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愛理不理地翻著眼睛,儼然一副過來者的口氣。“放飛地點雖然是在平原,但一路過來要經過川陝山區,特別是翻越秦嶺,隴南一帶全是海拔2800到3000的山脈,全是大上坡!”
“……”聽著這番話,李南舟有上了一堂地理課的錯覺。
“這飛山區呢,難處有三。”蘭州公子慢條斯理,娓娓道來。
“第一,大山縱橫交錯,要是碰上壞天氣,陰雨綿綿,霧積聚在山腰,很容易迷失方向。”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一下,瞟了瞟鴿小七的反應,話鋒忽又一轉。
“不過這一點對我們本地鴿來說倒也不算什麼。必竟重慶也是大山區,訓放這麼久你們應該也鍛煉出來了吧。”
“是是。”李南舟很謙虛。“那您接著說。”
“這第二麼,有大山就多有礦藏。有些礦有特殊磁場,很容易擾亂我們體內的感應,出現方向紊亂,所以飛行的時候絕不能飛得太低。”
“嗯!”李南舟是個好學生,牢牢記下了,又追問:“那第三呢?”
“第三……”蘭州公子眼中陰暗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只聽他緩緩地道:“第三,就是我們的天敵了……”
山區的獵隼黃鷹都很多,他們才是信鴿最大最致命的危害!蘭州至重慶的賽事年年舉行,而年年都有信鴿的鮮血壯烈地灑在這一條賽線上,白骨累累啊……
因蘭州公子看來頗為沉重,李南舟乖覺,便也作肅然狀,低眉垂眼,象徵性對那些犧牲的烈士進行了一下默哀。這舉動讓緩過來的蘭州公子注意到,便對他留下了一些好印象,再開口說話時語氣就和善多了。
“大概就是這樣,其他的我也教不了你太多,身臨其境時你再具體問題,具體處理吧……”
聽他大有就此結束這次談話的意思,李南舟忙追問道:“那賽前還有什麼注意事項麼?”
蘭州公子一頓,上上下下看他一眼,硬梆梆地丟下兩個字:“節、欲。”
“哎?”
嘖,瞧這反應,一看就知道還是隻生澀的小處鴿!蘭州公子當下邪佞一笑:“孩子,你以後就會懂的……”
很快李南舟就懂了。
幾天之後,兩個隔開來的豪華單間。
說它豪華,是因為主人特意地清掃過、佈置過。裡面有著乾淨的窩,乾淨的水,乾淨的食物,以及乾淨的……新娘。
新郎倌鴿小七淚流滿面。
不!他不要和一隻鴿子洞房~~!
李南舟悲痛極了,靠在隔開的木板上不住地嗚咽。“小八救我,嗚嗚嗚~~”
鴿小八的聲音悶悶地從板壁後傳來:“別哭了。”
他也是超級鬱悶,因為他那邊的情形和鴿小七這邊一模一樣,也有一個嬌滴滴含羞帶怯的鴿新娘。
——真是的,主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們只有五個月大,五個月!怎麼就要開始交配了?!
咳咳,這裡呢,讓主人插下花,講述一下養鴿的經驗之談,以便大家更好的進行理解。
鴿子和人類一樣,也分早熟和晚熟兩種。雖然它們的確是要到一年之齡才能達到包含性和心智在內真正的成熟,但一般說來三個月已算青年鴿。有些鴿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早就發生超友誼的行為也是有的。
而對於要參加比賽的鴿子,鴿主們很贊成他們進行早婚,甚至還會出手安排,來一出拉郎配。為什麼呢?因為有了感情和家庭的羈絆,就更能保證參賽鴿歸心似箭、披星戴月地往家趕!
所以呀,主人這一番安排是煞費苦心,可惜鴿小七和鴿小八都不領情,碰都不碰新娘子一下。
他們的婚房和蘭州公子的囚室相對,於是蘭州公子往這邊看熱鬧看得挺樂。
“上呀小傢伙,不會?”
去你媽的不會!李南舟憤怒了。你給我一個人身給我一個美男,看老子不表演出床上七十二式閃瞎你的狗眼?!可現在對著一隻鴿子哪來的性慾啊!
“不能相信,地球人竟然野蠻落後到這種地步。”鴿小八凝重的說。
挑選自己的伴侶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應該是兩組腦電波相互吸引契合,碰撞出美麗的火花,覺得對方非常重要非常合拍從此才生活在一起。
但地球人呢,他們隨時把人權啊,自由啊掛在嘴上,但內心深處卻總自詡為萬物之靈,覺得自己高出星球上其他物種一等,於是隨意干預,隨意安排——象挑選伴侶這種大事,是他們應該干預的麼?!
“就是。”鴿小七吸吸鼻子,憂傷的附和。“包辦婚姻是不會有幸福的……”
如果他奪冠歸來,落到蘭州公子那種地步變成一隻種鴿也就罷了,可問題是他現在還沒去參加比賽呢,主人怎麼也安排他與別的鴿子交配?嗚~~慘無人道,沒有鴿權~~李南舟傷心地決定,他絕不能向惡勢力屈服——老子好歹也是參賽選手,我不信你能這麼關著我一輩子!!
如此這般過了四五天,鴿小七兩兄弟硬是硬氣地就不碰新娘一下,於是主人也被這兩隻鴿子影響,開始鬱悶了。
嘿,真是奇怪了,春天正是鳥類發情的季節,可這兩對鴿子怎麼就是配不上呢?!
經過幾天的細心觀察,主人納罕地發現,鴿小七這邊吧,問題是出在雄鴿身上。
這隻鴿子平時怏怏地靠著板壁,好象沒什麼精神,可只要雌鴿一嘗試著想靠近,它立馬反應過激,身體也雄了,翅膀也拍打起來了,擺出一副‘敢過來信不信我啄死你’的兇惡神氣,唬得雌鴿不敢再過去。而旁邊他兄弟呢,則又是另一副光景。那鴿小八倒不這麼虛張聲勢,只是沉默地獨自待著,壓根兒就不睬那雌鴿。可說也奇怪,明明他又沒打又沒罵,那雌鴿卻似乎怕他怕得厲害(因為鴿小八釋放出了低氣壓?),小媳婦一般蜷縮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似的。
主人養鴿多年,配了無數對鴿,這種情形還真是從沒遇到過,不由得摸著下巴問他們:“你們這是不喜歡啊?不喜歡啊?還是不喜歡啊?”
兩兄弟自然沒法搭話,鴿小七幽幽地瞧他一眼,一雙眼睛裡流露出的滿滿都是哀怨。
當天晚上主人為他們更換了美食和清水。鴿小七的媳婦兒有點拘謹,往食盒那邊試探著蹭了一小步,看他沒有打她的意思這才大著膽子捱過去,放開肚皮吃了個飽。鴿小七等她狼吞虎嚥地吃完了、走開了,這才沒精打采地踱過去,有一下沒一下的在那食盒裡慢慢啄著。
“嘿,小傢伙。”對面牢房裡蘭州公子笑眯眯地招呼他。
因總覺得這位公子有點看好戲的成分,所以李南舟現在不太願意搭理他,可蘭州公子才不管這麼多呢,促狹地笑問道:“麻籽兒好吃嗎……?”
鴿小七一怔,低頭一看,這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