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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夏的堅持與請求下,他們還是同意讓林立夏過來審問簡微暮。

如果簡微暮沒有做那些事,林立夏還是覺得他是個很不錯的人,不論是作為一個醫生,還是作為一個‘哥哥’,林立夏不由得想到,自己上一次見到簡微暮的時候還以為簡微暮是把他當成弟弟的,就有點難受。

“簡微暮。”

簡微暮將鼻樑上的眼鏡取了下來,用衣角輕輕擦拭鏡片。不戴眼鏡的簡微暮看起來年輕了許多,也減少了一些原本的禁慾氣質。

“你果然不再叫我哥哥了啊。”簡微暮將眼鏡戴回了鼻樑上,微笑著說道。

“你也已經知道我不是你弟弟了,我又怎麼好意思再喊你哥哥呢?”

簡微暮輕笑了一聲:“你說得對。”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林立夏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第一次,從你第一次披著晨晨的外殼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至於怎麼知道的,呵,我是晨晨的哥哥,我難道還分不出自己弟弟和別人嗎?”

林立夏抿了一下唇,有些不愉地說道:“所以,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我不是你弟弟,那麼你之後對我的好都是為了騙我,隱藏你犯罪的事實嗎?”

“你誤會了,”簡微暮微笑著說道,“我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態度。”

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林立夏想,為什麼自己以前沒有發現簡微暮的不對勁呢?

“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人嗎?”

“有必要嗎?只要這具身體裡住的不是晨晨的靈魂,那麼,無論是誰都是一樣的。”

林立夏有點搞不懂這個人,他到底愛不愛他弟弟,為什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難道不擔心他弟弟的死嗎?

“說起來,你不會就是為了問我這些才叫我到審訊室來的吧?”簡微暮開口道,“難得到監獄裡來一趟,我連地形都沒摸熟悉,要是你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距離林立夏將簡微暮帶走,已經過了一週,簡微暮出人意料的配合調查,來到警局沒多久就認了罪,這樣一來判刑的手續也方便了許多。

“等等,我還有問題想問你。”林立夏看著簡微暮似乎是要離開審訊室的樣子,便叫住了他,問道,“你為何要做那些事?”

簡微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你真的想聽嗎?”

林立夏點了點頭,說到底,他還是對簡微暮抱有一定的希望的。他從大學時候就認識簡微暮了,儘管現在的簡微暮比以前的成熟了許多,他也不覺得這一份成熟會改變一個人。他始終覺得,簡微暮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他做那些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那好,我來問你一些問題。你認為,我國的法律是完善的嗎?是否是所有的罪惡都得到了應得的懲罰?是否那些受害者都得到了應得的賠償?他們得到那些賠償之後又是否都是心滿意足的?”

毫無疑問,沒有哪個問題可以給出肯定的答案,林立夏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你也知道沒有了,那麼我做的有什麼錯呢?”簡微暮收起了臉上的微笑,平靜地說道。

“現在的社會,是一個披著法治社會的外衣,實則法律完完全全不完善的社會。罪犯得不到應有的懲罰,受害者得不到相應的賠償,有的人犯了重罪仍然逍遙法外,有的人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要蒙冤入獄,你覺得這公平嗎?”

“顧盼紫沒有犯罪,因此我只是幫唐榆想了個招,讓他找回自己的女朋友罷了,不過他是個比較蠢的人,我都那麼提醒他了,他還是沒把事情做好,讓你們抓住了。”

“那麼後來的呢?中國沒有明確的關於‘虐童’的法律,唯一一條與虐童有關的還是虐待罪。然而,虐待罪的頂罪標準之一是受害人自主舉報罪犯,也就是說一個孩子如果被家人虐待倒還要自己舉報自己的家人,這是一個孩子可以做到的嗎?更不必提被老師和陌生人虐待,連定罪都沒法定。”

“當然,還有強/姦殺人以及校園暴力,強/奸罪本就是重罪,強/□□童更是罪加一等。當那些被害的孩子的家人在哭泣的時候,那個罪犯在做什麼?他還是好好活著,只不過是生活的地方變換了一下罷了。至於校園暴力,呵,施暴者永遠不懂受害者的痛苦,他們只知自己歡樂,眼裡也只有自己。經年之後,或許他們會忘記當初做的一切,可是受害者不會,所有的暴力事件都將在受害者心底留下無法磨滅的陰影。”

“我想顧桓應該告訴你我和他從小就認識了吧,正是因為從小認識,我才知道顧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在孤兒院的時候他依靠我,被收養後他依靠著他的養父母,他的養父母待他視如己出,可是那個肖董卻奪走了他們。肖董非但結束了他們的生命,還逃脫了法律的制裁,顧桓失去了他的養父母,卻得不到一點賠償。”

“或許你會告訴我,他們將會得到法律的制裁,那麼你再好好想想,他們真的得到應有的制裁了嗎?馬纓丹學校的老師虐待學生,卻只是失去了工作;孔巧進奸/殺那麼多幼童,只是被關了十幾年;還有那些高中生,外人甚至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至於那個肖董,更是憑著錢和權力罔顧法律。”

“我要做的,只是讓罪犯得到應有的懲罰,讓那些受害者親手料理他們的仇人罷了。況且,你不覺得被殺的那些都是渣滓麼?渣滓是沒有在這個社會生存的價值的,死亡才應該是他們的歸宿。”

其實簡微暮說的每一句話,林立夏都覺得沒什麼錯,可他還是覺得有些害怕。倒不是害怕自己的觀點跟著簡微暮走,也不是害怕簡微暮本身的觀點,而是,簡微暮說這些話的時候太過沉著冷靜,讓林立夏有一種自己在和機器人對話的錯覺。

簡微暮做的事情看起來是在犯罪,可是從另一種角度上來說,他又何嘗不是在懲罰罪犯,替受害者打抱不平呢?

為什麼千百年來,那些俠義之士,那些正義殺手會這般受人追捧?他們劫富濟貧,殺死位高權重的惡人,他們照樣是在犯罪,卻可以被人們所歌頌。

我們所宣揚的正義,究竟是法律庇護下有所紕漏的安全;還是順應民意卻沾著血腥的公正?

簡微暮錯了嗎?他也不好下定論,他甚至不想去給簡微暮下一個對錯的定論。他也是平凡的一個人,而不是法律本身,他想,從內心深處他還是有一些同意簡微暮的觀點的。

可他不得不反對簡微暮,因為簡微暮做的事情始終是不合法的。

林立夏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撥出,他看向對面已經不再說話的簡微暮,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也是犯罪者?那些被你借刀殺人而死去的人,他們就是被你殺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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