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姐,就是這裡!]一丫環打扮的丫頭出現在莫辭樓前歡快地道。
[莫、辭、樓。]風鈴般的聲音念著此樓的名字,她仰頭看著,眼裡閃爍著星光。
莫辭樓老闆見了來者,忙將正在查閱的賬本塞回賬房手中,親自迎了上去。
[二位小姐是第一次來我莫辭樓吧!]老闆一眼就看出來者身份不小,那行頭打扮,不是皇室也是大戶人家!
[什麼二位小姐?小姐只有一個,我是下人。]伶牙俐齒的丫環回道。
[呵呵,那就失敬了!]老闆笑著道,拱了拱手
[誒,我問你,聽說莫辭樓今晚會有個出名的大琴師來獻藝,是真是假?]丫環也挺霸氣。
[還會有假嗎?我這可是‘莫辭樓’,所謂‘莫辭’,就是凡來者都不肯離去,不信你們試試。]老闆眼角含笑,所謂奸商嘛就是要讓有錢人掏不少的銀兩出來。
[那好,給我家小姐備間上好廂房!]丫環丟給老闆一錠銀子,便扶著小姐上樓去了。
老闆叫來堂倌,讓他好生招呼二位去。
月上桂梢,莫辭樓成串的燈籠在風中搖曳著,燭光跳躍自在。
[小姐,琴師快出來了。]丫環提醒道。
[哼,]她輕笑,晃著杯中酒水,[天下除了蕭清若,不知還會有誰能彈得出仙樂般的美妙曲子。]
丫環笑道,[小姐,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啊!]
[我當然忘不了他!可我恨他!恨死他了!]她咬咬下唇。當日,他給她的傷害太大了!
同半年前一樣,莫辭樓傳來了熱烈的掌聲,震得整座樓搖晃。
一抹白色的身影翩翩然走上臺,向捧場的各位拱了拱手。
她撥開珠簾走出廂房,剎那間如當頭一記重錘愣在原地,[蕭清若——?!]
他聞聲扭過頭,瞪大了雙眼,[玉寧公主?!]
[蕭清若!你還敢回來?]她急急繞過廊道來到他面前,伸手就甩去一記耳光。
[她怎麼這樣?]臺下所有人起鬨來。
[閉嘴!她可是當今天子的女兒,玉寧公主!]那丫環衝眾人吼道。
滿座頓時寂然。老闆倚在一邊牆角斟酒自飲,呵,玉寧公主,這下有好戲看了。
[你還敢回來?]她看著面頰火辣通紅印著纖細掌印的他,鼻子一酸,悲痛的淚水奪眶而出,[你幹嘛回來,,,,]
他不語。長長的睫毛在眼簾下遮了兩道yin影。
[玉寧,你這是幹什麼!]一黑麵紗男子衝了上來,一把拽開她。
她已經認出了這個熟悉了十多年的聲音,伸手扯下他的面紗。不可置信搖著頭:[李連信?不,,,,]
那張臉依然俊朗不凡,絕代風雅,眉宇間印刻著的,卻不是過去的華貴。
[是我。]他低沉著聲音回道。
[你混蛋!!]她狠狠推開他,淚奔而去。
[你們兩個玩的什麼把戲,看日後公主怎麼收拾你們!]那丫環衝他和他吐吐舌。追主子去了。
他心有餘悸地看了看玉寧殿的背影一眼,回頭問清若是否有事。
[你還是追公主去吧,他很喜歡你的。]他輕撫腫痛的臉頰,說道。
[我怎麼能不管你?]他橫抱起他,騰空而起,踏上圍廊的欄杆,躍出窗外,留下句:[今日聽琴取消,還望各位多多包涵,各位只管吃好喝好,我連王爺請客。]
[呵!]老闆笑道,[連王爺,我可搬出陳年老釀,讓他們吃窮你了哦!]
他回以一笑,便眼望前方飛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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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信,,,,放我下來吧,臉已經不怎麼疼了。]
他看了看懷中正對他輕笑的美人,收斂內力,穩當站在了屋頂上。
這是連王府內部,此時已經空無一人。院內雜草叢生。
月色,美如畫。
[玉寧下手也太狠了點。]他輕撫他的臉頰,有些腫,不過已經退了很多紅了。
[這是我應得的。]他靠著他的肩,蜷縮在他懷裡,喃喃道,[公主那麼喜歡你,我卻要毒害你。而且,她又那麼喜歡我彈的琴,,,,她一定恨死我了,,,,]
[清若,說什麼傻話,是她不知道真相,她會原諒你的,當然,也得原諒我。]他攬著他,輕聲安慰道。
[對了,去擦點藥酒吧,不然,這俊美的臉蛋可就不好看了哦!]他將他攔腰抱起,躍下了屋頂。
走過長廊,找到房間,用腳踢開了房門,藉著月光將美人放在了床上。他點起燈,翻箱倒櫃找出藥酒。
他一笑:[連信兄幹嘛這麼緊張?]
