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夜,錢小飛失眠了。
空蕩蕩的床鋪靜靜陳訴著另一個人的缺席,錢小飛直挺挺地仰躺在床上,覺得周身降至了冰點。他的目光毫無焦距地盯著房樑上面,沒有生機,也少了神氣。
在沒遇到金寒之前,自己是怎樣一個人入眠的呢?錢小飛在記憶中努力搜尋,最終未果。那似乎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被放置在了記憶深處,怎麼找也找不出。
終於,錢小飛不再強迫自己。他起身點燃燭火,然後走出了門。
一系列動作似乎和記憶中的某個場景高度契合。是了,那個風雨大作的夜晚,那個等待金寒滅縱雲歸來的夜晚。
原來少了金寒,自己真的睡不著呢。
那次是擔心與傷心,這次呢?錢小飛努力在肚子裡找詞,最終鎖定忐忑。害怕金寒就這樣一去不回,他忐忑,害怕金寒帶回自己不想要的結果,他忐忑,害怕金寒不再重視自己,他更忐忑。
原來不知不覺中,心裡已經滿是金寒。左一個,右一個,把身體塞得滿滿的,說話時把嘴張得過大都害怕從那裡溜出來。
想到這情景,錢小飛忽然樂出聲來。
那聲音飄蕩在這寒冷的夜裡,竟是如此單薄,如此無力。
久久,錢小飛深吸一口氣,就著燭光走向客棧後面的院子。他現在需要些新鮮空氣。
吱呀——
門剛被推開,一陣冷風夾著扎人的冰茬撲面而來。錢小飛不禁楞住了。
這是怎樣的一場雪啊!
漫天飛舞的不是溫柔雪花,而是細細的冰粒兒。這些小東西成群結隊地在狂風中亂舞呼嘯,長時間的肆n.u.e之後才極不甘願地落到地上。
鬼使神差般,錢小飛竟放下燭臺,走進那冰天雪地。
腳下厚厚的一層冰粒兒,隨著錢小飛的到來發出詭異的聲音,似粉身碎骨的哀號,似地獄重生的狂喜。
冰粒兒打在臉上,生疼,錢小飛卻恍若察覺不到。他現在就像被冰雪女王下了迷咒的那個男孩,什麼都不記得,只想走進冰雪深處。
院子中間,錢小飛蹲了下來。他用手掬起一捧雪,覺得心中的燥熱似乎被緩解了。
攏起一捧又一捧的雪,錢小飛似乎發現了新的樂趣。從手心不斷傳來的寒意似乎可以凍結他的思維,凍結他的一切情緒。
忽然,一陣靈感閃現。錢小飛的眼神瞬間靈活起來,就像無聊已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樣。只見他開始努力地把地上的雪攏在一起,然後揉成團,接著開始在地上滾起雪球來——他要堆個雪人,堆個從小到大都未嘗試過的大大的雪人。
他不擔心這個浩大的工程會無法竣工,因為他有一夜的時間。
雪人的身體做好了,大大的,圓圓的。錢小飛在那上面用手刮出衣襟,算是古代人的衣服。
許多年之後的金寒,是不是就會發福成這個樣子呢?錢小飛為自己的想象樂了出來。
接著是雪人的腦袋,再來是雪人的五官。錢小飛用幾乎幾個世紀長的時間來思考到底要給雪人選個什麼樣的表情,結果最終他也只是刻出皺著的眉頭。
那是金寒最常見的表情,總是出現在自己氣死人不償命的脫線行為發生之後。錢小飛邊想邊揚起嘴角,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看金寒無可奈何又好笑的表情,以至於好多時候他其實是故意的,因為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是被寵著的,很幸福。
飛快地將腦袋安在身子上,雪人完成。錢小飛氣喘吁吁地坐在它的旁邊,心裡滿是成就感。
在這樣的夜裡,孤單果然是最可怕的。
不過現在好了,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
錢小飛開心地凝視著比坐起來的自己還高出許多的另一個夥伴,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拉扯它的衣襟,就像每次拉扯金寒時一樣。
一陣鑽心的冰冷,掌心只有氤氳的水漬……
錢小飛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中的他成了賣火柴的小女孩,每劃一根火柴就會看到好多好多美好的東西,燒雞,聖誕樹,禮物,外婆……可那些都隨著火柴的熄滅而消失無蹤,原來得而復失遠比一無所有讓人難過得多。
這是一個壞夢,讓人心情很難受的壞夢,錢小飛決定強迫自己從夢中清醒。
奇異的,他竟然真的睜開了眼睛。但……
“難道我還在夢裡?”眼前的情景讓錢小飛一陣怔仲,呆呆的話不禁脫口而出。
“雖然我很希望能在你的夢裡出現,但白日夢除外。”金寒好氣又好笑,道,“天都亮了。”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動作,錢小飛知道金寒是真的回來了。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久,錢小飛才吐出一句:“她就這麼……放過你了?”
