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

“沈老師，要一起走嗎？”說話的是新來的女老師，長相甜美，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兩個淺淺的酒窩。這女孩兒熱情的緊，也大膽的緊，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個全校人氣最高的男老師的喜愛之情。

崇宇抬頭，露出一個招牌式的溫和笑容，然後他笑著搖頭說，“不了，我還要忙一會兒。”

女孩臉上閃現而過一絲失望，不過轉而她又恢復了神態，她笑著說，“沈老師還在忙嗎？”說著，已走了過來，身子傾斜，靠著崇宇眼睛卻望著前面的電腦螢幕，“啊，在準備明天的課案啊，沈老師真敬業。”語調裡的討好意味再明顯不過。

女人的靠近讓崇宇覺得渾身不舒服，他皺了皺眉，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

“那個……”崇宇不著痕跡地拉開了距離，轉身溫柔的對著女孩道，“陳老師，我記得下午的時候似乎主任約了你晚上吃飯。”

“啊”他看到女孩懊惱的表情，然後她撇著嘴，起身嘟囔一句，“真倒黴……我居然忘了那傢伙……”說著，女孩拉上東西風火的朝著門外跑去。

一時間，辦公室突然安靜的厲害。崇宇嘴角牽扯一絲苦笑，抬頭望著大雨傾瀉的窗外，今天的雨似乎比往日來的都要猛烈。

正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崇宇一驚，翻開手機一瞧，那個熟悉的號碼映入眼簾。安通接話鍵，便聽見男人低沉而有磁xing的聲音，“在幹什麼？”

“我……我在家裡啊。”崇宇心突然一緊，不由自主的撒了謊。

“是嗎？”男人的語調拉得長長地，他幾乎可以想象男人半眯著像野獸一般犀利的眼睛，不知為何，他心突然抽緊，而後他告訴自己，就算男人有通天的本事可是此刻他在地球的另一邊也絕對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所以他嚥了咽口水，說，“當然，你不相信我嗎”其實，那一刻他心跳動的特別的厲害。

“崇宇……”男人突然嘆了口氣，語調卻變得溫柔了，“今天下了好大的雨。”

聽了這話，崇宇臉色變了變，他心裡突然閃過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接著，他聽見男人說，“你打算在辦公室裡呆到幾點？”

“你……”終於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在你辦公室樓下。”男人言簡意賅，“你快下來。”

依然是命令的語調，崇宇臉上一陣歡喜，而後他以最快的速度關了電腦，轉身向著樓下跑去，期間，他聽見身後想起了凳子倒地的聲音，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回頭去管了。

男人回來了，他居然真的回來了。

下樓的時候，因為他跑的太快差點絆倒，一旁的警衛打趣他，“沈老師，慢點，慢點，別摔著了。”

他朝著那警衛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絢麗的幾乎迷離了警衛的眼睛。望著消失在門口的人影，警衛忍不住撓了撓腦袋，想，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沈老師破天荒的居然對自己笑了。

不遠，他就瞧見撐著傘的男人。

男人身材很高大頎長。

他衝過去，男人一把攔住他，嘴角含著笑，“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

男人寵溺地弄了弄他被雨水打溼的頭髮，“快上車，別感冒了。”

崇宇吸了吸鼻子，眼角卻酸酸的。他看著男人，那張臉好像瘦了。

男人開著輕音樂，整個車廂裡都想起了鄧麗君的聲音。崇宇知道，男人喜歡鄧麗君的歌。所以，他將自己房間裡的CD全都換成了鄧麗君，只因為，那是男人喜歡的。

回去的時候，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男人一隻手一直握著崇宇的手，崇宇嘴角上揚，他的心突然暖暖的，並不覺得冷。

回去洗了澡，兩人躺在床上，男人緊緊抱著他，將臉埋在他的頸項裡。

崇宇突然覺得，這樣子也很幸福呢。

“崇宇。”男人終於開口了，他說，“我們結婚吧。”