[傷在你的臉上,可痛在我心上。]他來到床邊坐下,[來,我給你擦擦。]
藥瓶打開了,藥味四下溢開,涼涼的液體塗在臉頰舒服極了。
[嘶!]他忽然猛一吸氣,[你太用力了啦!]
[別撒嬌,不用力點怎麼行!]
[你搞錯了吧,,,,這可不是跌打損傷,,,,]
[呵!]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了看痛得楚楚可憐的蕭美人,[那我饒過你了。]
收起藥瓶,重新擁回美人,說:[明天,我跟玉寧說,都是我出的主意,看她怎麼跟你道歉!]
[公主可是千金之軀,你就不要整她了。]他說著吻了吻他的下唇,[我也有錯,還是如實回答吧。]
[清若,你也太善良了。]他吻回他,將他壓倒在滿是塵埃的床鋪上。
[呵,我可犯過殺戮。]他笑,笑裡滿是自嘲。
[不是你的錯,我說過,,,,]他輕咬住了他上下滑動的喉結,,,,
他不再說話,摟著他的脖子,感受著來自他體內的溫熱的鼻息,,,,
衣裳一件件散落在地,燭光跳躍甚歡。相擁的身影映照在暖賬上,空氣中傳來嬌媚的喘息聲、囧囧相搏聲,,,,氣氛魅人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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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都打掃乾淨了!]
[是!]
[還有你,利索點!]
[是,是!]
[外面好吵,,,,]連信從床上坐了起來。
“扣扣”的敲門聲。[王爺,您醒了吧。昨天聽說您回來,以前在這幹過活的家僕婢女們也都回來了。您就什麼也別做,等著廚子送來早餐吧!]
這是,,,,管家的聲音?呵!訊息也夠靈通的。才一夜之間,,,,大概是莫辭樓老闆搞的鬼吧,這個“奸商”啊!
[連信。]他扶著他的肩爬了起來,睡眼朦朧。
[你醒了?]摸摸他的臉蛋,他溫柔地說道,[再多睡會兒吧,其他的事交給下人就好。]
[我猜,,,,今天公主會來。]
話音剛落,已聽外面傳來公主氣急敗壞的聲音。
[咳,,,,灰塵真多,髒死了,,,,李連信,快給我出來!]
[公主留步,王爺還沒起床呢!]是管家阻擾的聲音。
[本公主就是想闖進去,讓開!]
[哎,不可以——]
只見門已經被推開。
[李連信!——哇哇哇!——]她闖了進來又尖叫著跑了出去。往日的矜持,風雅都不知跑哪星球去了。
[李連信,蕭清若,你們是什麼意思!在本公主面前還,,,,成何體統啊你們!]
[哈哈哈哈!]連信大笑了數聲,[玉寧,是你自己擅闖本王爺寢室的。]
[少廢話,快給我起來!]外面的公主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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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小亭。一曲琴音糾纏著清風。塘中荷已調。岸邊數株紅楓落葉婆娑,空中雁咴南去,清朗的秋意正濃。
[你們,剛剛是怎麼回事!]琴音再美,恐怕公主殿也無心聽了。
[公主殿下看不出來?]連信笑得無奈,真是單純的丫頭。
[你們不說我怎麼知道,,,,]公主咕噥著,臉蛋飛紅一片,兩個男人赤身糾纏在床上,難道能說是“玩耍”嗎?,,,,
[哈哈哈——哈!]連信大笑,[很簡單啊,連信喜歡清若,清若也喜歡連信。]
[蕭清若!]公主抓過一邊若無其事撫琴的清若,[你說!]
[公主,,,,在下,,,,確實喜歡連信。]
[氣死我了!]玉寧直跺腳,[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了你們哭了多少回!青梅竹馬的連信死了,還有剛剛喜歡上的清若竟是兇手,我恨你們!李連信你詐死,看我怎麼整你!]
[公主息怒。連信他日定當好好解釋。]他抱抱拳,道。
[清若也有錯。]他亦拱手。
[你們兩個竟然揹著我玩‘龍陽’,我怎麼辦?]哼!
