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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蛋黃豆腐羹送入口中,他吃得急了,舌頭受了燙,整張臉一瞬間皺在了一處,瞧起來頗為可憐。

季琢見狀,便要喚小二哥送一杯涼水來,只他還未開口,沈已墨已緩了過來,還極其乖巧地道:“季公子,這什錦蛋黃豆腐羹好吃得緊,你也嚐嚐罷。”

季琢盡蹙的眉間舒展了去,依言用了一口什錦蛋黃豆腐羹。

待倆人將素炒千張與什錦蛋黃豆腐羹用去大半,那土豆燉牛肉都未送上來,沈已墨方要催上一催,突地,一把嬌柔稚嫩的聲音道:“公子,你瞧瞧我這梅花妝好看麼?”

沈已墨猛然抬眼望去,只見那紙人坐在一架紙製的馬車上,朝他嫣然一笑,而後她輕盈地下了馬車來,甚至還伸手撫摸了兩下紙馬的鬃毛。

那紙馬倒也乖順,不但任由紙人撫摸,還吐出舌頭來舔舐紙人的掌心,仿若真是通靈性的活物一般。

紙人低首在馬耳說了些甚麼,那紙馬便撒開蹄子,跑遠了去。

紙人進了客棧大堂,聘聘婷婷地走到了沈、季倆人面前。

她一現身,堂中餘下的三個食客便嚇得落荒而逃了,其中有一人一面跑一面對著沈、季倆人喊道:“有妖怪,快跑!”

沈已墨掃了眼善意的食客,又去瞧紙人,這紙人額上果真化了梅花妝——緋色的金箔紙被剪成梅花形狀貼在了紙人慘白的額上。這梅花妝若是貼在活人身上,縱然不是美人,亦能使得姿容精緻上幾分,但眼下卻落在了一隻紙人額上,左右不過是為這紙人又添了些詭異之色罷了。

沈已墨思索間,紙人指著那已跑遠了的食客,無辜地問道:“他所說的妖怪是我麼?”

季琢搖首道:“你並非是妖怪。”

紙人之前未仔細瞧過季琢,聞聲,盯著季琢瞧了半晌,不住地道:“這位公子,你生得這樣好看,穿玄衣卻是糟蹋了。”

季琢面容冷峻,生性淡漠,無人敢當著他的面評論他的相貌,除沈已墨外這是第二次得人誇讚。

紙人的誇讚於沈已墨而言甚是受用,他一把攬住季琢的腰身,衝紙人笑道:“我與這位公子可是般配?”

“端看兩位公子容貌確實是般配得緊······”紙人猶豫著道,“但兩位公子皆是男子,男子同男子在一處怕是不合倫理罷。”

沈已墨取了素炒千張送入口中,一面咀嚼著,一面含含糊糊地道:“倫理與我有何干系。”

那紙人看看沈已墨又看看季琢,笑道:“那我便祝兩位白首偕老罷。”

話音落地,紙人又想起自己方才的提問還未有人作答,遂又問了一遍:“我這梅花妝好看麼?”

還未待沈已墨答話,碗盆碎裂之聲乍響。

沈已墨循聲看去,那小二哥站在庖廚門口,雙目瞪得銅鈴一般,面上一片驚懼,手中空空如也,他腳下土豆、牛肉與碎瓷片混在了一處,土豆與牛肉已燉爛了,加以佐料,氣味甚是誘人。

沈已墨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可惜了。”

第69章 第四劫·第五章

那紙人望了眼那跌落在地的一盤子土豆燉牛肉,良久,她盯著小二哥,撇撇嘴道:“小二哥,你怎地這樣不小心?”

小二哥被紙人盯得渾身發麻,腿腳癱軟,他方才從庖廚端了牛肉燉土豆出來,一掀開簾子,便見紙人立在沈、季倆人跟前,登時嚇得幾乎要破了膽去。他原本以為昨日紙人現身不過是一場意外,現下瞧來卻是這客棧被紙人盯上了麼?

小二哥不敢動彈一分,他褲腿處沾染的被燉得圓潤軟糯的土豆正混著肉汁一點點往下淌去。

那紙人不緊不緩地向著小二哥走了過去,她的面色本就慘白,面頰的脂粉與額上的梅花妝卻甚是豔麗,且脂粉與梅花妝乃是活人用於妝點的,用在一祭奠死人的紙人身上愈發顯得其詭異可怖,甚至能隱約聞到從四處而來的屍臭與燒盡的紙錢味似的。她正咧嘴笑著,白森森的牙齒暴露無遺,仿若下一瞬便要嗜血吃肉。

“救命!”小二哥欲要拔腿就跑,奈何雙腿無力,只得向著沈、季倆人求助。

沈、季倆人聞聲,巋然不動,皆安靜地用著膳。

小二哥絕望地合上了雙目,勉強站立的雙腿在絕望的擊打下,終是軟了下來,下一刻便要撲到在圓潤軟糯的土豆與爛的絲縷分明的牛肉上頭。

突地,有一隻手扶了他一把,嬌嗔道:“小二哥,你莫要害怕,我又不吃人。”

這隻手半點溫度也無,這把聲音稚嫩嬌柔。

小二哥嚇得雙目圓睜,不知從何處生出了氣力,一把推開紙人,連聲道:“你離我遠一些,你離我遠一些······”

他後退了幾步,地面上盡是滑膩的湯汁,他一時不慎,便被這湯汁滑到了去,一屁股重重地跌在了地面上,但因他心中滿是懼意,倒是不覺疼。

那紙人卻不放過他,步步緊逼,居高臨下地埋怨道:“你推我作甚麼?可把我弄疼了。”

說罷,那紙人竟俯下身來,一口白森森的牙齒離小二哥的脖頸愈來愈近。

小二哥悲鳴一聲,想要站起身來,卻被紙人一把按住了雙足。

他不住地掙扎著,陡地有一把聲音道:“姑娘,你嚇著他了。”

這把聲音柔和動人,於小二哥而言無異於救命的聖音,他猛然抬頭望去,只見沈已墨已然立在了他面前,衝著他伸出手來。

沈已墨穿著一身藕色的衣衫,面上不施粉黛,精緻難得,氣質出塵,恍若下凡普渡眾生的仙人似的。

小二哥如同見著了救命稻草一般,快手抓住了沈已墨的手,由沈已墨扶著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那紙人甩了兩下手中紙製的錦帕,委屈地道:“我不過是想為他擦拭褲腿上的湯汁罷了,他這麼怕我作甚麼?”

沈已墨勸慰道:“姑娘你雖生得姿容卓麗,但到底是異類·······”

“異類?”紙人滿面疑惑地道,“我與他有甚麼不同麼?一樣是雙目、雙耳、一口、一鼻、雙手、雙足,有何處不同?”

沈已墨暗忖道:這紙人是並未意識到自己已是隻紙人,而非凡人,還是覺著紙人與凡人皆是人?若是前者,我是揭穿為好,還是按下不表?但這紙人的目的尚且不知,不如暫且按下不表罷。

他方定下主意,忽然,有腳步聲從樓上傳來,緊接著一把聲音道:“小二哥,可否為我沏壺茶來,便要那金壇雀舌罷。”

小二哥張了張口,好容易才從喉間擠出聲音來:“許公子,你勿要下來,那紙人······那紙人······”

從樓上下來的正是許初然,半個時辰前,他用完膳,便回房中唸書去了,直念得口乾舌燥,才下來要壺茶喝。這客棧年歲已久,木質的階梯,一踩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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