不料金寒卻忽然扳過錢小飛的身子,正色道:“這個問題我們稍後再談。我現在比較關心的是為什麼你會倒在院子裡?”
“倒在院子裡?”錢小飛喃喃道,“難怪後來就沒有印象了……”
“你跑到那裡去做什麼?”金寒皺眉。
“堆雪人啊,”錢小飛道,“你沒看見那個大大的雪人嗎?嘿嘿,那其實是你哦……”
“我?”金寒想起了發現錢小飛時他身邊的那堆早已被後來的雪蓋住的不明物體。
錢小飛點頭:“我想做個雪人金寒,這樣就算你不在他也會陪著我。你知道嗎,我堆了好長時間,手都沒感覺了,可怎麼看還是不像你。後來我在他額頭上刻了幾個皺紋,呵呵,就像你了,你平時就經常這樣……”
錢小飛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巨大的力量扯進了溫暖的胸膛。
金寒使出平生最大力氣恨不得把錢小飛嵌進自己的身體。那感覺似乎積壓許久終於噴瀉而出。在等待錢小飛醒來的漫長時間裡,那個倒在雪地裡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閃現,那清晰的錐心的恐懼至今仍在。
現在,錢小飛就在他的懷裡,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他一生都不準備放手的人。
錢小飛卻沒有任何反應。他任由金寒摟著,眼神恍惚,嘴裡仍不住地說著。
“我把他堆成的時候可高興了,結果就一下子忘了它是雪人。我還想去拉它的衣服,就像我平時總那麼拽著你一樣,呵呵,結果當然什麼都抓不住,手裡只有雪。金寒雖然看起來冷,可是身上不冷,心裡也不冷,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那個不是金寒,金寒還沒回來。然後我就開始害怕,我在想金寒是不是不回來了,是不是準備娶公主了……”
“對不起,對不起……”金寒心疼地將錢小飛摟得更緊。此刻的他簡直後悔到了極點。他以為錢小飛不會在意,他以為不用多說只要自己第二天回來就行。可是他錯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有回來,躺在雪地中的錢小飛會變成什麼樣子。
“沒有金寒,金錢幫就得改名叫錢幫了,你說多難聽,呵呵……”錢小飛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可眼睛就是不受控制的發酸。
當金寒聽出端倪把錢小飛的臉抬起來的時候,淚水已經溼了一片。這是他第二次見錢小飛哭,上次是滅縱雲之後……每次都是因為自己,金寒只覺得心臟驟然緊縮。
錢小飛努力地擦拭,更多的淚水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跑出來。他忍耐了一個夜晚的不安與忐忑忽然化作了液體衝了出來,任他怎麼攔也攔不住。
將錢小飛的頭拉進自己的胸膛,金寒認真道:“金錢幫永遠都不用改名,因為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絕對。”
錢小飛聞言小心翼翼地把頭抬起,目光直直盯住金寒:“真的不離開?”
“我發誓。”金寒正色道,“除非你要求,否則我永遠不會離開。”
“我不會那麼要求的!”還沒等金寒說完錢小飛就馬上打斷,“金錢幫不能沒有金寒,錢小飛也不能沒有金寒,因為我喜歡你!”