[呵,原來公主殿下知道‘龍陽’啊!]連信一笑,那就省得我解釋了。
[一知半解,]公主翻翻白眼,任xing地嚷嚷,[不行,你們兩個都是我喜歡的人,就算你們玩‘龍陽’也得嫁給我,兩個都要!]
[哈?]二位嘴角抽搐,公主殿,你看看你都說了些什麼。
公主殿無視二人表情,左手抓住了清若,右手抓住了連信,[我不管,我喜歡連信也喜歡清若,兩個我都要!]
[不要胡鬧了!]連信笑道,[玉寧,女人才叫‘嫁’,男人叫做‘娶’。]
[那如果你們結婚,是該說連信娶了清若,還是清若娶了連信,嗯?]公主雙手叉腰,鑽起牛角尖了。
[這,,,,]二位齊愣,對視了一眼,露出傻樣。
[答不出了吧!你們根本無法結婚!]公主殿一臉得逞的笑,[你們乖乖嫁給本公主就對了!]
懶得跟你解釋了。連信吐氣。
連信面聖,道了這半年的行蹤。聖上龍顏大悅,[好你個李連信,什麼不好玩偏偏玩起‘假死’,害得朕也消沉過一段時間。]
[臣知道皇上視臣如親子,是臣不對。]他拱拱手。
[昨兒玉寧回宮說你還活著,朕還以為她是太思念你了。呵!對了,玉寧說,,,,你喜歡上那個揚州來的琴師?]
[這,,,,]那個烏鴉嘴的玉寧,,,,
[可否請進宮來,也讓朕親耳聽聽這所謂的‘仙樂’?順便看看信兒看上的人兒會是個怎樣的面容。]
[臣知道了。]他謝過龍恩退下。玉寧,你搞什麼,竟然連這事也跟皇上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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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我得回揚州一趟啊!]他左右犯難。
[都怪玉寧!]他恨得牙癢癢,雖然我當日詐死,可你也不至於這樣吧!
[不過,如果抓緊時間,還是來得及的。]他忽然笑笑,道。
[嗯?]他不明白,[蕭家那邊如果真有要事,那你只管去吧,我會跟皇上解釋。]
[清若怎麼捨得連信兄欺君?]他揚揚嘴角,甜迷亂醉。
[清若,你越來越體貼了。]他欣然撲上去一記熊抱。
[碰咚]一聲響——
清若踏著細碎步子閃開了。連王爺可憐兮兮撲了滿地灰。[清若,你回來!——扶我一把!——]
他帶著他進入皇城。他背上琴袋,叫他放一百二十個心,便獨自隨帶路的公公而去。
御花園內,霓裳如雲。美酒佳餚不斷呈遞,當今天子黃袍加身,威坐在金雕的龍椅之上。
公公來報,蕭公子來了。
[快快有請!]天子悅然。
[呼呼]一陣風聲,他白衣飄揚,飛仙一般翩然出現在天子對面的廊簷頂端。
按理說,坐得比當今天子高,已算欺君。可他的文雅脫俗讓下面所以人都忘了責怪他。他超塵的氣質甚至讓所有人一時錯亂地以為他是天仙下凡——
他平放玉琴在雙膝,撥響了三兩聲。
下面滿座屏息聆聽,天子更是捏著手,目不轉睛,像是怕漏了任何一個細節似的。
[噔——]
纖纖玉指在七根弦上輕攏慢捻。天子閉目,眼底展出另一番景象:是泥融沙暖飛的燕子,睡的鴛鴦;是流連的彩蝶戲舞,自在的嬌鶯啼鳴;是春江連海平的潮水,是共潮生的海上明月;是淡妝濃抹的西子湖;是千里鶯啼綠映紅的水村山郭,,,,
呵!這叫不出名字的琴曲竟帶著他飛遍千山萬水,他笑了。
最後一弦輕輕抹過,顫動還未止,他起身收琴。拱拱手,[皇上,蕭清若一曲已罷。今來得匆忙,去得也匆忙,他日定再續上一曲。]
言罷,長袖一揮,又飛仙般翩翩而去。
天子看著遠逝而去的身影,大笑:[信兒啊,這神仙似的美人給了你,朕都覺得是浪費呀!]
用輕功飛出了長安城,上了早已備在城外等待的馬車,他放下琴,叫車伕直奔揚州。他走得這麼匆忙的原因沒有告訴他,他不想他擔心,,,,