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霈和韓寧芷兩人保持著尷尬的沉默,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韓寧芷更是將可愛的小腦袋都掩進了錦被。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下外面的情況。”最後張霈丟下這麼一句話以後就離開了,不過那背影卻有著說不出的狼狽。
海上的風更大了,而陰沉的天空已經無法辯識方向。
不過“水蛟”號上除了張霈這個“外”人,其他水員都深知目前的危險處境。
在大自然無可抵團御的威力面前,若說不害怕那純屬扯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你再高的武功也敵不過暴風雨,這個時候經驗和智慧比武功更有用。
眾人在謝成就和楊權的指揮下,緊張而有條不紊的各自行動起來,“水蛟”號搖晃的頻率也開始增加。
怒蛟幫的人雖然不見得人人都有紮實的內功底子,但說到水性,相信江湖上能夠勝過他們的還不多,洞庭湖練就了他們堅毅的性格和良好的水性。
張霈雙腳彷彿兩柄鋒利的錐死死的釘在甲板上,始終保持著身體的重心,任船隨著海浪急風搖晃起伏,他的身體卻總能透過肌肉細微的震動,調整狀態,適應變化。
一個高達十丈的大浪猛然襲來,粗實的繩索“啪”的一聲被繃斷,甲板上一個巨大的貨箱斜衝著撞碎橫欄,被捲進海中。
看見張霈從船艙裡出來,謝成就大聲叫道:“張兄弟,你還是回船艙裡去吧,這裡太危險了。”
張霈是上官鷹特別關照的關係戶,謝成就當然不願意看見他出什麼意外,在暴風雨中,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臉上露出一副自信的神色,張霈淡淡道:“謝大叔,為什麼還沒有看見海島的影子,我們的方向會不會……”
雖然話沒說完,可是謝成就卻知道他的意思。
謝成就一邊忙著指揮水員,一邊苦笑道:“我只能保證最初我們航行的方向絕對沒錯,但是現在風高浪急,我們是否偏離航道了只有老天才知道。”
兩人正在交談中,一重巨海浪迎面打來,彷彿一隻妖獸般撲在後甲板上,“水蛟”號船首被高高抬起,又被一重緊接而至的巨浪狠狠拍落,船艙裡和甲板上沒有固定的物件紛紛四處滾動。
張霈伸手拉了謝成就一把,堪堪讓過一個從他身旁滑過的巨大貨箱。
“謝大叔,還是讓我留在這裡幫忙吧!”張霈雖然沒有任何航海的經驗,不過他相信自己的反應和身手絕對能夠彌補經驗的不足。
現在大家是真的同在一條船上,同生同死,謝成就咬牙點頭道:“好,不過要注意不要被浪捲到海中去了。”
狂風夾雜著暴雨劈頭蓋臉的打下來,“水蛟”號隨波逐流,不停的向著前方未知的方向顛簸前行。
張霈第一次踏上“水蛟”號的時候驚歎於它匪夷所思的高大船身,不過在汪洋大海中,它便只是滄海一粟。
“小心。”張霈話剛說完,一個大浪猛的襲來,雖然眾人都身搖腳晃,不過卻沒人摔倒。
張霈雖然有心幫忙,不過卻是不知道應該幹什麼,好在不懂就問一向是他最大的優點:“謝大叔,我能夠做些什麼?”
謝成就看了張霈一眼,沉聲道:“你去幫楊權。”
楊權此時正主舵手身旁,眉頭緊鎖,銳目不斷尋戈著狂暴急亂的海面,雖然不知道具體的航道路線,可是能夠透過水流大致判斷方向。
見張霈走到自己身邊,楊權抬頭問道:“怎麼了?”
張霈直接道:“有什麼我可以幫忙嗎?”