空氣驟然凝結。
錢小飛這時才明白,原來那一切的不安都源於那簡單的幾個字。那情緒讓他陌生,讓他促不及防,讓他無從招架。
但當一切明朗時,他又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好象一直以來的情緒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他喜歡上金寒了,所以金寒不在他會不安他會思念他會做個替代品,哪怕是雪人。
事情的發展完全在金寒的意料之外,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上帝開的玩笑。要不然怎麼會是錢小飛先告白?不是說在愛情中誰先愛上誰就輸了嗎,那他現在是輸還是贏呢?亂了亂了,一切都出了軌道。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心裡正被一股叫做幸福的情緒填得滿滿的,把他整個人都脹了起來。
他想告訴錢小飛自己愛他,從很早的時候就愛他,他想不斷地對眼前的人說我愛你,說一千遍說一萬遍。但最終,他只吶吶地吐出幾個字。
“你……喜歡我?”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金寒會害怕。這害怕讓他禁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去證實,去確定這是真的,不是夢境更不是自己的意想。
“恩。”錢小飛堅定的點頭,“我,錢小飛,喜歡上金寒了。”
彷彿宣誓般,錢小飛又恢復了活力。一切想通,事情就從複雜變成了簡單。而錢小飛喜歡簡單。
錢小飛的樣子讓金寒也感染上了活力,整個人也跟著輕鬆幸福起來。
可是忽然,錢小飛又皺起了眉頭。
金寒正奇怪,耳邊就傳來了錢小飛的聲音:“我還沒問你喜不喜歡我呢。”
倒~~金寒又開始無奈了。難道自己之前的表現還不夠清楚明白嗎?他還以為錢小飛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情才開竅的,現在看來完全是他自己想通的了。
不過這樣讓金寒確定,錢小飛是真的喜歡上了自己,不是錯覺,不是幻象。
“怎麼不說話了?”久久沒等到金寒的回答,錢小飛有些著急了。
金寒將頭低下,目光緊緊盯住錢小飛的眼睛,低沉道:“沒有人願意和不喜歡的傢伙呆在一起,況且期限還是永遠……”
語畢,沒等錢小飛反應過來,男人溫熱的唇已經印上了他的。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個真正的吻,彷彿要將對方融進自己靈魂深處般,熾烈,刻骨。
金寒知道,自己再也放不開了。
第41章
錢小飛覺得自己的身體從來都沒有這樣熱過,彷彿要融化般。金寒的手在他的身上摸索著,所到之處無不一陣戰慄。他開始有些害怕,這情慾來得如此突然讓他促不及防。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準備迎接金寒,就像他可以大聲說出喜歡卻不敢說愛一樣。是的,他不敢說愛。
喜歡金寒是毋庸置疑的,但愛這個詞過於深沉,他不知道自己對金寒的感情是否到達了愛的濃度。從前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段話:愛情是濃到化不開的死結,是個有你有我的生命共同體,失去任何一方都無法再獨立存活。失去金寒他是否還能獨自活下去?錢小飛開始思考這個極其深奧的命題。
關於生死的命題向來都是哲人們的最愛,因為它的複雜xing可以讓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思考一生最終落得個“哲學家”的美名。錢小飛不是哲學家,他喜歡直線思考,喜歡把複雜簡單化,但這回,他失敗了。失去金寒他是否還能活下去?這個假設過於遙遠以沒有一點真實感,以至於他無法回答。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喜歡這個假設。
金寒似乎感受到了懷中人的恍惚,他悄悄低下頭,於是對上了錢小飛走神的眼睛。
“你的反應讓我很受打擊。”金寒輕笑著低喃。
“啊,”錢小飛被拉回了思緒,慌亂低下頭,吶吶道,“對不起……”
錢小飛的回答讓金寒覺得有趣,有在這種時候說對不起的嗎?
不過金寒多少感受到了錢小飛的害怕,懷中的人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很僵硬,任由他親吻愛撫卻仍把身體崩得緊緊的,讓他開始後悔自己的動作是不是太快了。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馬上就停下。”金寒柔聲道。錢小飛的“喜歡”已經是他今天晚上的最大驚喜了,“親密接觸”可以慢慢來,他也不希望把錢小飛嚇著。
“不是不願意!”錢小飛馬上開口,“我……我只是不確定……”
“什麼?”金寒開始害怕。該不會錢小飛指的是喜歡他這件事吧。
“恩……”錢小飛想了很久,才道,“不確定你是不是金寒。”
啥!?金寒覺得渾身的熱情差點被冷卻。親熱了這麼久,現在錢小飛問他是不是金寒?!
