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以為殿下逼昭王自盡一事雖然果斷,於法理來說則未必合適。法者天下之公器,善於執法者,親疏如一,則人莫敢有所恃而犯之也。殿下這事卻是為自己立威,太子監國,已是如此手段,他日登上大寶,百官必然敬你畏你。"
"容容真是冰雪聰明,然而卻未免太過理想了,治國這事情並不是光靠法制的,權勢手段都要有,一個家裡還要人扮紅臉黑臉呢,藩王之子由著刑部來審已經足夠昭示我朝刑法嚴明"
"什麼叫足夠,做戲嗎?"邢法可不同意這論調。
"就是做戲,昭王這事情認真審起來也是死罪,連我被你打了,也都乖乖認罪,那人好大的狗膽,為著不成器的兒子居然私下買兇刺殺朝廷命官,又是攜私報復,罪加一等,我不過是順便拿來,反正他也死了,殊途同歸嘛。"
"怎麼會一樣,犯法就是犯法,昭王由刑部判決之後處死那叫正法,殿下這算什麼?"邢法大怒。
"好容容,你彆氣,這朝堂之上本來就是這樣,我若不立威,他們就一個個要爬到我頭上來了。而一個明君其實不需要忠臣或者奸臣,我只要他們安分做好該做的事情。"
"殿下"
"容容,這樣烏七八糟的你不用管,把身體養好了就回江南去吧,看你的閒書,吃你的梅子。我要殺什麼人,做什麼腌臢勾當,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在這裡惹你討厭了,這罐梅子給你,我走了。"尚墨把一個小瓷罐放到邢法床邊,轉身就走。
邢法看著他背影,這人好生奇怪,平日裡以他輕浮的xing子若是要來獻寶,還不把東西塞到他手上,趁機佔他便宜,今日倒是安分得莫名,"殿下,那日曾經說過要我重修刑律,讓人人有法可依,可是當真?"
"就算你費了半天勁,人人有法可依,你難道就能保證他們有法必依?"尚墨回過頭來。
"那麼殿下要首先以身作則,昭王之類的事情是不能再做了。"
"我這人不長記xing,一時興致來了,說不定又要亂來,若是有個人最守法的人天天耳提面命,或許可以近朱者赤。"尚墨的眼睛裡露出期盼。
"我可以留下來,但是殿下要答應我行事要以法理為準。"他要讓尚墨知道,治天下不是靠權術而是靠法理。
"當然,容容,我什麼都聽你的。"尚墨上前一步握住邢法的手。
"我若是說得對你聽就可以了,別人說得對你也要聽,兼聽則明。"邢法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什麼都聽他的,他是魅惑君主的妲己還是妺喜嗎?
"是,容容說的是。"尚墨忙不迭點頭。
"殿下請先放開我的手。"
發現了啊,尚墨雖然還想再握一會,但是還是聽話地放開,"容容,你以後就是刑部侍郎兼文淵閣大學士,修訂刑律的事情由你負責,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兩件事情:第一、這屋子是無論如何住不得了,天知道你還得罪過什麼位高權重的人,這裡魚龍混雜的我不放心,我趕緊給你找個離宮城近一點的宅子。第二、我派兩位侍衛來保護你的安全。"
"殿下,這不太合適。"
"你秉公執法,卻因此受傷,理應加以褒獎,也好給百官做個表率。你的命很金貴,我要你留著好好地為老百姓做實事,而不是受傷涉險。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騷擾你。"尚墨既然如此信誓旦旦,邢法也只好隨他安排。
加之邢法臥床數日,公文積了滿滿一書案。他身體好了一些,就一心撲在上頭,一一細看,待那小山似的文書略見了眉目,已是夜深。
抬起頭來揉揉肩膀,畢竟是大病初癒,久坐之後十分不適。但是重編刑律是費功夫的事情,還有許多書籍要看,剛拿起一本來,就聽身後有人怒喝,"你身子好嗎,這樣作踐,找死啊?"尚墨原來是去他府上看他,卻沒有看到人,殺到刑部,火冒三丈。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邢法淡道。
"好個,食君之祿,刑部其他人,難道都是白吃俸祿的?"
"殿下息怒,我的傷也沒有什麼大礙。"
"沒有大礙。"尚墨被他激起火來,用狠勁按住邢法的手。
邢法只覺痛得厲害,卻不肯出聲求饒,只等咬牙捱過。
尚墨見他傷口迸裂,痛得臉色都變了,到底不捨得,"很痛是吧,你給我記好了,好生休息。等完全養好了,在再不用當什麼刑部侍郎了,專心修訂律法就是。我給你把傷口包上吧。"
"請殿下收回剛才的話。"
"當初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要辭官的,現在又稀罕了?包傷口。"尚墨想要拉過邢法的手。
"不"邢法把手一縮。
尚墨看他手上流血不止,只得認輸,"好吧,邢青天,邢老爺,我怕了你還不成嗎?這麼好看的一雙手,我都捨不得它受傷,你可真是鐵石心腸。"尚墨把刑法的手擦乾淨,包好,忍不住輕輕地印上一個吻。
邢法很震驚,"殿下,你答應過我什麼?"
"對不住,我不會再犯,你早點回家歇著吧。"尚墨也很驚訝,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趕緊放開邢法的手,飛也似的逃走了。
尚墨居然放開他逃走了。邢法看著那遠去的背影,覺得有點古怪,可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古怪。算了不要想了,還是早點回家吧,不然尚墨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古怪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