“你?”楊權思忖了一陣,他和謝成就懷著同樣的想法,但是轉念又想到他的武功,終於還是點頭道:“在暴風雨中只要稍有差池就會送了性命,我希望你能夠盡最大努力救助那些失手的兄弟。”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沒有敏銳的判斷和適時出手的勇氣,別說救人,連自己也會被搭進去。
但張霈卻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下來,這同樣原於他對自己自信,男人可以沒有容貌身世,沒有錢財權勢,但絕對不能沒有尊嚴與自信。
“轟隆隆!”天空炸響一道驚雷,雨越來越大,還在甲板上的人都已衣衫盡溼,再被冰寒刺骨的海風一吹,溼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涼颼颼的,這滋味絕不好受。
暴風雨的可怕絕對比看美國大片來得刺激,此時張霈深深體會到這一點,雖然不是自己甘願的。
雨越下越大,接連不斷的翻天巨浪,兇猛的拍擊著船身,彷彿不堪忍受海浪無情的蹂躪一般,船身發出痛苦的呻吟,只是這細微的聲音迅速被淹沒在響徹天地的電閃雷鳴中。
“把帆降下來,保持平常三分一的速度。”空中響起謝成就粗暴的聲音,這個時候,沒人能心平氣和的行事和說話。
聽到命令的怒蛟幫眾沒有任何耽擱,依令而行,要在暴風雨中活命,所有人必須毫不猶豫的在第一時間執行指令。
鬆開繩索,船帆降落一大半,張霈感到船行速度明顯減慢,雖然船身的搖晃也減少了一些,但是這樣何時才能蹬島*岸。
風在吼,雨在嘯,船身在搖晃。
視線已經模糊,張霈已經是*著靈銳的感覺來判斷事物。
一個二十丈高的驚天巨浪仿若海底猛然竄出的無間妖魔般,張牙舞爪的撲上甲板,掌船的舵手身軀猛然一晃,鬆開了緊握的船舵,好在他為人還算機敏,雖然身體被摔了出去,可是雙手卻死死抓住船沿的欄杆。
全神貫注觀察海面水流變化的楊權眼明手快的抓住船舵,重新掌握“水蛟”號的控制權,同一時間只聽“啪!”的一聲,欄杆抵受不住肆虐的風浪,被折斷卷向海中。
電光火石之間,張霈隨手扯過一根粗實的繩索,身形已經猛的向著舵手落水的方向衝去,將繩索捆綁在自己腰間,張霈奔到欄杆斷裂處,縱身一躍,大手一揮,繩索的另一頭靈蛇般纏向落水舵手的腰身。
但是由於衝力過大,船身又不住搖晃,發力狂奔的張霈哪裡停的下來,竟然和那名落水舵手一起被一個襲來的巨浪卷向大海深處。
張霈心中一驚,他***,剛才腦袋一熱,學雷鋒逞英雄把自己也搭進去了,現在身在空中無法借力提氣,這無縫無隙的船身連個抓的地方都沒有。
千鈞一髮之際,張霈左手猛然發力,將落在大海中的舵手拉向自己,同時右手捏掌成刀,出手如電,掌若利刃,一聲大喝:“破!”
手刀輕易撕裂厚實的船身,化刀為掌,張霈的右手死死扣進船身,同時左手將那名自海中拉起的舵手緊緊挾在腋下。
一絲殷紅的血液順著碎裂的木屑滲出,不過很快就消失在風雨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看見張霈和舵手都有驚無險,楊權和謝成就心中高興,同時又各自震驚,這“水蛟”號的甲板可不是尋常之物,乃是百年以上的鐵樺樹。
樹皮呈暗紅色或接近黑色,上面密佈著白色斑點,堅硬度比橡樹硬三倍,甚至比普通的鋼硬都要強一倍,是世界上最硬的木材。
若非神兵利器,尋常刀劍劈砍難傷,誰知張霈手上功夫如此駭人,而且他也曾以掌頭硬悍戚長征快刀,看他年紀輕輕,也不知道這武功是怎麼練的。
謝成就艱難的走到斷裂的欄杆處,將張霈和那舵手拉了起來,張霈的手指血淋淋的一片,不過好在沒有傷到骨頭,只是一些皮外傷。
“謝大叔,還沒看見小島的影子嗎?”張霈將已經昏厥的舵手交給謝成就,隨手扯破衣衫纏裹在自己手上,做著簡單的包紮處理。
謝成就搖頭苦笑道:“我們的速度已經慢下來了,而且大家的力氣也耗的差不多了,能不能平安就只能*老天了。”
“不好了。”艙底隱隱傳來水手的聲音,“船側被暗礁開了一道口子,開始滲水了。”
有暗礁說明這裡附近肯定有海島,可是沒有想到屋漏又逢連夜雨,居然在這個時候觸礁滲水。
“將船帆落了,除了舵手其他人全部進船艙去,想辦法將裂縫堵住。”謝成就果斷的下令,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必要加速了,只要大致方向不錯,很快就能夠被海浪送海島上,但前提是船能夠堅持到那一刻。
“糟了。”張霈突然想到,韓寧芷還在底艙,剛才一時情急,竟然將她忘了。
擔心韓寧芷會發生什麼意外,張霈想都沒想,立刻向著船艙奔去,在暴風雨中竟然還敢在甲板上用輕功奔走,果然是不知者無畏啊!