估計錢小飛也知道自己的問話造成的效果,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今天的你很奇怪。”
“奇怪?為什麼?”金寒不解。
錢小飛道:“以往的你總是說話帶刺,對著我永遠只有兩中表情——生氣和無奈,可是今天的你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僅說話變得溫柔,表情也溫柔了。”
倒~金寒覺得自己在心裡嘆了口氣,哪有人在和自己愛的人親熱的時候還皺眉生氣的,除非他不正常!金寒開始懷疑自己平日裡是不是把錢小飛欺負得很慘,不然這傢伙怎麼會在如此浪漫的時刻提這麼煞風景的問題。
“對,就是這個表情,”錢小飛忽然歡喜起來,“這個就是我認識的金寒了。”
聞言,金寒終於認栽。他決定舉白旗投降,在這人生如此重要的時刻給錢小飛講解一下男人複雜奇特的心理。
只見他雙手固定住錢小飛的肩膀,讓對方正視自己,正色道:“如果一個男人在親熱的時候還皺著眉,那隻能說明這個男人不愛對方。沒有人在抱著心愛的人時還能生起氣來。”
金寒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陷入了思考,他發現如果物件是錢小飛的話,也許囧囧途中生氣這種事情也未必不會發生,就像現在。那傢伙實在是功力超強。
錢小飛並不笨(他自己認為),所以金寒簡單一解釋他就懂了。於是他很快得出結論:“也就是說如果我今後再惹你生氣,只要這樣做就沒事了。”
……
錢小飛異於常人的邏輯推理能力讓金寒甘敗下風。
不過金寒轉念一想,這又未嘗不是一個好方法。聯絡錢小飛惹自己生氣的頻率……
就這樣,金寒很快肯定了錢小飛的結論,並鼓勵他將之貫穿與生活之中。
話語在這種時候永遠都是多餘的,金寒覺得自己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現在他只想狠狠吻住錢小飛,一解多日的單戀之苦。
而他也就這樣做了。
輕輕將錢小飛壓倒在床上,金寒的嘴唇隨著他的身子一起貼了上去。
第二個吻,卻有著不輸第一個的熾熱和。錢小飛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金寒深深融化,而他卻心甘情願。腦中依舊盤旋著金寒剛剛的話“沒有人在抱著心愛的人時還能生起氣來”,他覺得身子更軟了。
自己躊躇的那個字男人卻沒有絲毫困難的說出來了,那個瞬間他覺得自己真切地感受到了男人如大海般的深沉情感,他感動,他竊喜,雖然自己還不能很堅定的說出那個字,但身體的反應卻已經如此清晰——他想要男人抱他。
這忽來的願望竟是如此強烈,如此飢渴。
錢小飛的變化金寒馬上就感受到了。他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勵,身體更加火熱,呼吸也更加急促。他的手迫不及待地爬上錢小飛的領口……
“咳、咳,我說二位,這大白天的能不能剋制一下。”
調侃的語調,戲謔的聲音,鄭銀子閒閒靠在門口,表情十分欠扁。
錢小飛的臉唰的紅了,他手忙腳亂地開始穿被金寒解得差不多的衣服。
至於金寒,則相當大方地以衣衫不整的姿態對著男人,等待這個不知的傢伙說明來意。
“你最好有相當充分的理由,否則……”金寒沒再往下說。慾火焚身之時突然被澆盆冷水,那感覺可不是“不爽”能夠形容的。金寒甚至覺得如果自己今後失去了“那方面的能力”,那其中絕對有今日鄭銀子的一份功勞。
“如果不是有相當緊急的事情,我也不會這麼不識相,”望著金寒絕對稱不上好看的臉色,鄭銀子也不羅嗦,“朱允砂追來了。”
啥?!反應最激烈的算是錢小飛了。他本以為金寒已經把事情解決了,現下一聽這訊息,不免吃驚。
鄭銀子見狀立刻道:“她帶來的兵馬很快就會到客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們還是從後門趕快溜吧,至於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可以在途中給小飛兄解釋。”
“等等,我們?”金寒對於鄭銀子話中的主語提出了置疑。
“當然,難不成你們要我留下獨自面對那個可怕的女人?我才不要!”鄭銀子連連搖頭。
一旁的錢小飛則很給面子的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人家還不想再見到你呢!
就這樣,三個人趕在朱允砂到來之前,從客棧後面的小路很沒形象地逃跑了。而錢小飛也知曉了事情的經過。
無外乎就是原本客套的氣氛在談到金寒是否同意的實質問題之後立刻消失怠盡,男人們的拙嘴笨腮很快便把事情談崩。於是只得使出“下迷藥”這種殺手鐧,待人家姑娘昏迷之際倉皇出逃——不只金寒,還有孔蕭。
也就是說,事情不但沒有解決,反而變得更麻煩了!
唉~~
逃跑途中錢小飛不只一次唸叨,孔蕭果然不可靠……
第42章
那日逃離十村店的情況可謂慘烈。金寒倒還好,錢小飛可是從未這樣拼命過,以至於跑了不到十里地,他就死活跑不動了。
與其活活累死,還不如被朱允砂逮住呢——此乃錢小飛原話。
在這場逃跑之中最愜意的當屬鄭銀子先生了,他的臨危不亂處變不驚讓金寒大開眼界。什麼逃跑途中磕瓜子都是小兒科,邊飛速前進邊飛速記錄且字跡毫不凌亂才真是絕活呢。
這場面我見多了——此乃鄭銀子原話。
由於逃命途中不宜發言,所以金、錢二人的“英雄之見”也只能在心裡“略同”了——還不是因為你太八卦!
