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件的長短。正常人在升旗儀式過程中念個五六分鐘,諸位同學站得精神抖擻,比在朝陽中怒放的向日葵還向日葵,領導一看,好,這精神面貌,不愧為新時代的大學生,於是皆大歡喜。趕上一次也不知是哪位仁兄,在那唸啊唸啊,從秦始皇講到□□,從甲午戰爭講到國共合作,這頓扯,我的天,站軍姿的諸位搖搖欲墜,他還在那念稿呢,念得我真想往臺上扔臭雞蛋。
有一次週一下雨,升旗儀式取消,暫不訓練,同學們各回各寢,各找各媽。大家樂得像沒有了牧羊犬的羊群一樣,聽到“解散”那兩個字如聞天籟,在瓢潑大雨中撒腿狂奔。
我們寢室四個,互相扶著肩膀,站成一橫排,踢著雨水,唱著歌:“有一個道理不用講,戰士就該上戰場……”其他同學紛紛側目,我們勾引得他們也唱起來,整個化學院響起一片“戰士就該上戰場”的歌聲,以致好多路人以為我們是音樂學院的學生。
我在雨中澆得渾身溼透,卻不覺寒冷,左邊搭著小朱的肩膀,右邊搭著老四的肩膀,哪怕跑調也要大聲唱出來:“是虎就該山中走,是龍就該鬧海洋!”故意衝老四耳朵吼,他氣不過也衝我吼起來,吼得那一天我們倆的嗓子啞了一下午。
那個時候我們完全意識不到這種日子有一個詞形容的特別好,叫青春。用士兵突擊裡鋼七連連長高城的話說,那叫“年少輕狂,幸福時光”。
雨越下越大,我們四個在路上貪玩,到了寢室,衣服全溼了,我連內褲都溼透了。索性把軍訓服脫下來洗,換一條幹爽的白褲衩,蹲在地當中用手搓衣服。這軍訓服從軍訓開始就沒洗過,被汗水浸溼又被太陽曬乾無數次,泡在水裡都可以製鹽水了。
我正搓著,聽背後的小朱說:“阿堯你穿那啥內褲啊?咋還白色的?”
我說:“白色咋了?”
司圖說:“沒什麼,就是太騷包了。”說完和小朱一起大笑。
我站起來:“你倆找打是不?”往司圖和小朱身上潑水,他倆也把身上的軍訓服脫下來跟我打水仗。
我乾脆把臉盆端起來,衝著司圖一潑,不想司圖躲得太快,這一盆水都噴在老四身上。老四被澆成落湯雞,洗衣服的水不太乾淨,軍訓服有點掉色,黑綠色的水順著老四的白襯衫流進鞋裡。老四面無表情把眼鏡摘下來,放在眼鏡盒裡,我一看他摘眼鏡,心道:壞了!扔了水盆就往寢室外面跑。老四在後面喊了一聲:“趕緊的!左右包抄!”小朱和司圖兩個人一左一右撲上來。
小朱先到了,來了個泰山壓頂,說時遲那時快,我只看見一朵黑影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就被小朱死死壓在地上,離寢室門就差一步,手都夠到門把手了啊。
司圖上來拽住我兩隻腳,老四也過來了,興致勃勃大喊:“扒他褲子!”
什麼褲子?我就剩一個褲衩了好不好?扒了還剩個毛了!死也不能讓你們扒啊!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還有沒有人性啊?”
小朱壓住我的背,說:“不能這麼對你?李堯你記不記得是誰玩牌和別人合夥誣賴我出老千,要扒我褲子來著?”
我一看,求小朱是肯定不行了,司圖素來是個心狠手辣的,求也沒用,只好把求救的目光對準始作俑者。“老四啊!”
老四無動於衷。
“維熙啊啊啊……”
我趴在地上哀嚎。
老四眸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王維熙你這個王八蛋!我忘了我對你多好了嗎?”我破口大罵。
老四動了,伸出手在我屁股上“啪”地拍了一下。
“啊啊啊!”我殺豬一樣叫起來。
啪啪啪,老四連打好幾下,打完又捏了捏,笑著說:“蠻有彈性嘛……”
尼瑪,你的手在摸哪裡!別往下伸了!
我被捏的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死的心都有了,抬起頭的時候眼眶都紅了,看了老四一眼。
老四竟不敢跟我對視,放在我屁股上的手也不再作亂,有點慌亂地站起來,輕咳一聲,“行了行了,阿堯,你要是答應給我們三個洗軍訓服,我們就放了你。”
天理何在!一幫趁火打劫的強盜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沒辦法,我答應了。
小朱把軍訓服扔過來,踢了踢他的軍鞋,“哎呀,這鞋也被雨澆了啊,阿堯一起刷了吧。”
“等一下!這鞋先不刷。”我戴著洗衣服的橡膠手套,捏著他的兩隻鞋,放在視窗,“這鞋這味兒……放在視窗燻蚊子,保管比啥驅蚊藥都好使。”
小朱笑罵著奔過來,去搶他的鞋。我當然不能給他,“小朱你知道嗎,你這鞋,夏天燻蚊子,冬天防蟑螂,絕對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之物啊!”我用兩隻手指頭夾出鞋裡的襪子,嫌棄地說:“你這襪子,擺門口辟邪,放床上避孕,這哪是襪子,這是生化武器,咱實驗室研究的化學藥品都整不出你這味啊!”小朱唰一下搶過去,捶了我幾下,跑到衛生間刷鞋去了。我把我的鞋扔過去強迫他一起刷了。
我洗完衣服,跑到老四床前,“你還有沒有啥要洗的?”我扒著他的床沿,仰視著他。
老四從床上探出頭來,衝我笑:“沒有了,你快歇著吧。”
我舉著戴橡膠手套的雙手,“反正都洗半天了,你還有啥,我一就手都洗了吧。”
“就剩內褲了,洗不?”
“滾。”我一眼瞥見他剛換下的襪子,拿起來在他眼前晃一晃,“哎這個我洗了啊。”不等老四說什麼,站起就走。司圖在他的床上喊:“我那襪子也沒洗哪!明天還要穿呢,這可怎麼辦?”我頭也不回地說:“那趕緊自己洗呀!”
切,司圖的襪子那麼臭我才不要洗呢。話說回來,大熱天又是軍訓,老四的襪子也不可能香到哪去,我為什麼就洗了呢?總覺得因為是他的東西,便什麼都無所謂。這樣做好像太不給司圖面子了,對老四好得太明顯,其他人會不會不滿啊?怎麼才能又不讓別人注意,又能按照自己心意照顧老四呢?停停停,我幹嘛要照顧他?但是,有一個可以讓我照顧的人,這感覺真是很好……
一邊想著,一邊洗完了襪子,晾在衣服旁邊。
雨下了一天,衣服一直沒幹。晚上六點,我去走廊把四個人的軍訓服撿回來。他們三個上網咖包宿打魔獸去了,整個寢室就我一個人,我把小朱和司圖半乾的軍訓服疊好,放在兩個人的床上。最後把老四的軍訓服放好,摸了摸,真溼,比我們三的還溼,看來明天軍訓服肯定不能全乾,溼衣服穿在身上多難受啊,萬一要是感冒了咋整?
把老四的軍訓服從他床上拿下來,放進自己被窩裡,展開,鋪在床上。
拿出遊戲機玩了一會,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