張霈衝到船艙處,發現船員們都已經退到了倒數第二層的船艙,不過唯獨不見韓寧芷的身影。
“水蛟”號的設計很獨特,若是發生漏水的緊急情況,可以透過封閉通道達到阻攔海水侵襲的目的,這相當於現代某些高階船隻才有的特殊設計,難怪鄭和能夠無驚無險的七下西洋,明朝的造船技術已經遠超當時任何世界上國家。
“那個小姑娘怎麼樣了?”張霈拉開艙底的隔板,發現水大概已淹沒到腰身位置。
“木門被東西堵住了,在水中無法運氣發力,我們沒有辦法破門救人,而且水滲的太快了。”一個船員一邊用木盆排水,一邊回答道。
張霈心中大急,不過也沒有責怪他們,畢竟不能為了救一個人而搭上全船人的性命。
“如果在水完全淹沒底層之前我還沒有回來,你們就不用等了,直接封閉隔板船艙。”雖然理解,但是張霈卻沒有顧及許多,他從開啟的隔板一躍而下,逆流向著韓寧芷的房間游去。
怒蛟幫眾甲:“真是一條好漢。”
怒蛟幫眾乙:“英雄出少年。”
所以船艙中的怒蛟幫眾同時點頭附和,但是如果他們知道張霈下去救人的時候腦中想的是自己一床三姐妹的大計時,不知他們會作何想。
艙底黑燈瞎活的什麼也看不見,張霈是第一次蹬船,對這裡的結構很不熟悉,只能憑記憶中的方向前進。
眼見海水越滲越高,不過張霈總算是沒有找錯位置,成功到達韓寧芷所在船艙。
木門果然被什麼東西卡住了,難怪那些船員沒有辦法,以張霈的力氣都打不開,再加上時間緊迫,他們能有辦法弄開才怪。
張霈估計是海浪搖晃船身移動了屋子裡那巨大木櫃,這才將門擋住,那櫃子雖然不是鐵樺樹,但也是上等的楠木,這堅硬程度也不一般。
已經沒有時間在耗下去了,張霈深吸口氣,緩緩撥出,鼻息滾燙熾熱,來回幾次,感受著空氣在自己內府中順著血管筋脈流遍全身,丹田處的氣旋急劇旋轉擴張,驟然間,彈性極佳的肌肉堅硬若鐵。
鬆開包裹在手上的布條,張霈勁貫雙腳,立馬沉腰,右拳緊握,在手臂緩緩向後移動的過程中,體內氣旋分出一股勁道注入拳頭,力量在無聲中彙集凝聚。
閉住口鼻呼吸,張霈眼中猛然神光大放,拳上竟然帶著淡淡的赤茫,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沒有耽擱,張霈吐氣發聲,暴雷悍嶽,右拳仿若一道凜冽狂飆,破開水的阻力,發出連綿不絕的低沉聲響,狠狠轟在木門上。
無聲無響,拳頭與木門接觸的時候居然沒有發出連一點聲音,不過以張霈的攻擊點為中心,綻開了一朵美麗妖豔的血花,一道道龜裂的細痕交織在一起,彷彿一張支離破碎的蜘蛛網,血再次被海水淹沒。
“砰!”接著是一聲極度壓抑的沉悶聲響,高大的楠木衣櫃承受不住張霈巨大的轟擊力道,猛的整個彈飛撞擊在船壁上,木門上則只是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
看著鮮血淋漓的傷口,張霈暗忖以後有機會還是弄柄覆雨劍,飛翼劍什麼的帶在身上。
來不及關心自己的傷勢,張霈猛的推開木門,入眼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
韓寧芷無助的站在床上,海水已經淹沒到大腿位置,船身被暗礁破開的裂縫正在她的房間,難怪沒有辦法堵住破洞補救,木門被卡死,韓寧芷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不能進來修補船身。
“張大哥……救我……嗚……救救我……”看見張霈之後,韓寧芷哭的更厲害了,不過卻是喜極而泣。
“寧兒,不要害怕,我來了。”張霈游到韓寧芷身邊,她彷彿乳燕歸巢般投入他的懷中。
好在韓寧芷沒有出事,張霈抱著她就準備離開,誰想那原本不是很大的裂縫因為剛才被楠木衣櫃狠狠的撞了一下,竟然猛的暴裂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