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在周長風口中出現的頻率極高,杜思危倒黴了,他高興,杜思危得意了,他生氣,這情緒變動幾乎都跟杜思危脫不了關係。
上次杜思危接了殷紅素遇刺案,原是個非常棘手的案子,周長風估摸著杜思危鐵定要倒黴了,不想幾天過後,居然被他揪出一個太祝令來,那太祝令居然還被嚴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當時周長風便懷疑這案子有鬼,偷偷找了顧子修去說,不想顧子修卻擺了擺手道,這案子是皇上親口指定讓杜思危接的,他身份尷尬需要避嫌,所以這個案子他沒有置喙的權力。三言兩語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周長風雖然心中不服,卻也沒處說理去,好在最後皇帝赦免了太祝令死罪,只是讓他們全族流放,周長風心裡琢磨了半天,漸漸琢磨出了些門道,也就不再多嘴了。
但是這一次,皇上令廷尉徹查大司農之子逼死陸氏夫婦一案,顧子修甩手又將案子丟給了杜思危,周長風就滿心不樂意了。
上一次他可以理解為是有人在操控案子的走向,這種官逼官狗咬狗的事情他也樂得袖手旁觀;但是這一次,大司農之子逼死的是平民百姓,如果再被審出個冤假錯案來,那可是違背了天地良心的事情。
他這麼想著,便向顧子修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原以為顧子修還是會像以前那樣隨便敷衍他幾句,不想這一次,他卻在認真考慮了片刻之後,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這案子杜思危一人之力恐怕辦不了,要不你來協助他吧,你負責前期查案,他負責後期審案。”
“不是,憑什麼要我協助他啊?”周長風非常不滿,“我一個人就能辦了這案子!”
“長風,”顧子修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周長風的肩膀,“我知道你腦子活絡,查案方面很有一套,但這個案子牽扯的關係比較複雜,什麼事情該查,什麼事情不該查,什麼事情查到了什麼程度就該罷手,這點分寸,卻還是需要杜思危來提醒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麼?”
“……”周長風噎了半晌,縱是心裡再怎麼不服氣,卻也只能默默目送頂頭上司遠去。
當週長風將前因後果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之後,韶寧和恍然大悟:“所以這一次,你要查的人是大司農鄭大人家的公子?”
“搞不好會連鄭大人也一起查。”周長風說起這個,突然嘿嘿笑了兩聲,“不過越是官位高的,查起來才越帶感,你不覺得麼?”
“不覺得。”韶寧和搖頭,“我可以申請退出麼?”如果他跟著周長風插手了這個案子,搞不好會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那麼之前幾個月他韜光隱晦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喂,”周長風不滿地一把扣住韶寧和的肩膀,生怕他臨陣脫逃,“憑你我的交情,你難道還想中途退出?”
“我只是一個無名無分的顧問而已……”韶寧和企圖消抹自己的存在感。
周長風笑得奸詐:“我可以給你這個名分啊,當初是你自己說不要的。”
“我不是跟你求這名分,我是真的……”
韶寧和還欲推辭,卻見周長風指著一旁的伶舟道:“你看伶舟都沒說什麼,你一個大男人推三阻四地像什麼話。”
韶寧和怨念地看了伶舟一眼,伶舟則一臉無辜,心想原來自己躺著也能中箭。
周長風好說歹說地將韶寧和留住,卻又轉頭對伶舟道:“對了,在辦案之前,還需要伶舟幫個大忙。”
“這次又要畫哪個嫌犯啊?”
“你們跟我來。”周長風一手拉著伶舟,一手還不忘牢牢抓著韶寧和,就這樣帶著兩人進入了一處私宅。
“這是什麼地方?”伶舟四處望了望,“難道是大司農的別院?也太寒酸了吧?”
“……這裡是我家。”周長風黑著臉道,“太寒酸了還真是抱歉。”
伶舟訕訕一笑,閉上嘴不說話了。
周長風引著伶舟進入書房,房中一邊開了扇窗,窗邊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放了文房四寶以及厚厚的一沓紙。
周長風指著窗外道:“能看到對面的那個亭子麼?”
“能。”
“一會我帶一男一女進入亭子,你就在此處將他們的模樣畫下來,沒問題吧?”
伶舟狐疑地看向周長風:“這距離有點遠吧,如果要畫清楚臉部特徵的話……”
“大致能看清楚就可以了,”周長風道,“我不想讓他們發現有人在偷偷畫他們。”
伶舟恍然:“你是不想打草驚蛇?”
“聰明。”周長風誇讚了一句,又轉頭對韶寧和道:“一會你就在此處陪著伶舟吧,我去引那兩人出來。”說罷便關門離去。
伶舟與韶寧和麵面相覷,對於周長風的這一安排還是有些莫名其妙。
“我怎麼覺得,今天的周大人有些古怪呢?”伶舟道,“把嫌疑人帶到自己家裡來畫像,這待遇還真是……嘖嘖。”
“老實說,我也覺得有點古怪。”韶寧和道,“不過仔細想想,他若是哪一天正常了,他就不是周長風了……吧?”
正說著,忽聽窗外隱約傳來人聲,兩人循聲望去,果然看見周長風引著一男一女往涼亭處走去。
那男子約摸三十多歲,長得十分粗獷彪悍,女子則四十多歲,體態有些發福。兩人看起來都不像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對周長風既畏懼又巴結。而周長風卻對他們十分客氣,笑容可掬地請他們落座喝茶。
韶寧和尚在猜測這兩人的身份,一旁的伶舟已經開始動筆作畫了。
亭子中的周長風一邊與兩人談笑,一邊不著痕跡地往對面的書房看了一眼,嘴角牽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三十一章
約摸小半個時辰之後,周長風命家丁將兩人帶走,自己則開啟書房的門問道:“伶舟,畫完了麼?”
“完了。”伶舟將畫紙遞給周長風過目。
“畫得不錯。”周長風不痛不癢地誇讚了一句,接著道,“伶舟,我和寧和還有些事,你且在此處等我們吧。”
伶舟皺了皺眉:“不方便帶我去?”
“唔,是有些不太方便。”周長風支支吾吾地敷衍了一句,便拽了韶寧和離去。
伶舟望著重新關上的房門,緩緩坐回到椅子上,凝眉沉思。
雖說周長風此人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但今日的他,卻顯得尤為古怪。然而要說究竟古怪在哪裡,他又一時說不清,但心裡頭莫名縈繞著一絲不好的預感,怎麼也揮之不去。
卻說周長風帶著韶寧和轉入後院,走到一處枝葉繁茂的灌木叢旁,胡亂撥了撥枝葉,露出裡邊一條半身高的陰暗隧道。
“跟我進來。”周長風衝韶寧和招了招手,便率先彎下腰鑽了進去。
韶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