崇宇的手突然一顫，他回頭，望著男人，望著男人那雙認真的墨綠色的眼眸。

“我想好了，我們結婚吧。”男人重複。

心，突然跳動的似乎要破出胸腔。他回身，緊緊地抱著男人，抱著男人結實的腰，他啞著嗓子開口，“契言，你說什麼？”

“傻瓜，我們結婚吧”男人語帶寵溺。

淚水，突然奪眶而出。崇宇又哭又笑，像個孩子，男人瞧見，心裡突然很心疼，他曾經，似乎傷害了這人太多了。

“好。”崇宇破涕為笑，什麼叫守得雲開見月明？他這就叫吧。

第二章

世間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每天早上睜開眼的第一眼便瞧見深愛的人在身邊。

崇宇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感覺自己有些抓不住。

男人回來了，還說要和他結婚。

他覺得不可思議，同時也覺得有些恍惚。

這一次，是不是又是男人的詭計呢？

他抬頭，望著雙目緊閉的男人那張平和的臉，英挺的眉毛此刻皺著。聽老人說，睡夢的時候喜歡皺著眉的人是因為有太多不好的記憶。

他突然嘆了口氣，伸手靠著男人緊了些，鼻間可以呼吸到男人的呼吸，是那樣熟悉的味道。

他抬眼，伸手擋了擋窗外投過來的陽光，就算是男人的詭計也好，這一次他也忍了。

崇宇是一個普通而平凡的大學老師，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和男人交際的一天。若說起來，一切還是因為那個人呢。

想起那個孩子，崇宇只覺得心裡瀰漫了苦澀，現在他還能清晰的想起那孩子的音容笑貌來，說起來，那孩子已經離開有五年了吧。

那時候，崇宇剛剛進入現在的學校任教，而那個孩子便是他教的第一批學生。望見他的第一眼崇宇只覺得似曾相似，和記憶裡相似的容貌，是那個熟悉。

崇宇一直反覆的做一個夢，那是在一個很久遠的戰爭瀰漫的年代，他的夢裡一直出現一個面容俊美有著一雙墨綠的眼睛的男人。他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摸樣，可是他的心每在想起那個夢的時候就會很疼。

所以，當瞧見那個和記憶裡有著似曾相似的容顏的時候，他略有心機的故意去接近那孩子。那孩子單純，不明所以，對於這個新來的漂亮的男老師也很喜歡。於是，他常常利用職務之便接著輔導那孩子功課吃吃豆腐。

崇宇從來不承認自己是個正人君子，只是大多數人都被他的外表給欺騙了。

那個有著甜甜地笑容的孩子總是喜歡跟在他身後叫著老師老師。

那孩子喜歡在他耳邊講著哥哥哥哥的故事。也是那時候，崇宇突然對孩子嘴裡的那個‘哥哥’很感興趣，終於有一天，他見到了那個人。

那一刻，彷彿世界都停止了，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那個夢中的人突然出現在了現實。於是，再一次的，他利用了那個單純的孩子接近那個男人。

那男人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完全沒有孩子嘴裡的‘溫柔’。可是崇宇是認定了便會一直勇往直前的，即便是被男人嘲笑，威脅自己離他弟弟遠點，他也依然樂此不疲。直到有一天，那男人終於惱怒了，對他怒吼，‘死基老，你若是再纏著我弟弟，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崇宇自然對於這樣的話完全不放在心上。他罵他，死基佬，賤人，噁心，人妖變態，這些語言攻擊對崇宇來說安全不算什麼，因為他不在乎。

一個人若不在乎，即便是你說破了嘴，用盡了天下最惡毒的語言也不能傷害對方分毫，反而氣死的還是你自己。

崇宇突然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有些噩夢，就如一條惡毒的蛇，糾纏著他，吞噬著他。很多年後，崇宇此生最後悔的事，便是那個決定。他不該帶那孩子去郊遊，更不該利用那孩子威脅男人。在蜿蜒的山道，車子的剎車突然失靈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最先反應過來，所以他跳下了車。可是那個孩子，卻隨著車一起跌落進了一旁的山崖。

