了掙:
“放開睡啊你不熱嗎?我的噩夢就是被你壓出來的……唔。”
被吵的心煩的商邪乾脆利落的低頭,幾乎本能的堵住了某人的發聲器官。
親著親著商邪徹底清醒了,商徵剛剛平息的那啥捲土重來了。眼看著前者自然的要往下伸手,商徵繃緊身體開始拼死抵抗:
“商、商邪,你禽……!@#$%%^&!”
……
……
第二天早上,商徵癱著一張冰山臉靠在床上,看著商邪忙前忙後打掃房間,然後把煮好的粥端過來要喂他。
他拒絕了對方的投餵,並接過來自己喝。
所謂那啥一時爽,隔天客房躺。滿臉鬱悶的商邪不敢表示異議,看著商徵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