就這樣,緊張卻並不乏味的奔跑在進行了幾個小時之後,終止於一不知名小山村。這個山村到底是位於十村店哪個方向三人都不清楚,但其地點相當隱蔽又是繞了好多的路才找到的地兒,所以想那朱允砂一時半會兒還追不來。
既是小山村,住宿條件自然十分艱苦,別說大酒家大客棧了,就連小門小臉的店面都尋不見。而村裡人想來是封閉慣了,見生人就躲,更別說借住了。於是幾番尋下來天都見黑了,這三人才終於找到一處既寬敞又神聖的住宿地點——破廟。
“我覺得事情好象越來越離譜了……”看著眼前的一切,錢小飛有些恍惚,“我們真的惹上了大明公主?會不會明天一早醒來發現我們還在家裡的席夢思上,這一切都不過是場夢?”
“有時間神遊還不如快點過來幫忙。”說這話的男人此刻正將一些落滿灰塵的稻草攏到一起,儘量撣去灰塵整齊平鋪開來,金寒發現即使處在此情此景,他仍不希望眼前的一切是夢,因為只有這裡才有錢小飛,也只有在這裡他們才能理所當然不離不棄。
錢小飛也不是真的想回到二十一世紀,只是冥冥之中他有種感覺,那就是自己似乎與這大明朝犯衝,不然怎麼會麻煩一個接一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同志完全忽略了自身因素)
“奇怪,哪來的稻草?”一旁的鄭銀子將腦袋湊了過來。
“估計這以前應該住過乞丐之類的人,所以留下了這些。”金寒眼也不抬,繼續手裡的工作。
“看來那時候應該有相當多的人住了,不然也不會留下如此多的稻草。”看著那堆東西,鄭銀子若有所思。
“也許吧。”金寒有些心不在焉,仍專注著他的“鋪草”工作。
“我說金大俠,”鄭銀子終於受不了了,“能否賞我一眼呢?”
聞言,金寒可算抬起頭,他有些好笑道:“鄭兄到底想要說什麼呢?”
深吸一口氣,鄭銀子告訴自己要冷靜,良久,才勉強撐起笑臉彬彬有理道:“既然這裡有這麼多的稻草,金大俠可否勻給鄭某一些呢?”
“恩?”金寒不解。
“再遲一刻,這破廟裡所有的稻草就都會鋪在小飛兄所在之地了!”鄭銀子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提醒金寒的不厚道之處。再不出聲,自己今晚就要直接睡在冰冷地面了!
什麼叫差別待遇,什麼叫重色輕友,鄭銀子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被鄭銀子的不滿拉回神來的金寒此刻才發現,幾乎破廟裡所有的稻草都被他聚攏平鋪到了錢小飛將要下榻的地方,那厚厚的一層,嘖,估計不會比席夢思差。
“呵呵,不好意思,我一走神倒把鄭兄給忽略了。”這麼說著的金寒趕快把稻草重新分配。
錢小飛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金寒,傻頭傻腦甚是可愛。
一切搞定時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熊熊篝火被堆在了破廟地中央,倒也趨散了些寒冷。
金寒與錢小飛偎在一起,就像之前的無數個夜晚一樣,由於一時半會也睡不著,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至於鄭銀子則沒有對這一現象提出什麼看法,因為他正忙著鋪開紙墨奮筆疾書呢!
“你說那麼認真的表情,誰能猜到是在寫八卦?”錢小飛滿臉黑線地看著那個神情嚴肅正經(請參照司馬遷書寫《史記》時的表情)到不可侵犯的男人,感慨道。
金寒沒有說話,只覺得周身瞬間籠罩起寒意。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第二天清晨,金寒噩夢成真。
鄭銀子先生留書離去了。本來對於這樣一個行蹤飄忽的“朋友”何時來去都是他的自由,但問題是他留下了一張字條。
吾兄金錢:
近幾日愚兄自汝二位處獲得之珍貴秘聞實乃近年罕見,激動之餘在此感激不盡。然吾急需處理第十四回《江湖秘聞》刊印事宜,故留書離開,望見諒。
鄭銀子敬上
“你說……”良久,錢小飛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所謂從我們這裡得到秘聞,到底是什麼?”