他雖然受了重傷，可是好歹名是保住了，只是後背上卻壞了一大塊面板，斷了右腿。但是不幸中的萬幸，他的臉是保住了，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有什麼比得上一張好的臉蛋來的重要。若是這張臉蛋也毀了，那他才是真的覺得人生沒什麼意思了。

男人怒氣衝衝地來找他，這是男人第一次主動找他，卻是在那樣一種情況。男人上前拽著他的衣領，他覺得全身都疼，可是卻臉沒有都沒有皺一下，男人被醫生們驚慌地拉開，而後趕了出去，男人出去之前，回頭對他怒吼，“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嘴角突然牽扯出一絲苦笑，疼痛洶湧的襲來，淚水卻滑過臉頰。

有什麼痛，比得上心痛？

此後，那便開始了和男人長達五年的糾纏，他喜歡男人，喜歡這個冷漠無情嗜血的男人。

男人折磨他，從身體到精神。瘋狂的，帶著變態的手法。每一次他幾乎都要痛的死去，他越是叫喚求饒男人就越是高興，到最後，他不求饒了。他睜著眼睛，望著男人興奮的五官，每當這時，男人就會瞪著他。有時候，他還會大聲地笑，這時候男人就會興趣全無，罵他，死基佬，這樣還能很爽，真是賤骨頭！而後，又會是無知無盡的折磨。

後來，他實在受不了了，也試圖逃出去，他從二樓的窗戶跳下去，連帶著左腿也受了傷。此後，他再也不敢逃跑了，他想，其實這樣也挺好。至少，可是看見男人。可是，後來男人也很少來看他了，他空下了郊區的別墅，只為了囚禁自己，那時候，別墅裡來來去去都是些穿著黑西服的男人，在別墅四周，也有穿著黑西服來回巡邏的男人。他苦笑的想，自己的待遇像是個皇帝。

男人再一次來看他，是喝醉了。喝醉了的男人居然抱著他哭，男人哭得太傷心，像個孩子，他抱著自己，他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該拿我怎麼辦？

男人哭累了，抱著自己睡著了。睡著了的男人沒有劍拔弩張，面容卻是一片平和。他抱著男人，突然想，這男人也是可憐的。

男人還是偶會來一次，只是不會在像最開始那樣折磨他，甚至每一次他也會很溫柔。崇宇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男人有些不真實。

有一天，男人抱著他，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不知怎的，說起了關於三千年前那個已經消失了的朝代。他有些驚訝，“你也知道大靖國的那段歷史？”

男人瞥了他一眼，挑眉，“那是自然，我最喜歡的是趙廷之。”

他竊笑，道，“那是出名的將士，可是有傳言，說他和皇帝御言之間曖昧不清。”

聽了這話，男人突然瞪眼，“那都是野史記載的。你當真以為這世上那麼多像你一樣的基佬麼。”

崇宇癟癟嘴，低下頭，也沒反駁。男人心裡突然有些不忍，他又說，“他兩都是風liu絕代的人物，倒也般配。”

崇宇扭了扭頭，道，“我倒覺得契言最後的命運很可憐。”說著，他回頭望了望男人，男人突然皺緊了眉。

“只可惜，他最後瘋了。”崇宇嘆了口氣。

“他是活該”男人低低開口。

第三章

崇宇知道，男人大概還是有點喜歡自己的。雖然他總是會對自己兇，可是他就是知道男人喜歡自己。

半年前，男人說，你走吧。

他覺得有些不可置信，男人鐵著臉開口，“我報復也報復的累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著你了。你走吧。”說著，他從懷裡摸出一張支票，在上面下下了一長串的數字，“這筆錢，你拿著吧。不管是出去乾點什麼，也是好的。”

他什麼也沒說，借過錢，瞧了一眼，嘴角卻突然裂開一個笑容，他說，“我賺了。”

男人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他卻搶先一步，“謝謝你，讓我知道，我居然這麼值錢。”

而後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男人的視線，他原本想要昂頭挺胸的，可是奈何腿突然那麼的疼，疼得他幾乎要跌在地上。