金寒嚥了一下口水,也相當緊張:“我比較關心的是……那些經歷在他的妙筆生花下會變成什麼?”
錢小飛聞言恍然大悟:“你是說他會把原本就夠緊張刺激的事情……”
“會變得更曲折離奇。”金寒介面。
……
任何時代,媒體的力量都是不可小覷的。
“他也許會手下留情呢……”錢小飛還在做垂死掙扎。
金寒則拿起紙條毫不留情地直指事物本質:“‘吾兄金錢’,他在我們的姓氏之間連個頓號都沒留,擺明咱們就是他的‘金錢之源’!”
此後,二人都不再說話。
鄭銀子,掙銀子,那個男人追求金錢的堅定人生信念,將會在今後的很長時間內給我們的金、錢二位帶來無窮無盡的“精彩”。(掬一把同情淚的先~~)
早晨剛走了鄭銀子,中午二人又迎來了另一神秘之客。當時的金、錢正準備離開破廟起程繼續逃命,不想剛走到門口,便與那年輕男子迎面相遇。
“在下楚雲,”男人微微作揖,道,“代孔蕭來給二位送樣東西。”說罷將懷中之物遞到了錢小飛手中。
看著那個塊狀物體,錢小飛已經麻木了。屢次的經歷讓他徹底接受了這個只流行“令牌”的江湖,製作再精良雕功再完美都激不起他一絲讚歎了——小小的木頭再玩也玩不出花來!
於是,錢小飛相當果斷地將那塊淡囧囧雲龍令牌丟進包袱。
叮噹!估計是和那若干個“同類們”向遇了。
錢小飛的一系列動作楚雲看在眼裡,卻沒有絲毫不快,只是淡淡道:“想必二位已經知曉孔蕭身份,這令牌便是皇家御用的通行令,有了它,除了當今皇上無人再能動你們。”
“包括公主?”金寒連忙問出問題關鍵。
“是的,”楚雲點頭,接著話鋒一轉,“不過孔蕭讓我告訴二位這令牌最好不要常用,畢竟牽扯著皇家,所以不到萬不得以請二位不要張揚。”
“也就是說我們還得繼續逃命?”金寒一針見血。不過沒等楚雲回答男人又開口道,“還是得感謝孔蕭,所以麻煩你回去告訴他,說我們在此謝過了。”金寒很認真。
楚雲也很認真,不過他是在認真地觀察金、錢二人,臉上不帶一絲波瀾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良久,男人才開口,語氣仍是一貫的淡然:“我一直不明白孔蕭為何與你們結交,今日一見,多少弄懂些了。”
“可還不是全然信任,對嗎?”金寒瞭然道。
“沒錯,”男人倒也坦白,“你曾是春風門門主,但入門之前的一切我卻怎麼都查不到。另外一位則更神秘,彷彿憑空出現一般在江湖沒有一絲痕跡。如果說江湖是一張大網,你們就是遊離於網外的人。”
“你怕我們會對孔蕭不利?”金寒微笑。
“護衛的責任就是最大程度防範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楚雲淡淡道,同時也表明了自己身份。
錢小飛這才想起第一次與孔蕭見面時男人收到的字條,落款便是楚。當時孔蕭說“楚”會及時送來江湖的所有風吹草動,想必那個“楚”便是眼前的人了。
對於楚雲的話,金寒只是微笑:“也許我們來歷不明,但絕對是把孔蕭當朋友的。所以你能否告訴我們,孔蕭現人在何處?”
楚雲聞言,只得無奈苦笑:“仍在十村店與公主糾纏著呢。”
“預期中的答案。”金寒有些過意不去,“看來短期內他是脫不了身了。”
聽到這裡,錢小飛也相當內疚——不知道讓侄舅反目會不會遭報應。(還好,該同志意識到這一切都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其實孔蕭那邊問題不大,倒是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公主已經派出了很多人追捕你們。”楚雲道。
金寒聞言笑:“可我們還是被你找到了。”
楚雲不置可否。
令牌帶到,男人很快告辭了。錢小飛和金寒也包袱款款離開破廟,繼續逃亡之旅。
由於此前二人已經迷失了方向,所以當他們兩天之後到達一個總算比較大的城鎮時,才從鎮口明瞭了自己的所在地——福祿鎮。
但願這裡真的能為最近諸事不順的他們來帶福祿——進鎮之前,錢小飛如此期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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