他和男人這一場錯誤的糾纏終於畫上了句號。

他想，他該忘了男人。

可是，心疼卻是那麼清晰熟悉，熟悉到每一個細節他都清楚的記得。

男人開始的時候會偶爾打來電話，而後，他們就不再聯絡了。

他又另外找了所學校，他教的是歷史，好在歷史系的孩子都比較乖。學校給老師分宿舍的時候他跟校長要了間宿舍。校長是父親的好朋友，也全託如此，他才能夠順利進來，對於校長的安排，他萬分感謝。而後，他便又帶起了面具，裝作謙謙君子，在這裡一呆就是一年。期間，他從電視上知道，男人要結婚了。

他想，那個女孩很漂亮，很溫柔，是他喜歡的型別呢。

只是每天夜裡，會覺得心很空，很痛，痛的他幾乎失眠。

前段時間，男人居然破天荒的來找他，一年不見，他還是那樣英氣逼人。崇宇一直覺得，男人很適合穿黑色的西裝，他就是一副天生的衣架子。

那天男人來找他，他們吃了飯，喝了酒。男人去了他家裡，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忍不住苦笑，最終讓那個男人留了下來，所以，一切又都變得那麼理所當然，他成了曾經他最唾棄的那種人，小三。

有時候，愛情和就像是鴉片，一旦嘗試過，便會上癮，男人對他來說就如同是鴉片的存在。他這一生，恐怕都戒不掉。

他絕對是一個很好的情人，不吵不鬧，不管男人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他都不會去吵男人。或許，這也是為什麼男人最後還是會回到他身邊的原因，這樣一個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情人實在是每個男人都夢想的。

男人去了美國，他知道，這一次男人離開大約他們是真的走到了盡頭，因為，這一次男人是要去結婚的。

男人走之前，他問他，“你愛過我嗎？”

男人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苦笑，自嘲的笑。男人卻突然抱住了他，他啞著嗓子開口，“心動過，可是沒辦法。”

他不知道男人是可憐他還是其他，總之他笑了。

就算是騙他也好。

至少他知道，男人也曾對自己動心過，而不是他的一廂情願。

腿還是很疼，每天夜裡折磨著他。每當這時候，他突然懷念起了男人，想起男人曾經的擁抱，想起男人在自己身旁的呼吸。

“在想什麼？”男人醒了，瞧見身旁的人在出神，忍不住問。

崇宇回頭，望著身側的男人，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所以他突然撲上前，抱著男人，他說，“你昨晚上說的是真的？”

“是”男人突然笑了。

“真的要和我結婚？”他問。

“是”男人難得耐心一次。

“可是……我是男的。”他說的小心翼翼。

“這個我在最開始的時候便知道。”

“可是……你已經結婚了。”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這個事實。

男人的臉色突然一變，而後他嘆了口氣，說，“我和她取消了婚約。”

“為……”只說了一個字，卻被男人嘟住了嘴，“因為，我發現我腦子裡總是想著你，想到你不在我身邊，想到你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就煩悶的要死……我想，我愛上你了……該死的，我也成了只兔子。”

心，突然瀰漫了感動。

其實，有時候，做只兔子也挺好的。^^

尾聲

荷蘭是一個美麗的國家。

曾經崇宇一直想要去那個國家，特別是在知道自己的xing向之後。

他們去了教堂，男人早已經聯絡好了當地的神父，交換戒指的那一刻，他們望著彼此，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當神父問他們可否願意嫁給（取）彼此的時候。

他們幸福地回答：

“我願意”

“我願意”

雖然只是一次簡單的婚禮，可是他們卻覺得幸福。

天邊是染紅的夕陽。

男人抱著他，說，“老婆。”

“誰是你老婆——|||你才是老婆。”

“老婆你不聽話，晚上為夫回去好好馴服你。”

“^_^”崇宇抬頭望著天邊的夕陽，嘴角大幅度的上揚，那上面洋溢著我們稱之為‘幸福’的東西。

——全文完——

PS的PS：此文是《琴陵》的番外，可是吾輩覺得可以作為一個單獨的篇章，於是就發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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